莊翼的信是末啼派信鷹送的。


    往返隻用了五天,喬橋展開迴信,唇角勾起清甜的笑。


    吾妻,安好:


    長相思,摧心肝。


    日夜輾轉。


    重疊淚痕緘錦字,人生不隻情難死。


    唯有,君安。


    ……


    喬兒,等我。


    信鷹傳不了重物,許是為了放那萬兩銀票,迴信僅有一張小紙條,信筒被卷的皺皺巴巴的銀票占據。


    喬橋翻出來時特別慶幸,幸好末啼派出的是信鷹不是信鴿,萬一是信鴿,被人半路射殺,逮了吃肉,那可虧大了。


    她摸了摸脖子上掛的暖玉,心情慢慢飛揚了起來。


    可好心情不過半日,便有一熟人上了門。


    靜懷寺是皇家寺廟,這天恰好是吃齋念佛不理俗事的皇太君來上香的日子,寺廟外的工程暫停,喬橋好不容易空閑在家,聽到敲門聲還以為是末家兩兄弟又來蹭飯,顛顛的去開門,結果發現竟是一個身材雄偉高大的女子。


    這人她還不陌生。


    “鄭大人?”她遲疑的喊了聲。


    鄭玉苦笑的拱手,“打擾了喬女郎,不知可方便讓我進門一敘。”


    “方便,方便!”喬橋立刻把門打開,看到了鄭玉身後還有她的夫君於歡,此刻於歡臉色抑鬱,衝她點點頭,顯得額外沉默寡言。


    喬橋記得他,當初來莊上接鄭玉時,滿臉柔情,英氣勃發,跟現在完全是兩種氣質。


    她先將人領到馬棚,拴好馬,這才請人入了正堂,喚了青峰上茶,為了避嫌,他和趙大海也留在了正堂裏,陪著於歡。


    喬橋對鄭玉的感觀很好,見她一臉鬱色,提了幾個話題,都垂頭耷腦的聊的不算暢快,便明白她和她夫君心中有事難言。


    索性擺了餐,上了酒,像是對待老朋友一般鬆鬆快快的把酒言歡。


    捧著酒杯的鄭玉果然心情好了許多,一口喝掉了一杯酒。好在喬橋怕人真的喝醉了,擺在桌上的是自釀的低度酒,但凡有點酒量的都不會醉,喝的還痛快。


    又一口氣喝了三杯後,於歡的頭紮的更低了,可半句勸慰的話都沒說。


    倒是鄭玉,一掃溫雅的性子,粗魯的抹了把嘴角的酒漬,側身看向喬橋,細細的看,久久的看,看的趙大海和青峰差點炸毛。


    這女人不會是有特殊癖好吧!


    鄭玉當然沒有別的意思,她隻是想看看這喬女郎怎麽這麽狠的心,活著迴來了也不去看表弟,害的表弟心傷透了,選擇放妻。


    問題是你放妻就放妻,這麽快就張羅著改嫁,那之前的深情是演戲嗎?


    被楚家老太太逼得夫妻不合、離家出走的鄭玉死死的盯著喬橋。


    喬橋:“有話能直說嗎?鄭大人!”


    “怎麽不叫我表姐了?”鄭玉哀怨的說。


    青峰猛地一顫,拔劍的手被趙大海按下。


    於歡警惕的偏頭看去,看無異常,又無精打采的垂了頭。


    楚老太太不僅在楚家輩分大,在鄭家也不容多讓。


    她和鄭家老太君是拜把姐妹,老太君逝世後,便把鄭家托給了她,鄭玉算是她看大的,在鄭家頗有話語權。


    她若真的以死相逼,逼鄭玉娶了楚宣,鄭玉還真不敢強硬的拒絕。


    偏偏無論是她,還是楚宣,對彼此都沒那個意思。


    “老太太想表弟改嫁。”鄭玉倒了杯酒,放緩了喝下去的速度,許是開了口,接下來的話也變得不那麽難以言訴了。


    “不,應該說老太太已經張羅著表弟改嫁了!”


    喬橋哦了一聲,見她不滿的瞪著自己,又加了一句,“恭喜!”


    “恭喜個屁!”鄭玉微微漲紅臉,顯然酒量不太好,靜靜的瞪人,“有何可恭喜的?”


    “你表弟不是一直想嫁給你嗎?”喬橋不解,“難道我不該恭喜?”


    “胡說!”鄭玉急罵道:“誰造的謠!我和楚宣清清白白的。”


    於歡嗤笑一聲,小小輕輕的,若非喬橋三人身具武藝,怕是根本聽不見。


    反倒是當事人稀裏糊塗的,根本沒有察覺到夫郎的異樣。


    “是你表弟親口跟我說的。”喬橋嚴肅臉,這夫妻二人明顯有了心結,正是不破不立的時候。


    鄭玉看起來根本不想娶楚宣,但不知為何,她夫郎似乎不是這麽看,所以才會鬱鬱寡歡。


    “年少無知!”鄭玉擺手,喝盡一杯酒,喬橋給她添滿,她舉著杯子非要敬喬橋一杯,“你說我表弟哪裏不好,你何以如此對待他,你們年紀相當,正是年少夫妻老來伴,但凡你要迴去說句軟話,我相信楚宣絕對會好好跟你過日子。”


    喬橋抿唇,“鄭大人,你該知道當年我在莊上,楚宣是怎麽對待我的。”


    鄭玉沉默了一下。


    “或許他對我有些夫妻感情,可更多的是交易。”喬橋是第一次開誠布公的談起和楚家的事情,趙大海立刻坐直身體,目光看向小姑娘,見她沒有一絲惆悵和苦楚,悄悄鬆口氣,靜心聽著。


    “當年我們成婚一直沒有洞房,他不滿我柔弱無用,我不喜他橫刀奪愛。但我們兩人都知道事已至此,無力反抗,故以做了一筆交易。我踏踏實實的做他的妻主,他對我開莊子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哦對了,莊子也是那時的條件之一。”


    鄭玉放下杯子,微微蹙眉。


    “這事楚老太太不知?”


    “不知。”喬橋繼續,“老太太找我,不過是希望給楚家留有血脈,如今楚宣選擇放手,必然有更好的選擇。這人不管是鄭大人還是別人,我都沒有權利去阻止。”


    “你是不想阻止吧?”鄭玉捏了捏腦袋,隻覺得頭疼。這夫妻兩人也太大膽了,婚姻大事也敢拿來做交易。


    “嗯,不想。”喬橋直白道。


    鄭玉一噎,有點不想說話了。她不常在青陽城,不知道他們夫妻間的內情,以旁觀者的角度,她不怪喬橋的薄情。


    哪怕是上門妻,作為夫郎也要盡職盡責,予以尊重的。


    可楚宣卻一直有一種逆反的心態,針對自己的妻主,所謂的交易,不過是畫地為牢,不但困住了他的感情,更是困住了他和喬橋的未來。


    鄭玉見過他一麵,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形銷骨立,神色麻木。她可憐表弟的境地,本想著撮合一把,結果卻有如此內情。


    “老太太一共選了兩家。我是不會同意的,另一家,吏部侍郎的小女兒,花名在外,實在不是良配。”鄭玉說完,便帶著於歡離開了,離去時,還能聽到於歡聲音微揚的問她,是否真的不同意。


    喬橋關了門,一轉身,正好撞見青峰。


    卻聽少年清朗的聲音微冷,“你也太薄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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