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提心弔膽,本想請個大夫來給那人瞧一瞧,可是雪寒夜深,老朱頭是說什麽也不肯放她出門,隻得作罷。


    老朱頭不由分說將她推迴房中,又端了熱水過來,才轉去廚下忙活做飯。


    雙足沒入熱水中,阿弦仰頭,長籲了一口氣。


    奇怪的是,她雖然受了一天一夜的辛苦疲累,凍餓jiāo加,但想到柴房裏的那個人,不知怎地,心裏那股隱隱地喜歡竟揮之不去。


    阿弦豎起耳朵,聽著廚下鍋鏟相撞的聲響,忙匆匆洗漱妥當。


    悄悄到屋門口探頭出去,果然見老朱頭還在廚下團團轉。


    阿弦貓著腰,躡手躡腳跑迴柴房。


    借著外頭的火光,隱約可見男子仍很是安靜地平躺著,阿弦擔心地去他鼻端試了試,又握住那枯竹似的手腕細聽了聽,脈搏氣息猶在。


    阿弦不敢多耽擱時候,隻低低說:“明兒一早我就叫大夫過來,你可千萬撐住。”叮囑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將那手放了迴去。


    等老朱頭端了托盤進屋門,卻見阿弦正站在中堂的桌邊,老朱頭會錯了意:“是不是餓壞了?快來坐下。”


    阿弦其實才慌裏慌張地從柴房竄迴來,見老朱頭這樣說,忙順勢坐下,見麵前是一碗熱氣騰騰地胡麻湯,一碟脆生生地慡口醃菜,並一個烤的表皮蘇脆的芝麻餅。


    阿弦本有些忐忑,見了這樣的吃食,不由發自內心地誇說:“伯伯,好香啊,高建說您的手藝不比那什麽皇宮的禦廚差,我看也並不是故意拍馬屁。”


    老朱頭正笑吟吟地將托盤裏的湯菜等一樣一樣端了出來放好,聽了這句話,臉上的笑容不知為何僵了僵。


    老朱頭瞥阿弦一眼,冷哼道:“別聽那小子胡說,他吃過皇宮內禦廚做的菜?知道個什麽滋味兒,整天油口滑舌。”


    又催促阿弦快吃:“我特意加了些薑片在裏頭,在外頭凍了大半宿,寒氣兒積在身子裏就不好了。嚐嚐看,大概是有些辣,但是對身子有好處。”


    兩人說話之時,玄影便趴在門口,看外頭飛雪悠然,時不時地伸出長長地狗嘴去捉那雪花,很是自得其樂。


    老朱頭一樂,從懷中掏出半個油蘇餅放在它的跟前,拍拍狗頭道:“今兒是立大功了,也不枉你主子先前死活都要把你撿迴來養著,這餅子就賞你吃了。”


    玄影先是抬頭看了老朱頭一會兒,然後才叼起那蘇餅,前爪捧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阿弦正埋頭喝湯,見狀忍俊不禁:“當初我撿它迴來,您還老要挾我,說要把它剁了煮粥,今兒若不是它,您可再見不著我了,以後對它可好著點兒呢。”


    老朱頭瞪她一眼:“食不言寢不語,忘了?”又舉手合掌,向著外頭祈告道:“老天爺,童言無忌,大吉大利。”


    阿弦吐吐舌頭,老朱頭道:“你慢著吃,我把剩下的湯飯給那個人送去。”


    阿弦睜大雙眼,滿是驚喜,她心裏正想這件事,不料老朱頭主動開口。


    老朱頭對上她的眼神,點頭笑嘆:“真當我是鐵石心腸?你沒把人帶迴來就罷了,既然帶迴來,好歹是條xing命,就算是這狗兒,我也還給口食兒呢。”


    阿弦道:“我也知道伯伯是口硬心軟的。”


    “少拍馬屁,這次是qing形特殊,下次再撿個人迴來試試……”老朱頭斥了聲,又低低嘀咕:“伺候你就罷了,連來歷不明的野人也要伺候,唉!合著我就是伺候人的命。”


    阿弦把心放迴肚子裏,喜喜歡歡喝了口麵湯。這胡麻湯裏加了老朱頭特意調製的口蘑粉,當真是又辣又鮮,最適合在這樣的大雪寒天裏受用。


    阿弦就著蘇餅,吃得嘶嘶吐氣,十分暢快。


    那邊兒老朱頭自端了湯去柴房,開門見那人仍是紋絲不動,儼然不知死活。


    老朱頭忍不住念了聲阿彌陀佛,又埋怨道:“晦氣晦氣,這楞眼一看,還以為是在停屍呢。”


    將門虛掩,走到chuáng邊打量了會兒,卻又輕輕嘆了口氣:“倒也是個可憐人,瞧你不像是個粗蠢俗人,怎麽也落得這個地步?也不知是得罪了權貴,被人陷害?還是家道中落,慘遭折ru?”


    他將個殘破竹凳拉過來坐了,調羹攪了攪胡麻湯,忽地又笑:“隻不過,能讓我親手餵你一迴,也算是你的造化,至於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個兒的命罷了。”


    老朱頭嘆了幾聲,念了幾句,用調羹舀了麵湯,便餵了起來。


    老朱頭卻不像阿弦,手段嫻熟,餵食有道,也不見他如何費力,頃刻的功夫,就將半碗湯麵餵完了。他看看空碗,又看看那仍是未醒的人,點頭嘆說:“看著昏迷不醒,卻還知道吃東西,你心裏一定是有什麽放不下的事兒,所以拚著一口氣兒呢。這樣說來大概是死不了了。既然死不了,那就快些好起來,免得我們弦子又牽腸掛肚的難過,可是話說迴來,你呀,能得遇上她,就算是死也不枉了。”


    他也不管那人聽得見聽不見,碎碎念說完,又到自個兒房中找了一chuáng舊被子。


    阿弦因見老朱頭髮了善心,吃的更加舒心香甜。


    老朱頭重又落座:“慢點兒,又沒有人跟你搶,細嚼慢咽才是養生呢。”


    半晌,阿弦終於吃飽了,老朱頭泡了碗地丁茶給她漱口消食,才打聽到底去軍屯做什麽,又是如何遇到這受傷男子的。


    從阿弦小時候,老朱頭就帶著她,兩人相依為命,阿弦對他也從來沒什麽可隱瞞的,便有枝有葉,將來龍去脈說了詳細,隻暫時隱去了在穀底的一些細節。


    老朱頭聽罷,思忖道:“原來軍屯裏出了兇殺案,這可不是小事。”


    阿弦略覺羞愧:“我原本以為袁大人派我過去是趁機公報私仇,卻是我小人之心了。”


    老朱頭哂道:“怎麽是你小人之心?明明就是他的不對,他難道不知道涉及軍中之事,便沒什麽好的?他明知道還是要瞞著你推著你去,這一次得虧玄影機靈,若不是它報信及時,你的小命隻怕也就沒了。他倒好,先前還大言不慚地要我謝他呢,我好歹忍著才沒當麵啐他一口。”


    阿弦哈哈大笑,忽然想起袁恕己扔給自己的大氅,便笑說:“袁大人也不知道事qing真的會有這樣兇險,畢竟我不是在軍屯出的事,是在出來的路上,也是無妄之災,跟他無關。何況他僅僅憑著玄影去報信,就能點兵出城……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人品了。”


    老朱頭歪頭想了半晌,倒也有些道理,卻仍道:“說起這個來,我還是捏了一把汗,幸而你命不該絕,這袁大人才肯帶兵出去救援,不過倒也是古怪的緊,看這位袁大人一到就把桐縣弄得翻天覆地,瞧那嚓嚓砍人的狠勁兒,按理說……不像是個肯為了區區一個小公差連夜冒雪出城的xing子啊?”


    這話入耳,阿弦心裏一動。


    老朱頭百思不得其解,便叮囑道:“對了,還有一件兒。那個蘇將軍既然忙不迭地趕你迴來,擺明了不想讓你cha手軍中的事,大概也是不想讓你再知道更多,阿弦,這件事你記得不要對別人說起,免得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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