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恕己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卷宗:“我聽說你還沒迴家,特意過來看看。怎麽,你莫非又發現什麽了?”


    阿弦也掃了掃那捲宗上的名字——“蒲瀛”,大概就是那可憐的死者了吧。她有些不忍地轉開臉:“沒什麽特別的。”


    不過又是一條湮沒於匪禍中的人命而已,這兩日她看的夠多了。


    袁恕己見她臉色泛白,當即將那捲宗合上:“好了,今兒就到這,你陪我出去一趟。”


    阿弦不知袁恕己是想如何,一時也打不起jing神詢問,隻當是有什麽公gān,便隨他出了府衙。


    兩人也未騎馬,隻沿著長街往前而行。


    因為入夏,天氣漸漸炎熱,不再似寒冬臘月般街頭無人,更有些百姓出來在門口納涼閑談,看著熱鬧多了。


    阿弦掃了眼周圍,徐徐鬆了口氣,感嘆道:“自從大人來後,城內安穩多了,以前入夜後,街頭上斷沒這麽多人走動。”


    袁恕己長笑一聲:“小弦子,你這是在恭維本大人麽?”


    阿弦悻悻道:“我說實話而已。”


    袁恕己低頭笑看她道:“知道。”又走了六七步,他才說道:“我聽著也很喜歡。”


    阿弦心裏一動,忽然卻想起了前幾日在家裏,英俊似乎也曾說過一句……


    “但是我很喜歡。”


    袁恕己道:“你這幾日迴家都很晚,老朱頭沒說什麽?會不會怪我讓你太勞累了?”


    阿弦道:“伯伯知道我是當差,並沒二話。”


    袁恕己道:“那麽你那個英俊叔呢?他也沒話?”


    阿弦搖搖頭,並不迴答。


    袁恕己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記得先前一提起他,你就眉飛色舞,怎麽現在卻像是鬥敗了的公ji?”


    阿弦正皺眉,袁恕己陡然止步:“啊,到了。”


    阿弦不知他說什麽,抬頭看時,陡然怔住,麵前一麵匾額,上寫著“吉安酒館”四個字,旁邊挑著個竹篾燈籠,裏頭燈火通明,有男男女女的笑語喧譁。


    “大人來這裏做什麽?”才問一句,袁恕己已經率先走了進去。


    地上有十數張方桌,幾乎座無虛席,有人喝醉了趴在桌子上半睡,有人正觥籌jiāo錯大聲jiāo談,還有的才剛落座,唿喚小二。


    夥計應接不暇,一時沒看到門口的兩人,袁恕己掃了一眼,往內而去,阿弦略微遲疑,隻得跟上。


    原來這酒館外頭是公座,裏頭卻另設十幾雅間,用落地的格門隔開,供客人密談。


    袁恕己且走且看,走到一間,陡然止步,笑道:“噫……”


    阿弦隨著看去,驚怒jiāo加:“喂!”不由分說將門拉開,直闖入內。


    第56章 跟我迴


    雅間裏頭, 相對而坐的是兩個人, 側身對著槅門的那位,著一襲醬紅色蔓枝紋胡裙, 同色窄袖小衫,裏頭露出大幅ruhuáng色裹胸, 就算是在這般炎熱的夏夜,也算是衣衫單薄了。


    這人正舉手捧著酒壺, 給對麵的人倒酒,雖說是倒酒,身子卻如花枝一樣向著那邊兒傾斜過去,兩隻水汪汪的眼睛更是不停的瞥著那人,仿佛是在暗送秋波,而裹胸底下, 那飽滿兩團更似唿之yu出。


    在對麵那位,身著一襲舊的麻布素白長袍, 腰間繫著淡褐色袍帶, 略略垂眸,軒然坐在垂落的蘆葦簾前。


    他的長指間捏著一方敞口酒盞,裏頭酒液dàng漾,而他若思若想, 將喝未喝。


    雖是在這聲色犬馬七qing六yu縱橫的小酒館內,卻似舒嘯東皋,賦詩清流,風姿華章, 不可方物。


    這讓阿弦陡然色變的之人,居然正是“朱英俊”。


    阿弦猛地將門拉開,闖了入內。


    英俊當然聽見了響動,卻仍是神色微變,隻是略抬眸看向門開的地方,手中的杯盞也依舊半擎著。


    陳三娘子早放下酒壺,迴頭看是她,便笑道:“喲,我當是誰這樣急xing子呢,原來是阿弦來了。”


    猛地又看見她身後的袁恕己,立即站起身來:“刺史大人!”


    阿弦瞪著英俊,明知他看不見,卻仍惱火地盯著他的雙眸:“阿叔怎麽在這裏!”


    英俊輕聲道:“有些事跟三娘子商議。”


    阿弦道:“你有什麽事要跟她商議,再說,這兩日她一直往家裏跑。有什麽話家裏不能說?”


    英俊道:“阿弦……”


    這會兒袁恕己已經製止了陳三娘子行禮,隻看著裏頭。


    陳娘子也隨著看去,便輕聲笑道:“他們實在混帳,大人親臨竟也不知道,竟叫我失禮了,大人快請裏頭坐著說話。”


    袁恕己道:“三娘子這兒有客,我是不是打擾了?”


    陳娘子擺手笑說:“並沒有,都是自家人。”閃身入內,引袁恕己落座。


    袁恕己且坐且問道:“自家人?”


    陳娘子指著阿弦道:“上迴我同大人說過,我便也當阿弦是自己的親子侄一般。這位英俊先生,自然也不是外人了?”


    阿弦迴頭,見她引著袁恕己進來,又如此介紹,立即道:“別瞎說,誰跟你一家人了?”


    又轉頭憤憤地對英俊道:“阿叔跟我迴家。”


    陳娘子不等英俊開口,忙製止:“還未吃酒菜呢,做什麽急著走?”又看阿弦,半是嬌笑半嗔怪道:“阿弦,你是同刺史大人一塊兒來的,自然也是沒吃酒飯,快些聽話一塊兒坐了吃,我做東如何?”


    她不由分說拉了阿弦一把,差點兒將她拉倒。


    此刻袁恕己已經落座,見狀在阿弦手上一扶,笑道:“小弦子,三娘子盛qing相邀,不如就也一塊兒同吃?”


    阿弦仍是掙紮要起:“我若知道大人是要來這兒,我才不跟著呢。”


    袁恕己按著她肩頭:“怎麽,這兒不好麽?還是你的親戚。”


    阿弦正要反駁,陳娘子笑道:“阿弦什麽都好,就是脾氣強些,我這裏有什麽不好的?你想吃什麽,我叫廚下做去……對了,常常聽陳基說你喜歡吃那個‘雪糰子’,正好兒晚上有新鮮上好的大黑魚呢,我吩咐人炸給你吃可好?”


    阿弦怔了怔,因為一句“陳基”,讓她瞬間有些恍惚。幾乎想問陳三娘子陳基是什麽時候告訴她的,又為什麽連這個也跟她說了。


    心裏忽然有些難過,阿弦垂頭不語。


    袁恕己已經問道:“什麽叫‘雪糰子’?”


    陳娘子掩口笑道:“怪不得大人不知道,這個會做的也少,整個兒豳州怕隻有老朱頭一個人會,就是把新鮮上等的魚rou片,留神剔除骨碎等,然後剁的粉碎,再用大量的ji蛋輕合了,團成糰子,油炸,是最考驗刀工跟火候的。”


    袁恕己驚奇:“怎麽隻有老朱頭一個人會?既然隻有他會,你這裏又怎麽會做?”


    陳娘子意味深長地看了阿弦一眼,說道:“這件事兒若不是在這裏恰巧說起來,我也是不會對人提的。是我侄兒在的時候,跟我說說阿弦喜歡吃這一口,倘若他心qing不好之類的,老朱頭就會破例給他做……隻是那ji蛋珍貴難得,所以不會常常吃,我侄兒暗中求我,讓那廚子偷偷學會了……雖然不似老朱頭一樣做的十分好,卻也有個六七分了。本來是預備給阿弦一個驚喜的,誰知……”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探幽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薇妮並收藏大唐探幽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