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我是為了何事?”讓阿弦落座,崔曄就在她旁邊坐了。


    旁邊的火堆上吊著一個爐子,崔曄舉手提起來,取了個銀杯,倒了半杯茶:“握著。”


    阿弦接了過來,原先的那點兒不安被他在舉手投足間化為烏有,銀杯透出和煦暖意,如同方才被他握著手腕的感覺。


    自從來到長安後便暌違良久,阿弦幾乎忘了她一度十分依賴的這種感覺。


    阿弦定了神:“阿叔,我聽外頭好些奇怪的流言。”


    崔曄道:“原來真的是為了這件事而來?既然是流言,自有消散的一日,你放心就是了。”


    “阿叔的意思,是說那些都是假的?”阿弦驚喜jiāo加。


    崔曄微微一笑:“謠言止於智者,不過這謠言能讓阿弦親自來找我,我卻是感激他們的。”


    “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阿弦不依叫道,“可知我聽說之後擔心的什麽樣?而且、而且是誰散播這樣可惡的流言?阿叔一定要查出來!”


    崔曄道:“好了,你來真的隻為了這件事?”


    阿弦一怔,然後壓低了聲音問道:“還……還有另一件。我……聽說公主殿下出了事,不知是不是真的?”


    崔曄眉間也多了一抹憂慮之色:“這個卻是真的,殿下至今尚下落不明。”


    阿弦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喃喃道:“早知道,我昨兒答應她就好了。”


    太平昨兒出宮的時候,曾百般廝纏,想阿弦跟她一起。


    阿弦卻因太平的身份而一口迴絕,誰又能想到竟一去出事?這會兒迴想,心中竟十分後悔。


    崔曄見她呆呆出神:“你是說,答應陪公主同去?”


    “是,”阿弦低頭道:“我或許……可以保護她。”


    崔曄道:“不必自責,本跟你無關。何況就算你跟著也是無濟於事,對方武功十分高qiáng,我府裏的侍衛都傷了三個。”


    阿弦道:“不是,在事發前,我看見過公主被人追的場景。我本來、本來預知到她會有危險……”


    崔曄略覺意外,旋即道:“阿弦,你將你所見qing形,詳細說給我。”


    ——阿弦所見的不多。


    隻是太平奔逃而已。此刻竭力迴想當時,阿弦道:“像是在黑鬆林裏,公主的裙子被地上的樹枝刮破了,跌在地上……”


    太平望向身後,瞳孔之中人影閃爍,她到底是皇室裏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怒喝道:“你們想gān什麽?”


    迴答她的,卻是很利落的一記封xué,太平軟綿綿地倒地,另一人將她攔腰撈起,扛在肩頭:“到手了,退。”


    阿弦說罷,崔曄道:“黑鬆林……對了,可看清幾人的臉?”


    阿弦道:“那三個人都是蒙麵的,並看不見。”


    崔曄沉吟片刻,忽問:“公主被帶走之時,你可還看見別的什麽了?”


    “別的……什麽?”阿弦不懂。


    崔曄卻道:“沒什麽,隻是如今說來你是唯一的目擊者,故而問的詳盡些,好找尋其中線索。”


    阿弦道:“阿叔,是什麽人居然對公主下手?是皇後的仇人麽?”


    “未曾水落石出前,誰也說不定。”


    阿弦問:“他們是綁走了公主用以恐嚇呢,還是要……他們的意圖是什麽?”阿弦未曾說出口的,是一個“殺”字。


    自打跟太平相遇,那女孩子著實算不上“溫柔有教養”的高門淑女模樣,甚至屢屢衝突,可是一想到她會有事,仍叫阿弦周身發冷,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覺不適。


    崔曄道:“如今皇後娘娘將此事密藏調查,就是怕打糙驚蛇,讓他們作出難以挽迴的事來,所以暗中加緊巡查。至於他們的意圖為何……應該很快就知道了。”


    “這是何意?”


    崔曄道:“他們大費周章捉走了公主,一定會物盡其用,正如你所說他們是皇後的仇人,當然會用一個特別的法子來對付皇後。”


    阿弦背上發寒:“恨皇後,所以報復在公主身上?”


    崔曄道:“不錯,公主是個最佳的誘餌,絕不會無聲無息殺了,所以他們定會有後招。”


    阿弦試著問道:“這動手的人是誰?”


    崔曄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阿弦會意喝了口茶,咂了咂嘴,太過清淡,宛若山泉之水,略帶清甜而已,但心底張皇卻由此減退。


    崔曄道:“你可知道昨日宮中緊急召集許多大臣,是為何事?”


    阿弦搖頭。


    崔曄道:“李義府望氣在先,‘勾結’長孫延在後,所以陛下跟皇後都懷疑李義府有反叛之心,究其原因,是長孫無忌等的遺事。昨日便是因為二聖召見,原來長孫無忌的故舊門生等,正密謀於長安行事。所以二聖召集群臣商議此事。”


    阿弦遲疑道:“那麽公主遇襲失蹤,會不會也跟他們有關?”


    崔曄道:“十有八九。”


    崔曄起身,轉到桌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折好了的紙來,遞給阿弦道:“這個是許久前寫好了的,隻是尋不到合適機會,你拿了去,記得不要懶惰,每日必修一遍。”


    阿弦打開看了一眼,見白紙黑字,鐵鉤銀劃,筆走龍蛇,卻正是孫思邈口述的那篇《存神鍊氣銘》。近來因過節又加上雜事諸多,阿弦幾乎忘了此事,隻在偶然想起來,便默念幾句“若yu存身,先安神氣”等,如此而已。


    雙手接過來,小心放入懷中。阿弦道:“多謝阿叔費心。”


    崔曄默默看她一眼:“我知道你必有個留在周國公身邊兒的理由,既然是這樣選擇了,未嚐不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是……”


    崔曄抬手,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一下,“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阿弦道:“阿叔請說,一百件也使得。”


    “在知道別人開什麽條件之前,不要先一口應承。”崔曄有些責怪地看她。


    阿弦笑道:“若是別人,我當然要先想一百遍那還未必答應呢,但阿叔不同,阿叔又不會賣了我。”


    崔曄唇角微動,卻垂了眼皮,頃刻才道:“我要你答應我,有朝一日,我要你迴到我身邊兒的時候,你一定要二話不說地迴來。”


    阿弦吃了一驚,覺著這話大為古怪:“阿叔……”


    崔曄哼道:“不是一百件也使得麽?我隻有這一件。”


    阿弦思來想去:“我答應阿叔,橫豎阿叔不會害我。”


    崔曄道:“一言既出……”


    阿弦搖頭笑道:“我的玄影也難追,如何?”


    崔曄低低一笑。


    正此刻,門口一名書吏正好來到,忽然見崔曄麵露笑容,一愣之下便站在原地,不知是進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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