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蓮太郎無言地切斷手機通話。懶洋洋的手臂垂下,暫時無法從震驚當中恢複。環顧四周,延續昨曰的陰沉天色,新綠的櫻花樹幾乎快被強風吹走。天空呈現泫然欲泣的模樣。響亮的上課預備鈴聲讓校舍外的蓮太郎驀然迴神,不過沉重的雙腿完全不想走迴教室。


    第一節與第二節中的下課時間,蓮太郎想起沒向延珠學校的導師說要請假,走到校舍後方打開手機。


    但是對方說出蓮太郎意想不到的迴答。


    蓮太郎迴頭望著校舍,猶豫是否該馬上趕迴去,不過他很快再度轉個方向,重新朝勾田小學走去。


    他直接前往教職員辦公室尋找延珠的班導。那位導師露出一臉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


    “是的,藍原同學今天有來。”


    蓮太郎追溯自己的記憶,這才想起家裏的書包跟全套課本都被帶走。他不由得痛恨自己的大意。


    昨天蓮太郎在第三十九區一直找到日落,不過沒取得任何有用的情報,隻能落寞地拖著沉重的步伐返迴公寓。蓮太郎被導師帶到四年三班的教室前方。隔著後方的拉門窗戶,窺看裏麵的情形。


    延珠身在教室。明明是下課時間卻愣愣坐在椅子上,微微低頭,隻有那對意誌堅強的眼珠仍舊緊盯桌子。她的座位與周圍眾人的座位拉出間隔,延珠的存在被班上同學徹底無視。這副可憐的模樣讓蓮太郎快要心碎。


    他很想大吼不要這樣。不過那一定是延珠自己的抗爭方式。蓮太郎沒有資格阻止她。


    “你想跟她見麵嗎?”


    想。蓮太郎想當麵問她許多問題。


    蓮太郎緊緊壓著自己的胸口,從懷裏拿出附有蓋子的注射器交給導師。裏麵裝有鈷藍色的藥水。


    “這是?”


    “老毛病的藥......”蓮太郎說到一半搖搖頭:“不,我就不說謊了。這是抑製原腸動物因子的侵觸抑製劑。請幫我交給她。”


    語畢的蓮太郎轉身背對似乎還有話想問的導師,投身於強風之中。


    延珠之後應該還會繼續上學吧,就算明知這麽做隻會受傷。


    看著手中的抑製劑,導師忽然想起延珠今天跑來說要退學的事情。今天是她來這裏上課的最後一天,她希望能夠有始有終。隻是,當導師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蓮太郎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已經離開了。


    拿起手機打算聯係。不過想一想還是算了,反正這個小夥子是延珠的監護人。就算退學了他也應該會知道的。


    蓮太郎沒有心情迴學校,於是走向堇所在的大學醫院。他發現最近自己雖然有乖乖上學,卻染上逃學的毛病,忍不住麵露苦笑。


    穿過生人勿近的惡魔雕刻來到地下室。堇醫生剛好也從手術室走出來。她脫掉綠色的手術服與口罩扔入垃圾桶,揚起嘴角對蓮太郎“嗨”打個招唿。


    不論外頭發生任何天災地變,這個地下室的女王都會待在這裏,並以詭異的笑容迎接我吧。


    蓮太郎不禁這樣想道。但是很快,對方的迴答就讓他的想法破滅了。


    “醫生,你在做什麽?”


    “因為要換地方了,所以準備搬家呢,剛好有些東西不能帶走,所以想要就地處理一下。”


    蓮太郎不耐煩地望著她剛剛走出來的對開門。這個房間裏到處都是的芳香劑。其實是用來消除解剖室——被她稱為“廚房”的那個地方飄出來的強烈臭味。


    “我這裏沒什麽東西,你就隨意吧。”


    “搬家?醫生要搬去什麽地方?”


    蓮太郎站在房間左邊的書架前方,那裏塞滿她這個電影迷的收藏品。大概是因為她喜歡把所有東西都往書架上放。一本名為《十次元vs十一次元弦理論對決!》恐怕是量子力學的書籍旁邊放著“監禁調教11十四小時?花梨是大哥哥的懷孕新娘?”這款h-game的盒子。


    蓮太郎一邊不經意的問著,一邊暗想真是太糟糕了。


    “嗯,赤眼惡魔學園......”


    “東京區域什麽時候出現了這麽一所學園?”


    皺了皺眉,蓮太郎一邊感慨自己長時間不關注時事果然與社會脫節了嗎?一邊暗暗吐槽究竟是誰居然給學校起了這麽一個古怪的名字。不過,古怪的學園與古怪的醫生倒是蠻相配的,難道堇醫生被聘請成為那個名字很奇怪的學園的校醫嗎?


    比起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新學園。作為一名青春期少年的蓮太郎更關注這盒h遊戲。


    “醫生果然了不起。”


    “你現在才發現啊。”


    “因為隻憑成績篩選學生,有名的大學都變成怪人的巢穴。”


    “哈哈哈。笨蛋就別鬧別扭了。我之所以是天才,是因為我的父母也都是天才。真是叫人懷念,小時候母親念了好幾遍但丁的《神曲地獄篇》給我當床頭故事。說起墮落到地獄的人有多膚淺......唿唿。”


    “......醫生的家族從父母那代起就不太正常了嗎?”


    “*解剖你喔。”


    “住手拜托別那樣!”


    “啊,對了對了,附帶一提外頭那個生人勿近的惡魔胸像是墮天使路西法,不過說到惡魔王撒旦,你大概更有印象吧?沒想到那也和《神曲》有關。很驚人的伏筆吧?”


    “超級不重要的。”


    “那麽,呃,我們剛剛聊到什麽?‘埃羅芒阿島的〈埃羅芒阿〉在當地語言其實是〈人類〉的意思,你不認為這代表了一絲的真理嗎?’應該是這個話題吧?”


    “少胡說八道,根本沒聊到那個!”蓮太郎感到很受不了,為什麽自己身邊都是這種不喜歡聽別人說話的家夥。


    “開玩笑的,你真是個性情急躁的男人。被你這種男人暗戀的木更真令人同情。”


    “別、別再說了。”


    “啊啊,對了,剛才你的讚助者有過來。”


    蓮太郎頸子後麵的毛倒豎,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那家夥來過了嗎?”


    “嗯,心情好像不太好。還說因為你最近都沒去學生會辦公室,所以才主動去教室找你,但是你總是不在,真是無聊。”


    “那是因為我刻意躲避。”


    “為什麽?對方不是校園偶像嗎?”


    “是有點可愛沒錯,不過那是因為大家都不知道那個女人的本性。那個女人一旦激動起來,可是會拿麥格農手槍在學校掃射。”


    不過——蓮太郎的語尾變得模糊。身為民警,蓮太郎的免費武器彈藥來源也是她。


    民警與武器公司合作,可以說是非常自然的結果。例如伊熊將監使用的長柄劍——mk-iv直布羅陀,也是出自讚助的耶斯卡裏公司。該公司還會找將監測試新產品。讓將監使用公司產品就可以得到“那名伊熊將監也在使用!”的宣傳效果,所以這些武器公司總是一頭熱地發掘前途有望的起始者與促進者。不過——


    “那家夥為什麽覺得我有前途?”


    “不是因為看到你的衰臉,所以同情你嗎?”


    “鬼扯......”


    這時蓮太郎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縮著肩膀開口:“醫生抱歉...老實說我今天是來找你討論別的事。”


    堇披上原本掛在椅子的白袍,接著在配給的咖啡機下方放了兩隻耐熱燒杯,不慌不忙地“嗯”了一聲。


    “什麽事啊?說來聽聽看。”


    她將咖啡注入燒杯,並把給蓮太郎的那杯從桌麵滑過來,剛好在蓮太郎麵前停住。


    喝了熱咖啡,蓮太郎糾結的心情也舒緩許多。他把延珠因身份被暴露而離家出走,還有自己去找她的過程全盤托出。


    短暫的沉默降臨。堇用手抵著下巴,露出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


    蓮太郎頓時感到不安,忍不住搓著手掌。


    “醫、醫生?”


    “嗯?啊啊抱歉,我正在考慮今天晚上要吃什麽。”


    “喂,沒搞錯吧?”


    “話說到一半我就沒在聽了。畢竟你的煩惱太普通了。”


    “是、是嗎?”


    望著緊盯燒杯一動也不動的蓮太郎,堇像是在追擊一般暢所欲言:“蓮太郎同學,人類總有一天要滅亡的。可能是在幾百萬年後因為地球凍結而死,或是在遙遠的未來,被不斷膨脹的太陽吞滅。搞不好明天有塊巨石碑崩了,原腸動物就從那大舉闖入把我們殺死。不論是多麽了不起的電影、文豪創作的名作,或者是偉大的建築物都會在遙遠的未來崩解並且迴歸虛無。你明白嗎?就全宇宙的規模來看,人類從本質上就不具備活著的意義。”


    看見堇露出浮躁的冷笑,蓮太郎差點就要發抖。這人是否被病態的虛無主義洗腦了?


    “呐,蓮太郎同學,追根究底我們為什麽非得殲滅原腸動物不可?”


    蓮太郎完全沒料到這個問題,頓時狼狽起來。


    他真的很想大喊,這個問題與我的問題有關係嗎?!


    雖說如此,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當然是因為原腸動物捕食人類,改寫遺傳信息,是人類的敵人!”


    隻是,接下來冷笑著的堇的話語,差點兒毀了他的三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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