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橋夜不歸宿,非莫容拉不下臉去詢問葉花,堵著的那口氣生生讓自己徹夜未眠。


    這事喬橋何其無辜,她也沒想到短短時間會下瓢潑大雨,若是有可能,她更不會留在趙大海家中孤男寡女的影響了人家的名聲。


    偏偏事與願違,加上趙大海一臉倔強的悶頭留客,喬橋自然不會為難自己冒雨趕路,妥協又感謝的在趙家留宿一晚。


    待到夕陽偏落,青竹館開門迎客,喬橋方才趕了迴來。


    一進門迎接她的是一隻翹頭軟緞的矮靴,要不是喬橋提防著,鞋底正中臉蛋。


    她鼓著腮,瞪圓眼瞥了下坐在床前一臉怒容的少年,對他間歇性的瘋病已經司空見慣,相當鎮定自若的踩著那隻鞋走迴屬於她的那張軟塌。


    “站住!”非莫容冷喝,見她又是一臉漠視的姿態心頭克製不住的怒火中燒,平素來慣有的冷靜也被激的不複存在。他聲音尖銳鋒利,夾雜著說不出的異樣,“你整晚又去哪裏鬼混了!是那鬆葵還是什麽銀翹的,又或者新來的添香,嗬,我倒是奇怪,你那點銅板夠做什麽的?不會是……嗤,男人包的你吧!真夠出息的!”


    正在軟塌收拾東西,準備到後廚幹活的喬橋一怔,這語氣她並不陌生,原先李哥拈酸吃醋時也會言語尖酸些,但好在終歸不舍得她難過,每一次爭吵都是他先承認錯誤。


    可是放在非莫容身上,喬橋隻會認為自己是聽錯了。


    所以她手中不停將趙大海送她的療傷藥收到包裹裏,轉身打算到屏風後把身上過於肥大的短褂換下去。


    本就火大的非莫容在喬橋轉身之際瞳孔陡然一縮,尖聲質問,“哪個野男人的衣服,你可真是下流!”


    喬橋蹙緊眉頭,嬌嫩的小臉流露出的不耐煩顯而易見,她咬咬唇,連衣服都懶得換了,直接想要扭頭出門。


    誰知見她如此,非莫容竟然下了地,踉蹌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握緊,一張冷毅的臉龐透著兇意和憤怒,“做了不要臉的事,想一走了之!”


    “你神經病吧!”喬橋惱怒的甩著他的手,明明他細皮嫩肉的比起趙大海看起來瘦弱很多,但趙大海對她的力道從來是輕而又輕,非莫容則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氣掛在手掌上捏碎她。


    這是什麽仇什麽怨!


    喬橋實在不明白!


    穿越之初,在城外她湊巧碰到非莫容,兩人相伴進了城,其實她對他是抱有好感的。人生地不熟的女尊世界,又是第一個撞見的人,喬橋知道所謂的好感不過是雛鳥情節,但也盡所能的規劃兩人的生活,用不多的銀子懇請葉花爹爹給他開小灶,管鬆葵銀翹借全新的床單被褥讓他睡得舒服些。


    偏偏他從不給她好臉,好像她虧欠了他、負了他,從此之後喬橋就不慣著他了,直接在心底把非莫容打上了奇葩的標簽。


    非莫容自小習武,力氣自然大過喬橋,在他手心裏,喬橋的掙紮如同困獸,還是隻幼年未長成的小獸,毫無作用。


    他恥笑的譏諷,“哪個女郎如你手無縛雞之力、胸無半點筆墨,瞧瞧,除了這一副嬌了嬌氣別別扭扭的相貌,你還有什麽!”


    “我是什麽都沒有,同樣,我日子過得不偷不搶、開開心心亦是比什麽都強!”喬橋手腕痛的厲害,卻不認輸的揚著秀美的眉頭呲著小白牙,“你是我什麽人,管的也太寬了!咱們不過萍水相逢,我把你帶到這裏已經仁至義盡,你若不喜歡大可以離開,何必挑三揀四的,彼此看不順眼!”


    非莫容氣歪了鼻子,要是能輕易離開他又豈會在此多待一時半刻。


    他低下頭,赤紅著眸子裏全是滿滿的惡意和嫌棄,“你是怕被我抓到那個奸夫,跟你在小倌館裏的相好不好交待吧!下賤的東西配上肮髒的玩意,別汙了我的眼……”


    喬橋天生不愛生氣,費盡心思想讓她生氣的人通常不會有什麽成就感,因為她就算不生氣,也不代表她會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辱罵。


    所以非莫容根本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隻泥濕的小腳和一個握緊的拳頭。


    他精通武藝,傷勢也基本痊愈,或許就是過於輕視喬橋這個女人,被漠視久了後,忘了曾經她睚眥必報的小性子。


    如今那向來驕傲的少年狼狽的捂住中間不雅的位置,閉著狂流淚水的眼睛,蹲在地上,痛的半天緩不過來神。


    “嘴巴真臭!”喬橋哼了哼,揉著勒出淤血的手腕,越過他,趾高氣昂的走出了房門。


    空蕩的屋中,蹲在地上的少年緩緩起身,他抬起被打青的眼眸,裏麵沾染的複雜憤意不知不覺中轉化為一抹濃濃的恨,充斥著血的顏色,叫人心驚肉跳。


    幾天斷斷續續的暴雨鬧得人懶懶的心情壓抑,好不容易天空放晴了,街上立刻湧動著人群,走親串友、上工開鋪,比往常要熱鬧許多。


    尤其是燈紅酒綠的場所,趁著機會搶攬著生意,張燈結彩的吸引客人的注意力。


    這一條街是最繁華喧鬧的,唯獨青竹樓,樓門口依舊淡雅寧靜,若非樓內嬉笑打鬧依舊,根本看不出是個紅粉賣笑之地。


    然而,燈火尚未通明,青竹樓便轟隆的開啟了四扇大門。


    平時青樓門戶隻會打開中間兩門,剩下兩扇除非是權貴到訪或者舉辦盛會才會動一動。這一聲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青竹樓的樓門口,隻見一架四人抬乘的轎輦緩緩而出。


    轎輦由金絲薄紗籠罩,四根壁柱栩栩如生刻畫著舞姿曼妙的美人高高聳起,在清風撫慰下薄紗曖昧的浮動,其內若隱若現一道人影。


    那人慵懶的側倚在椅背,風一過,隱約看到纖纖白嫩的指尖持著一玲瓏酒杯,正往濡濕紅潤的櫻唇裏送。


    隻模糊一眼,任人都能肯定這是個不輸於幾大青樓當紅花魁的美人。


    身姿嬌軟若名貴的貓兒,纖細柔弱、矜持嬌憨,那一身細膩肌膚比身下奢華的白色長毛狐狸毯還要色澤光耀,泛著似珍珠的光澤。


    路邊的行人或停下觀看或不自覺的隨之前行,無外乎是希望可以窺到美人的真容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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