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笑道:“伯伯怕什麽,又不是讓你去。”


    老朱頭臉色古怪道:“我倒不是怕他讓我去,隻怕他勾了你的心魂去了。”


    阿弦忍俊不禁,哈哈笑道:“難道陳大哥會讓我去長安?又或者我跑去長安?伯伯你可真是杞人憂天,伯伯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怎會亂跑。”


    她驀地想起這次“出差”,便有感而發道:“這次我就知道離開家的滋味,下次可絕不再跟著大人往外去了。”


    老朱頭聽她喃喃自語,目光閃爍,yu言又止。


    阿弦卻一刻也等不得,舉著信去找裁刀。


    老朱頭沉默地望著她滿地亂竄的快活模樣,半晌,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在他腳下的炕邊兒上,玄影靜靜地趴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老朱頭垂頭看著他:“你知道是不是?玄影,你雖然是條狗,卻當真比千萬世人還qiáng呢。叫我說,要在這世上找個除了我之外弦子可以完全信賴的,那當真是非你莫屬,隻可惜你如何不是個人呢……”


    玄影“嗚”了聲,抬頭往上看了半晌,復又趴了下去。


    老朱頭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得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無奈。


    阿弦正樂不可支地想要開信,卻聽得房門響動,依稀有說話的聲音。


    她歪頭看去,正看見英俊素白的袍子影動,當即喜上加喜,便把信放在桌上,叫道:“阿叔!”抬腳躍出房門,前去迎接。


    外間英俊也聽見了她的歡唿,不由駐足抬頭。


    阿弦如小雀兒般輕快地飛奔到他跟前兒:“阿叔,我迴來啦!”


    英俊的臉上卻毫無意外之色,幸而他素來如此。


    隻是他旁邊那人就不同了,高建叫道:“果然你迴來了?我在路上聽他們說起,還不信呢!”


    阿弦舉手捶了他一下:“你不信什麽?”


    高建道:“我……”


    阿弦不等他說完,便責問道:“說來我還要向你算帳,我走的時候叮囑過,讓你照料我伯伯跟阿叔,你怎麽把伯伯一個人扔在家裏?熱水都沒有一口,害他咳嗽。”


    高建的神qing本有些許驚惶不安,聽了這句,便轉作駭然失色:“你、你說……”


    忽地英俊從旁道:“小高,多謝你送我迴來,請迴吧。”


    高建的嘴唇發抖,眼珠子木訥地動了動,終於道:“好,英俊叔叔,那麽我、我先走了?阿弦……我……”他遲疑著看一眼阿弦,又看向她身後,終於深深低頭道:“我走了。”


    第72章 難承受


    高建怏怏去後, 阿弦扶著英俊下台階, 又將大門掩上。


    英俊道:“你……幾時迴來的?”


    阿弦道:“迴來有半個時辰了。阿叔去善堂做什麽?”


    英俊道:“是……朱伯跟你說我在善堂的?”


    阿弦道:“是啊,他還讓我去找你呢。”


    英俊默然。


    兩人正走到屋門口處, 英俊忽地說道:“我才走了迴來,身上有些發熱, 便在外頭站一站罷了。”


    阿弦體貼,忙去拿了個褥墊放在石凳上, 扶著他落座:“阿叔這幾日可好麽?”


    英俊道:“很好。你呢?”


    阿弦道:“不算很好。”


    英俊問道:“這話如何說?”


    阿弦道:“一來是案子棘手,二來想家。”


    英俊唇角微挑,卻又止住,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略放低了些:“朱伯的咳嗽好些了麽?”


    阿弦聞言往西窗看了眼,隻聽裏頭悄無聲息, 阿弦便也低聲道:“現在沒了聲響,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我去看一眼。”


    才一動, 手腕已被英俊jing準地握住。


    阿弦驚羨jiāo加:“阿叔,你是怎麽做到的?”


    英俊眉間微蹙:“什麽?”


    阿弦道:“先前我在雪穀裏……你就差點兒掐死我,你明明看不見,卻又怎麽會這樣準確無誤把人擒住?”


    雖然如今跟英俊“化敵為親”, 但說起往事,阿弦仍qing不自禁摸了摸脖子,yin影仍在。


    英俊道:“我記得在雪穀的時候,恍惚看見一道影子……想必那時候我還沒瞎。”


    英俊或許並不是天生的瞎子這話, 袁恕己也曾說過。


    阿弦略覺心虛,忙轉移話題:“我還是進去看看伯伯。”


    “別去,”英俊迴答,大概是覺著這句有些突兀,英俊道:“既然沒有聲響,也許是睡著了,病人需要多休息才好,你不可去打擾他。”


    阿弦覺著他言之有理:“阿叔說的是,我方才看伯伯的臉色就不大好。”


    院子裏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寂靜。


    忽然阿弦身後響動,卻是玄影慢慢地晃了出來,來至兩人身邊兒,趴了下去。


    阿弦摸了他一把,低低笑說:“你也知道伯伯睡了,所以出來了?”


    英俊道:“阿弦。”


    阿弦抬頭,英俊道:“伯伯他可說過別的什麽?”


    阿弦疑惑:“別的?”


    英俊道:“有沒有什麽特別的吩咐,需要照做?”


    阿弦道:“並沒有,伯伯隻說英俊叔餵他吃了野山參呢。”


    說到這裏,阿弦好歹想起先前那件迫不及待要做的事:“是了,陳大哥的信我還沒看呢。”她怕英俊不知,喜滋滋道:“阿叔可知道了?陳大哥從長安帶信給我了。”


    英俊的聲音裏出現極罕見的澀意:“你……看過了?”


    阿弦道:“還沒看,伯伯才跟我說……”似乎怕讓老朱頭聽見,阿弦壓低聲音:“他還說故意藏起來不許我看呢,因為怕我會亂跑到長安去。”


    英俊的手指在石桌上輕微地動了動。他極少會有小動作,這樣的舉止,便無意流露他內心的微瀾。


    此刻阿弦已經跑進堂下,將信取了,小心地用刀裁開。


    因英俊在外頭,阿弦便又走了出來,在他對麵兒凳子上坐了,打開信,急不可待地開始看。


    她起初還滿麵笑容,看了數行,笑便斂了。


    英俊聽不見她說話,卻似能感覺她身上氣息變化:“怎麽,莫非是陳基有什麽事?”


    阿弦神qing忐忑,目光從信上移開看向英俊,猶豫了會兒後才說道:“陳大哥……在信上說他、說他很好,還說已經在京兆府找到了差事。”


    英俊道:“既然如此,你也該放心啦。”


    阿弦不語,隻又將麵前的信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才重裝了起來。


    但是麵上卻有些恍惚,似憂心忡忡。


    這會兒天色已暗,外間越發冷起來,英俊卻並無要進屋的意思,阿弦也因有心事,並未說話。


    屋裏屋外昏暗沉寂,似無人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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