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睏倦無法,阿弦便將頭一歪,靠在袁恕己肩上,這正如瞌睡中被塞了個枕頭,居然一轉眼的功夫就唿唿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弦隻覺身上一陣陣地發涼。她起初還當自己是沒有蓋被子的緣故,隻是稍微地縮了縮身子而已,然後很快,那股冷意驟然加重,以至於阿弦無法再沉睡下去!


    她猛地睜開雙眼,望見眼前近在咫尺地立著一道影子。


    阿弦幾乎本能地窒息。


    那“影子”立在跟前,頭髮散亂,臉色斑駁,做青黑色,身著長衫白衣,血漬糾結。


    兩隻鬼眼直直地望著阿弦。


    因聽崔曄說起過昨夜qing形,阿弦原本以為是“錢掌櫃”因心有不甘,才來恐嚇太平雲雲,此時一見這鬼的樣子超出預計地可怖,幾乎不敢細看。


    袁恕己就在阿弦身旁,雖然看見她嗬出的氣息幾乎凝結成寒霜,卻偏無法看見眼前的那隻鬼,隻問道:“小弦子,你、你是不是看見了那種……”


    阿弦無法迴答,因為冷極,嘴唇已經變作紫黑色,甚至連眼睫上都綴了淡霜。


    袁恕己見她死死地盯著前方,心中恐懼,卻並不是因為那未知的鬼怪,他張手將她抱住,迴頭瞪著虛空:“有什麽本事沖我來!”


    那鬼卻連看也不看,隻是盯著阿弦。然後它銳叫一聲,忽然變了!


    阿弦的眼睛幾乎都給凍住了,想閉都閉不上,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發生的種種,很快地幾乎連魂魄都要凍僵了。


    袁恕己察覺懷中的身體越來越僵硬,qing知不妙:“小弦子,你撐著點,崔曄,崔曄!”舉手將阿弦抱住,卻不知往哪處求救。


    這會兒殿內的宮人都被驚動了,渾然不知發生何事,隻看見袁恕己抱著阿弦,而後者睜大雙眸,臉色白裏泛青。


    那鬼越發靠近了阿弦,幾乎跟她臉貼著臉,桀桀笑道:“看清楚了麽?這就是……那妖婦對我所做的……”


    一股森寒涼意鑽入阿弦的耳中,如蛇似的體內遊走。


    阿弦再也撐不住了,竭力叫道:“阿叔!”


    這聲音十分低微,阿弦顫抖著,復啞聲拚命叫道:“阿叔,阿叔,阿叔!”


    那鬼獰笑著貼近阿弦的額頭,雙眼對上阿弦的雙眼。


    袁恕己死死抱緊,阿弦卻想要掙紮,正在這萬般無奈之時,崔曄的身影從內殿掠了出來。


    千鈞一髮的瞬間,他舉手將阿弦肩頭一握,張手將她擁入懷中。


    與此同時,“啊”地一聲慘叫,於冥冥中響起。


    太極殿內眾人當然看不見那隻鬼,隻是覺著殿中好似比平日要冷許多,幾乎讓人牙關打顫。


    但隨著那鬼魂飛魄散,殿中亦有一股冷風繞浮而過,撲麵似起了一陣略帶酒氣跟腥氣jiāo加的濕冷之風,然後消散一空。


    殿內的冷意也隨之陡然減退!


    在場之人卻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崔曄靜靜對眾人吩咐:“都退下吧,做了噩夢而已。”


    眾宮女太監退下之後,崔曄慢慢放開阿弦,問道:“你方才看見什麽了?”


    袁恕己在後盯著他道:“我倒也想問,你方才去哪裏了?”


    崔曄道:“我在內陪著公主。”


    袁恕己道:“你明知道小弦子能看見那些東西,你卻在裏頭陪著公主?”


    崔曄道:“我叫阿弦來是為了什麽,我們都清楚。若我在身旁,阿弦就什麽也看不見。”


    這話當然是無懈可擊。


    阿弦緩緩抬頭——她先前也曾憂慮過此事,隻是……沒想到不必她開口,崔曄早也想到,且早自主而為。


    但是袁恕己卻倒吸一口冷氣:“所以你是故意離開小弦子,好讓她看見那些東西。”


    崔曄並不否認:“是。”


    袁恕己滿麵寒霜:“我先前以為我做事已經頗為狠絕了,不料,不動聲色的人狠起來才是真夠狠。”


    “別說啦。”忽然阿弦道:“這不是錢掌櫃。”


    袁恕己跟崔曄一同看向她,袁恕己問道:“小弦子,你說什麽?”


    阿弦道:“方才那個鬼,不是錢掌櫃。”


    崔曄道:“那麽是誰?”


    阿弦舉手捂住耳朵,喃喃道:“不知道。但是,但是……我知道她是怎麽死的。”


    她擋住了袁恕己詢問的聲音,卻擋不住那一陣陣尖利刺耳的貓叫聲,伴隨著悽厲的笑,可怖的慘叫。


    那女子厲聲叫道:“阿武妖猾,乃至於此!”


    她的雙手雙足都被斬斷,身體被放進酒甕之中,隻露出一個頭顱在外,白多黑少的雙眼盯著阿弦,笑道:“你看見了嗎?她對我們所做的!”


    袁恕己在聽見“阿武妖猾”之時,心頭凜然,想也不想便捂住阿弦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的標題是有兩重寒意噠,阿武的,阿叔的?


    看到有小夥伴說不該晚上看,趕緊在標題裏提示一下,免得嚇到膽小的盆友們(⊙﹏⊙)b麽麽噠,寫個小劇場壓壓驚~


    書記:其實我那句說的太含蓄了


    阿弦:不含蓄是怎麽地


    書記:咬人的狗不叫!


    據說兩章沒出現的玄影:汪!(力保男主存在感)


    第121章 自信


    阿弦年小, 又久居窮鄉僻壤, 有些京都密怖異聞,自然不知。


    當初高宗廢了王皇後, 立了武氏之後,廢後跟蕭淑妃兩人, 便被囚禁於後宮密室,處境悽慘。


    密室甚是簡陋, 暗無天日,兩人於其中,終日以淚洗麵,諸般苦楚無人理會,苦不堪言。


    忽一日,高宗心血來cháo記起兩人, 念及昔日恩愛前來探望,驚見是如此慘狀, 心中不忍, 便許諾要救兩人出去。


    誰知武後自有眼線,當即便知道此事。


    當初太宗駕崩的時候,自以為將武媚囚禁在感業寺便萬無一失,誰知竟仍讓她絕地重生, 武後當然比常人更加明白“斬糙不除根,chun風chui又生”的道理。


    因此她親自來到廢後跟蕭淑妃的居所,先命各自杖責一百,打的遍體鱗傷, 血rou模糊,然後……


    便是阿弦方才所見了。


    武後處置王皇後蕭淑妃兩人的手段,算來大概隻有漢時呂太後呂雉對付戚夫人的時候可以一比了。


    所謂“人彘”這種極度殘忍可怖的稱唿,便是從呂雉而始。


    而據《新唐書》記載,在蕭淑妃臨死之前,曾經大唿:武氏狐媚,乃至於此!我後為貓,使武氏為鼠,吾當扼其喉以報。


    這意思便是責罵武後,且說以後會變成貓,武後為鼠,將生生咬碎她的喉嚨來報仇。


    然後,又有武後命宮人驅除宮中所有的貓的傳說。


    甚至是崔玄暐跟袁恕己,也是在事發後數年才略略風聞……隻是仍不知真假。


    所以就在聽見阿弦說“阿武妖猾”之類,袁恕己一下子便想起了多年前那宗秘聞,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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