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終於傳來新縣令走馬上任的消息,這日,縣衙衙役前來通告,縣爺命各學館明日凡聯考獲前十名的學生,由先生帶領到縣衙參見,屆時將有重要之事宣告。清河村除藺振得了頭名外陸鳴遠位列第九,第二日他二人在胡德昭的帶領下共赴縣城。

    一路上三人議論,胡德昭認為此次讓十名都到,宣告之事無外乎就是些登報備選的事項。因除頭名可享優先推薦外,其餘也有被推薦的機會。藺振和陸鳴遠說說笑笑很是高興,陸鳴遠對藺振笑道:“小振,我看今日王縣爺宣告的頭件便是你去縣衙供職一事。”他們已知新縣令姓王名昌魁。他又轉頭對胡德昭道:“先生,我說的沒錯吧?”胡德昭“唔”了一聲不置可否,似有很重的心事。當下陸,藺二人也不敢多問。

    來到縣衙,多數人已來到。不過四下一看卻有些氣氛不對。上次來開放榜大會時,衙役們隨和的招唿著眾人說說笑笑,大堂上還設有板凳坐位。而今日所來之人皆立於堂下,大堂之上衙役們整齊的分列兩班,手持大板肅穆威嚴,而且多數是陌生的麵孔。堂下之人感受到這氣氛,不敢高聲喧嘩,有的隻是在竊竊私語。

    時辰到了,隻見從後堂大模作樣的踱出了那縣爺,此人樣貌還好但讓人看著卻有種說不出的陰戾之感。待眾人參見已畢,這縣令用陰冷的目光掃視著眾人,忽然道:“哪個是藺振,到堂上迴話。”藺振走上堂去拱手一揖道:“迴大人,小生便是藺振。”這縣令上下打量他一陣冷笑一聲道:“哼,果然是一表人材呀!”“啪”突然他猛拍了一下桌案喝道:“藺振!你可知罪嗎?”眾人被他驚了一跳,繼而神情一片茫然。隻有胡德昭閉了一下雙眼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藺振一頭霧水,愣了一下,忙拱手詫異的道:“迴大人,小生不知有何罪過?”縣令瞪著藺振忽然有些陰陽怪氣的道:“好,你不知有何罪過是吧?我現在傳上一人,你便知你有何罪過了。”說完向衙役一揮手道:“帶上來。”片刻衙役帶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走上堂來。眾人一瞧又是吃了一驚,這不是縣學的黃正德老先生嗎,他就是此次聯考主要命題和閱卷的老先生之一。這黃正德一輩子教書育人,性格剛正耿直,在縣裏一向德高望重受人尊敬。可此時他卻滿身落魄憔悴的低頭走上大堂,似是不能麵見於人一般,但眼尖之人還是瞧見他臉上老淚縱橫。黃正德來到堂上跪下叩首,聲帶嗚咽道:“有罪之人叩見大人。”縣令道:“黃正德,這藺振不知自己有何罪過,那你便給他說說看。”黃正德又叩首道:“還,還是大人當堂明示,小人簽供畫押便是。”縣令冷聲道:“抬起頭來。”黃正德抬頭。這縣令一字一頓的道:“我要你親口說!”眼中滿是讓黃正德看著心悸的陰毒。黃正德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情,他長長的吸了口氣,無奈的道:“我,我說。此次聯考的幾日前,藺,藺振找到我,給,給了我一百兩銀子,要我把命題透露給他。小,小人糊塗,見財起意,又,又瞧在他父親的情麵,便,便給了他。”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嘩然。藺振急的大叫:“黃先生,您這是胡說啊!”啪,縣令又拍桌案叫道:“肅靜!”眾人靜下來,隻見這縣令一伸手揭去桌案上的一塊布,露出一盤銀兩。他瞪著藺振喝道:“藺振!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抵賴嗎?”兩班衙役跟著大喝一聲:“跪下!”藺振無奈隻的跪下,心中已是雪亮,自己遭人陷害了。但他依然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大人,既然黃先生說我向他行賄討的命題,那請大人當眾向他問明我是何時何地所為,聯考前數月我可都未離開過清河村。他若能說明,我可找人來和他對證。”他語聲一落,堂下便有耿直之人附和。胡德昭上前幾步拱手道:“大人,此中定有別情,還請大人明察後再行論處。”這縣令聽了兩眼陰冷的盯著胡德昭道:“德昭兄,本縣不追究你治學不嚴之過,你倒要來先自出頭嗎?”他這話裏軟中帶硬,胡德昭聽了,猶豫片刻,一咬牙退了迴去 。

    啪,這王昌魁一拍桌案又對藺振喝道:“你這小兒,到了這般田地,你還要利口狡辯,看來不用刑你定是不招。來呀,給我狠狠的打!”兩旁衙役早有準備,一擁而上,掀翻藺振掄圓大板便可勁往他身上招唿。陸鳴遠一看就要衝上堂去,卻被胡德昭一把死死拉住。陸鳴遠迴頭,隻見胡德昭兩眼含淚朝自己搖了搖頭。他倆不忍再看閉目垂下了頭。可憐這藺振一介文弱書生那經的起這等暴揍,一二十板下去便昏死過去。王昌魁一看叫道:“停。”接著裝模作樣的問道:“藺振你可願招?”隻一頓又道:“好,這小子願招了,讓他簽字畫押。”此時那幫衙役都圍在藺振身後,堂下眾人根本看不到堂上情形。前麵的衙役抓起藺振的手在供狀上按了手印,又故意胡亂的在供狀上簽了藺振的名字。這是防備萬一會有的複審。這衙役飛快的做完這些,接著喊了聲:“這小子真是沒用,簽完供就暈過去了!”待那供狀交到王昌魁手中,這龜孫臉上露出了忍不住的笑意。清了一下喉嚨他又作態道:“各位都是明理之人。這應試作弊本朝雖還無懲處可循的刑律,但諸位都明白,應試乃是給朝廷備選人才。應試作弊便可說是在欺蒙聖上!所以本縣就是判他個死罪也不為過!當然啦,都是一縣出身,本縣還是要顧及一下情麵。他既已招供,那就將他轟出縣衙,判個永不得應試便罷了。還有,頭名既無,那就以後補前吧。下麵宣告頭名縣衙供職和備選登報事項。”說完向衙役揮了揮手,自己坐下讓文吏宣告。衙役上前提起藺振拖拽著走下堂來,陸鳴遠和胡德昭槍上前去,攙住藺振把他架在肩上頭也不迴的向衙外走去。身後王昌魁瞧著他們的目光充滿恨毒。

    縣衙後堂,王昌魁得意洋洋的坐在椅上,黃正德跪在他麵前。王昌魁道:“如何?黃先生,你不是一向將藺文軒當親兒子看待嗎?今日你親手斷送了他兒子的前程。是不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呀。哈哈哈!”黃正德已是泣不成聲,他望著王昌魁道:“你,你現在可以把那詩稿還給我了吧?”王昌魁道:“詩稿?對,這一切全仰仗這詩了。好詩呀!諷喻先皇禪讓是假篡位是真,這楊家的江山來的名不正言不順。你的膽子真是不小啊!二十年前我在你的書案上看見它時便知它是個寶貝。如何?你今日知道它的威力了?哈哈哈!說起來你要好好的謝我,二十年呀,我讓你的九族之人多活了二十年!你難道不應該好好謝我嗎?”黃正德又叩首道:“是,是,多謝大人活命之恩。那是小人年輕時的一派胡言,望大人開恩見諒!”這王昌魁忽然露出無賴般的神情道:“奧?你覺的這是一派胡言?我可覺得它是個寶貝啊!那不如還放在我這。”黃正德一聽霍的站起身來,顫聲道:“你,你說話可得作數!你——”王昌魁也一挺身站了起來,將臉貼近黃正德的臉狠很的道:“老兒,你當年象對狗一樣待我,我今日沒有整死你,便是便宜你了!”黃正德急怒攻心,眼前一黑暈了過去。王昌魁轉身叫道:“來人,把這老兒扔了出去。”說完拂袖向內堂而去。走到迴廊師爺問道:“老爺,如此周全的計劃,便這般放過了他們?”王昌德停身迴頭冷冷道:“放過?你覺得隻有弄死他們才叫不放過?哼,告訴你,當一個人永遠失去他看的最重的東西時,他活著會比死了難受百倍!藺振是功名,而這黃正德是那臭名聲。你明白嗎?”這奸壞的師爺也不覺心中一寒,忙拱手道:“老爺高明!”王昌德仰臉向天恨恨的道:“藺文軒,你讓我失去過,現在我讓你加倍償還!”

    胡德昭家中,胡德昭憤怒的將一盞茶杯摔的粉碎,叫道:“無恥!無恥!這卑鄙的小人,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下了這毒手!”他憋了半天,現在迴到家中終於敢發泄出來。夫人被他嚇了一跳急忙詢問。當下胡德昭怒不可遏的將縣衙發生之事說了出來。當他講到藺振被打的昏死過去,就聽身後一聲驚叫。他迴頭望時,隻見不知何時進來的胡馨蘭正轉身向門外衝去。胡德昭反應過來,喝道:“站住!你要作甚?”胡馨蘭滿眼含淚,道:“我,我要去看振哥哥。”她一急之下,那對藺振的情意便在人前顯現無疑。夫人望著她有些詫異,而胡德昭卻無意外之色。他對胡馨蘭道:“你莫要添亂!迴你自己房裏。”胡馨蘭站著不動,胡德昭上前抓住她的手將她拽入她自己的房中。他又拿來一把鎖將房門鎖上,對夫人道:“這些日子不許她出房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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