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嘆道:“有勞皇後了。”


    武後起身,正好宮女端了茶來,她便親自接了過來,奉給高宗,又溫聲道:“能為陛下分憂,讓陛下得以專心養好龍體,臣妾勞累些也是甘之若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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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後離開皇帝寢宮,一路往含元殿而去,將到殿門口,卻見有個人立在彼處。


    牛公公遠遠看了一眼:“那是明大夫。”


    武後原本若有所思,眉心微蹙眼神沉沉,見是明崇儼在彼端,神qing這才放緩。


    此刻明崇儼也已看到鳳駕來到,因轉過來躬身相迎。


    武後道:“愛卿在這裏站了多久?為何不入內等候?”


    明崇儼道:“方才在內等了片刻,以為娘娘不會迴來,正想先行出宮。”


    武後微笑道:“本來想順勢一歇,不過……想必是跟愛卿心有靈犀,幸好來的及時。”


    兩人說罷,武後先行進殿,明崇儼跟隨身後,牛公公早叫宮女備了熱的參茶送來,自己卻十分識趣地退下了。


    武後在書桌後坐了,道:“愛卿可是有什麽要事?”


    明崇儼道:“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要事,但卻可以稱之為異事了,臣思來想去,想不明白,然而娘娘聰慧絕倫,隻怕會為臣解惑。”


    “哦?但願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你說就是了。”武後笑著抬頭,望著麵前相貌俊秀的青年。


    目光相對,明崇儼微微一笑,繼而斂了笑容道:“之前臣夜觀天象,曾發現紫薇垣星光紊亂,似乎有一枚小星若隱若現,星芒帶赤……”


    天象之中的紫薇垣,寓指皇宮,乃是帝星命照之所。武後沒想到明崇儼說的竟是此事,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是客星犯紫薇嗎?”武後皺眉問道。


    客星照犯紫薇,分為兩種,一種是瑞星,一種是妖星,前者寓意吉祥,至於後者,自然是說對皇帝有礙。


    “是……”明崇儼迴答,神色卻有些遲疑。


    “主何吉兇?”


    “不知,但是……”明崇儼皺眉:“星芒帶赤,赤者,血光也。”


    武後屏息,雖此刻左右並無宮女跟宦官,武後仍是壓低了聲音:“帝星有血光之災?”


    明崇儼道:“臣想不通的正是這點兒,那星芒十分晦暗模糊,臣幾乎也不確定所看有沒有誤,更不知克星是吉是兇,血光之災的是帝星還是……”


    含元殿內一陣沉默。


    武後的手指在桌上無聲敲動,片刻道:“今天那個yin陽師……阿倍廣目,愛卿覺著此人如何?”


    明崇儼道:“不可小覷。”


    武後道:“他雖是倭人,卻對我大唐的習俗爛熟於心,按理說大不該在這種吉慶之時演那種鬼氣森森的子夜蝶舞,你說……他是無心還是有意?”


    明崇儼搖了搖頭:“此人心思深沉,臣也猜不透。”


    《子夜》曲中那翩然亂舞的蝶影在武後的眼中扇動翅翼,影亂紛紛。武後道:“如果是客星來犯,如果這客星乃是妖星,倒是跟這yin陽師阿倍廣目……有些契合。”


    “亦或者如此。”明崇儼迴答,眼中疑惑不散。


    武後忽然脫口道:“但是……還有一件事。”


    明崇儼道:“何事?”


    武後屏息,如果說是紫薇垣血光……好似,是有……


    某一幕從心底不期而至。


    ——暗影之中金光閃爍,那人額頭流血滿麵慘然。


    但很快地,武後搖了搖頭,將這一幕揮去。


    心qing煩亂之下,想到方才高宗對自己所說的李賢親事一則。


    雖然高宗說是他自己的意思,但武後何許人也,如何能看不出其中蹊蹺。


    高宗就算對李賢的親事上心,但以他的xingqing,絕不會將主意打到阿弦的身上去。


    畢竟對高宗而言,如果是要配兒女們,首要的自是朝中權貴大臣們的子女,或者是士紳郡望之後,他絕不會想到十八子那種特立獨行毫無根基的女孩兒。


    何況對高宗而言,直到現在,在他心目中或許都不認為阿弦是什麽“女孩兒”。


    所以,如果不是李賢自己開口,武後想不到高宗會意指阿弦的其他理由。


    倘若紫薇垣動dàng,會不會……也是應在沛王李賢的身上?


    武後忖度,卻不知該不該將此事告訴明崇儼。


    明崇儼見她不答,也並不追問,隻話鋒一轉問道:“娘娘,臣大膽再問一句,今日在宴席之上,可曾有什麽事發生?”


    武後一怔:“嗯?”


    明崇儼道:“十八子可是被娘娘叫了去?此後她直到散席都不曾再現身,想必是有事。但是除了十八子外,後來崔天官卻也無端離席……這其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提到阿弦,武後麵有不虞之色:“十八子桀驁不馴,出言冒犯……”


    想到當時qing形,武後眼中又泛出暗沉之色:“饒了她的xing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明崇儼道:“娘娘……對她做了什麽?”


    武後緊閉雙唇。


    想到在麟德殿偏殿內的qing形,被阿弦一句話激怒,甚至來不及去想,那huáng金暖爐已脫手而出。


    也許……是因為太過失望了,從來沒有這樣“苦口婆心”般的對待一個人,想要她按著自己指引的康莊大道而行,但她偏如此的不爭氣,非但不肯從命,且又這樣執拗抗拒,居然還敢……大膽提及那件事。


    武後咬了咬牙,心qing激dàng,放在桌上的手都握緊起來。


    眼前卻又出現阿弦額頭流血跌坐在地的模樣,竟引得她的心一陣抽搐,甚至隱隱疼痛難受。


    武後縮緊眉頭,不願再想,更不願再說此事,便沉聲道:“總之是她不識抬舉,觸怒了本宮。”


    明崇儼有所思地看著武後:“娘娘……很少對一個人如此。”


    “哦?”武後抬眸。


    “娘娘甚是器重十八子,處處破格開恩,但……又仿佛很不喜歡她……”明崇儼皺眉,“而十八子對娘娘,同樣也有些怪異。”


    武後挑眉:“你是說她口沒遮攔,習慣胡言亂語的頂撞?”


    明崇儼忍不住一笑:“也許……十八子xingqing率直,但是照臣看來,她對娘娘,卻仿佛……有一種君臣之外的、超出她本xing之外的……”他擰眉忖度,卻無法形容心中那種感覺。


    武後聽得含糊,不由也失笑道:“愛卿,你把我繞糊塗了。”


    明崇儼止住,無奈嘆道:“揣測人心,果然並不是臣所擅長的。”


    武後道:“人心難測,還是讓本宮去揣測吧,愛卿還是做自己所擅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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