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道:“真相的確如楊小姐所說麽?”


    敏之道:“絕不是。”


    “殿下如何這般確信?”


    敏之道:“這是一種直覺。”


    阿弦沉默,敏之道:“我的直覺向來很準……比如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十分討厭你……”


    阿弦充耳不聞地打斷他:“那麽,殿下之所以要利用你的這種直覺的理由,就是要挾楊小姐麽?”


    敏之嗤地笑道:“我當然是跟她玩笑,本想看她吃癟的模樣,誰知那丫頭到底是註定要當太子妃的人,居然如此鎮定自若。”


    阿弦半信半疑,敏之卻道:“小十八,你這般在意此事,總不會是在吃醋?好吧,我答應你,將來我興許,也把你當作那景無殤如何?”


    “景無殤”正是那死去小廝之前的藝名,阿弦道:“敬謝不敏。”


    兩人上車,阿弦見他轉頭看著車窗處,眉宇間有一絲淡淡悒鬱之色。


    阿弦心中猶豫轉念,輕聲問道:“周國公,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楊小姐?”


    當初敏之帶她來楊府的第一次,阿弦就看出幾分端倪,敏之的行徑雖然粗魯無禮,但阿弦總覺著他對楊尚並不是表麵上看來這般粗野放誕。


    若真的喜歡一個人的話,似敏之這般的做法可就大錯特錯了——阿弦心裏想。


    敏之挑眉:“美貌又聰明的女子,我從來喜歡。”


    敏之的迴答卻超出了阿弦的預計,他望著阿弦又多加了一句:“尤其是得不到手的,我最感興趣。”


    阿弦無言以對,覺著自己居然想勸敏之“換一種法子”表達喜歡之意,這實在是腦抽之極。


    此人根本不配楊尚!


    且說袁恕己自得了阿弦“通風報信”,仍帶著玄影迴到大理寺。


    之前他沿著京兆府羅獄卒跟司曹參軍楊行穎兩條線查下去,略有所得。


    宋牢頭向來“與人為善”,就算不喜一個人,也不會自己動手,何以對羅獄卒一反常態,據老羅招供,那一次兩人動了手,卻是因為一個人。


    那人……是當時正薄有些名氣的戲伶,名喚景無殤的。


    老羅道:“那夜我們一行看過了景無殤的《踏謠娘》,那小景兒的女裝扮相實在是好看,讓人心癢癢,不知是誰說如果能跟小景兒睡上一宿,死也甘願的,我聽見了,不免笑他們不開眼,那姓景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千人騎萬人踏的,又髒又爛……我隻是說了這幾句而已!老宋不知怎麽發了瘋,就打了我!”


    宋牢頭並不是當場動的手,而是事後才發難,這件事,也是老羅想了好久之後才明白過來的。


    故而在袁恕己的記錄簿子上,多了一個“景無殤”的名字,可是在曲院裏查問了許久,都說他已經不在此道,像是已經做迴了平民之類……蹤跡竟無處可尋。


    至於楊行穎,此人倒的確是個耿直好漢,據袁恕己審問,他對宋牢頭的為人等並不清楚,隻是單純聽說了李義府賣官之舉,無法容忍挺身揭發而已。


    袁恕己本是想把“景無殤”這一節告訴阿弦,怎奈又賀蘭敏之攪局,倉促中便未曾說明。


    如今又從阿弦口中知道,鳶莊滅門案的主角錢掌櫃參與其中……還跟之前崔夫人的被劫一案相關,袁恕己有些頭大。


    第一,如今可以證明的是,宋牢頭,錢掌櫃都是不繫舟的人,那麽……引發了老宋失態的“景無殤”,又是何等身份?如今身在何處?


    其二,不繫舟的人發難,竟又是向著崔玄暐的家人,他們的膽子也實在太大了些。


    第三,老宋居然被殺,這殺死了老宋的,又是什麽人?這一點,也正是袁恕己當務之急要盡快查明的。


    這三個問題之中的兩個很快得到答案。


    袁恕己不知道的是,不繫舟的人發難,其實並不是向著崔曄的家人,而是更可怕,他們是衝著太平公主。


    而第一個問題,是阿弦為他解答的。


    這天傍晚,阿弦沿路往家走,遠遠地有一人舉手招唿:“十八弟。”


    阿弦一見來人,心中歡喜,加快步子迎了上去:“盧先生!”


    原來這來者正是盧照鄰,盧照鄰見她滿麵喜悅,自也覺著高興,便道:“我本要去你家裏找尋,又怕唐突,知道你每日打這裏過,索xing走來碰碰運氣,可見我的運氣竟也不差。”


    阿弦道:“先生尋我,不拘叫誰告訴一聲,我立刻就到,何必親自找尋?”


    盧照鄰道:“這件事我要親自跟你說。”


    阿弦見他鄭重:“不知何事?”


    盧照鄰道:“不日我要離開長安,前往洛陽,我是特意來跟你說聲兒的。”


    阿弦吃了一驚:“先生要離開長安?”


    盧照鄰道:“是,兩日後我在飛雪樓上宴客,十八弟你一定要來。”他說到這裏,臉上浮現一種略見蒼涼的神qing,“畢竟此刻一別,我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迴來……也許就一別經年,江湖不見了。”


    阿弦聽得心驚,又見他仿佛頹喪,便舉手在他臂上輕輕一按安撫:“先生不要這樣說……”話音未落,阿弦的手猛地自盧照鄰臂上彈開。


    盧先生一怔:“怎麽了?”


    阿弦盯著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半晌才慢慢說道:“沒、沒什麽……手腕才忽然疼了一疼。”


    盧照鄰不疑有他:“是不是哪裏傷著了?”


    阿弦道:“興許,不過並無大礙,先生不必、不必掛心。”


    不等盧照鄰再問及此事,阿弦道:“先生為何要離開長安?難道長安不好麽?還是有什麽事?”


    盧照鄰的臉上透出一種惘然之色:“不,長安很好……是普天之下最好的長安,但是,我一定要走。”他握緊手,臉上露出一種堅毅的表qing,似痛下決心。


    阿弦道:“為什麽?好的話不是應該留下來麽?”


    盧照鄰方微笑:“十八弟,你還小,你不懂這世間有許多無奈的,罷了,不說這些喪氣話,總之兩天後你一定要來,知道麽?”


    阿弦遲疑了會兒:“好,我知道了。”


    盧照鄰見她答應,正要告辭,阿弦忽道:“先生……”


    盧照鄰道:“何事?”


    阿弦道:“先生的身子,向來可好麽?我看你好似比上迴見的時候清減許多。”


    盧照鄰眼中透出溫暖之色:“放心吧,我身子無礙,多謝十八弟關懷。”


    阿弦張了張口:“其實我、我知道傳說中的孫老神仙就在長安,先生可曾有機緣見過他?”


    盧照鄰笑道:“孫思邈老神仙我自然知道,但是緣分淺薄,不曾相見。”


    阿弦道:“那先生可願相見?”


    盧照鄰不知她為何忽然竟提起孫思邈,但他脾氣甚好,丁點兒的不耐煩都沒有,反笑道:“老神仙是傳奇之人,我若有緣得見,自三生有幸,隻不過老神仙又是世外高人,我等凡俗之輩,隻怕是一生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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