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退迴外殿,袁恕己依舊在柱子旁靠站著,崔曄於旁側桌邊兒落座,兩個人都並無睡意,聽到外頭更漏聲響,不知不覺,醜時已過。


    卻就在眾人都以為這一夜終於要平安無事過去的時候,內殿裏又傳來連聲尖叫。


    起初袁恕己還以為是阿弦,故而進門後便直衝阿弦而去,誰知入目,卻見阿弦仍坐在地上,似被驚醒,正睜大雙眼看向前方——太平公主的方向。


    與此同時,是崔曄也閃身入內。


    這會兒太平已又從榻上滾落,縮在榻邊兒上瑟瑟發抖,口中亂嚷,崔曄上前將她的手握住:“殿下勿驚!”


    他連喚數聲,太平方醒悟似的,盯著他看了會兒,叫道:“崔師傅。”忙將他抱住,兀自發抖。


    崔曄道:“殿下是怎麽了?”


    太平哭道:“是那個鬼,又來找我啦。”


    宮女們麵麵相覷,不敢做聲,上次那件事後,這殿內的侍從都被帶走審訊,至今未迴,弄得人心惶惶,這會兒聽太平又如此說,一個個不知如何是好,剎那間跪了一地。


    崔曄輕輕拍了拍太平的背,迴頭看向阿弦。


    正好袁恕己將她扶著站起身來,阿弦的雙腿有些酸麻,袁恕己察覺,便俯身給她揉著膝關節。


    忽然聽見崔曄跟太平問答,袁恕己隨口問道:“小弦子,你可曾看見什麽?”


    這其實也正是崔曄的意思。


    阿弦茫然道:“什麽也沒有。”


    袁恕己道:“當真?”


    阿弦點了點頭——除了先前在外殿遇見的那隻之外,目之所及,十分gān淨。


    崔曄問太平道:“殿下不必著急,你可否告訴我詳細qing形?”


    太平抽噎道:“方才他又站在我麵前,樣子仍是那樣可怖,崔師傅進來的時候,他才不見了的。”


    阿弦心頭一動:崔曄雖跟袁恕己幾乎前後腳進內,但因袁恕己離的近,畢竟早一步,但比袁恕己更快的,則是阿弦。


    她在聽見太平的叫聲之後立刻醒來,所以室內的qing形一覽無餘。


    按照太平所說,那時候在她榻前應該有什麽才是。


    可是阿弦明明什麽也沒看見。


    既然如此,太平有怎會如此說?難道她真的是因受驚過度出現了幻覺,或疑神疑鬼而已?


    這一場鬧,不免又驚動了武後,這時候武後才睡下不久,卻仍是起駕而來。


    太平復哭的可憐之極,依偎在武後懷中,武後不住地安撫她,又問詳細。


    崔曄道:“臣等一直都守在此間,並未發現異常。”


    武後道:“那麽……十八子可看見什麽了?”


    阿弦正低著頭,見點到自己,便道:“我也並沒有看見什麽。”


    武後不以為然。


    崔曄道:“娘娘,我還是覺著,殿下隻怕是受驚以至於體弱神虛,而並不是真的這宮中有什麽邪祟。”


    武後笑道:“我也正覺著如此,但是陛下疼愛太平心切,我若堅持說無礙,陛下反當我不把太平放在心上。”


    太平又是委屈,又且著急:“崔師傅,母後,為什麽你們都不信我?我真的看見了!”


    崔曄瞥一眼阿弦,阿弦會意搖頭。


    崔曄便道:“殿下年紀畢竟還小,又從未經歷過這種事,身心受創,由此疑心生暗鬼,也是有的,殿下隻要放寬心,不必多去思慮,好生服藥安寢,必然無礙。”


    太平紅著眼道:“崔師傅,你怎麽不信我能看見?”


    崔曄道:“若殿下當真這般說,那麽,所謂鬼神之說,雖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又所謂冤有頭債有主,若那鬼當真死的冤屈,他想要報仇索冤的話,也自要找那正主去,是袁少卿負責將他拿住,是丘神勣百般刑折,他若報仇,當然要先去找那兩人,又怎會來尋殿下?何況殿下身份尊貴,此又是宮中,有諸神諸佛庇佑的,似那種孤魂野鬼,又怎敢擅闖如此森嚴莊重之地?”


    太平聽了他這一番話,才慢慢平靜下來:“難道,真的是我的幻覺。”


    崔曄道:“我們這許多人都幫殿下看著,裏頭有阿弦跟眾人,我跟袁少卿就在殿門處,若有異樣,早就發現了。殿下若是信我,切勿再自疑自苦。”


    武後聽他說罷,麵上也露出笑容,低頭對太平道:“你可聽見了?我告訴你的話你不肯聽,隻當我是安慰你的而已,如今崔天官可是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你向來不是最為欽佩麽?他的話又果然這樣有理有據,我都信服,你總該聽了吧?”


    太平緩慢點頭。


    “這才是娘的好孩子。”武後將太平攬入懷中,摸了摸她的頭,又滿是寵溺道:“以後你若還是害怕,不如隨時都跟在母後身旁,若真的有什麽鬼祟想要侵害太平,就先問問我答不答應。”


    這話帶了幾分隱隱地霸氣,在場幾人聽著,心qing各異。


    太平依偎在武後懷中,依稀一笑:“謝謝母後。”


    阿弦垂著頭,隻恨不得此刻腳下有個地dong,把她深埋在裏頭,那就什麽也不用看,什麽也不必聽了。


    外頭宦官忽道:“皇上駕到。”


    武後拍了拍太平手背:“你父皇也看你來了。”


    袁恕己握住阿弦手腕,同她一塊兒後退靠邊。


    他也並未第一時間看向門外,反而看向阿弦,見她的臉色隱隱發白。


    好歹並無人注意,袁恕己便向她身邊靠了一步,低聲道:“小弦子,別怕,皇上也不過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不會吃人。”


    阿弦才牽了牽嘴角,勉qiáng道:“知道啦。”


    不多時高宗進門,身邊卻還陪著一位千嬌百媚的麗人,正是魏國夫人賀蘭氏。


    賀蘭氏並未盛裝打扮,反而一身素服簡裝,就仿佛才慵懶睡醒一樣,此時跟著高宗一塊兒前來,意味自然非凡。


    武後放開太平,起身迎駕。袁恕己崔玄暐等人也在側相迎。


    高宗見他們都在,笑道:“皇後免禮,崔天官袁愛卿也不必多禮,今日勞煩你們了。”


    崔曄跟袁恕己道:“不敢。”


    高宗又上前細看太平,見她雙眼發紅,神色驚惶,不由道:“原先朕聽說還好好地,怎麽忽然又鬧騰起來了?”


    武後道:“其實並不跟別的相gān,隻是孩子受了點驚嚇,所以有些疑神疑鬼的。太平自己方才也說了。”


    太平點了點頭,高宗在榻邊坐了,摟住太平肩膀,嘆道:“若真如此,倒也好辦,多吃兩劑安神補氣的藥就好了,橫豎別讓朕的太平有事。”


    高宗說著,又看向崔曄道:“太平年紀還小,又是個女孩子,故而朕跟皇後都格外疼惜她,不願她出丁點兒紕漏,不然,斷不會指使大臣進宮做這種事的。”


    崔曄道:“陛下不必如此,能為陛下跟公主效勞,也是臣等的榮幸。”


    高宗笑道:“不管如何,朕替皇後跟太平都謝過兩位愛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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