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還不睡,是在想什麽?”


    楚緒推著輪椅緩緩過來,沒了老裴在身邊他推的速度反而慢了些。


    軲轆壓在雪上印出痕跡,不淺也不深。


    “殿下又為何還不睡?”


    紅袖見楚緒,挑眉,眼裏有些驚訝。


    “明日便是本殿下的母妃忌日,又想起以前的事睡不著了。”


    楚緒停頓,又接著說道。


    “想著出來走走散散心,沒想見不遠處一道身影便過來看看。”


    紅袖上下打量楚緒,纖弱宛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公子般。


    可這樣的人城府深,心機也重。


    他看起來無害,可一想到他背後有這等勢力時紅袖再也不覺得眼前這人無害了。


    蕭長歌說得對,看事物不能隻看表麵,不能隻信自己雙眼所看到的。


    紅袖迴過神來,隻覺得可笑。


    她被蕭長歌拋棄,竟還想著她說過的話。


    可笑,可笑至極。


    “既殿下散心,不如紅袖作陪如何?”


    說著,不等楚緒迴答,紅袖已走到楚緒後麵,接替了平時老裴所做的事。


    “看紅袖姑娘也是有心事,一同散心也好。”


    楚緒沒拒絕反而邀請紅袖一同散步。


    “大晚上的散心,也隻有殿下你了。”


    紅袖緩緩道,兩人談話好似老朋友般卻是各懷鬼胎。


    “紅袖姑娘不也是?”


    楚緒反問,兩人不約而同笑著。


    院內笑聲迴蕩,雪依舊下著。


    “這寺廟裏已許久沒來人了,本殿下也是一年來一次隻留下兩丫鬟在這打掃院子,如今有紅袖姑娘作伴,寺廟裏熱鬧不少。”


    楚緒感歎道,寺廟裏一直沒有新的香火延續而漸漸衰敗,隻因楚皇帝當初遊巡來過一迴,所以寺廟才能延留至今。


    而這幾裏除了他之外沒有其他人來過這,倒顯得冷清寂靜。


    “殿下說笑了,若非殿下,紅袖也不可能在這裏。”


    紅袖緩緩道,對楚緒心生感激。


    這條命,是楚緒救迴的。


    “看紅袖姑娘剛才一直握發簪,那發簪你來說是否有其他意義?”


    “紅袖姑娘若不想迴答,本殿下也不勉強,隻是好奇罷了。”


    楚緒連忙補說道,生怕紅袖會介意。


    他可以肯定那發簪對紅袖意義非凡,可到底是什麽人送的才會導致紅袖這般在意呢?


    紅袖眼中閃過一抹冷冽,嘴裏輕嗬一聲。


    “抱歉。”


    一句話道歉的話將楚緒的疑問堵得死死地。


    “是本殿下逾越了才對,紅袖姑娘說什麽抱歉呢?”


    楚旭連忙道,也不再提關於發簪的事了。


    紅袖詫異,她以為諸多皇子除了楚鈺外其餘人都一樣,沒想楚緒心胸也寬廣。


    知她是丫鬟卻還以禮相待,能做到這點的人不多。


    “殿下呢?殿下的母妃為何會葬在這,又為何會仙逝?”


    紅袖不解問,一般嬪妃仙逝靈牌該是在皇宮裏放著,雖入不得皇家的大祠堂卻可入小祠堂內,唯獨楚緒的母妃列外,是葬在這池瑤山上。


    楚緒的神色變了變,平淡道,:“本殿下的母妃叫雲夕,乃姓張,當年我祖父被誣陷謀反,母妃顧及家人之情去跟皇上求情,誰知皇上勃然大怒以為母妃也參與其中,便將母妃打入冷宮。”


    “後因本殿下的母妃患病,當時流行瘟疫,皇後唆使楚皇帝下令將不本殿下的母妃送出宮便來了這池瑤山。”


    “在池瑤山內本殿下的母妃身體雖有好轉卻落下病根,後皇上遊訪過一迴池瑤山與本殿下的母妃纏綿一夜便有了本殿下,在生下本殿下時本殿下的母妃便去世了。”


    楚緒說著,紅袖宛如傾聽著。


    她沒想到楚緒會將以前的事都說出來,而且這些事還是皇宮裏私密的事。


    可楚緒說來卻平淡,似不關自己一樣。


    宛如說書人,正說著一件跟自己沒關係的事。


    “後來,後來本殿下便被接入宮內而本殿下的母妃葬在這裏。”


    楚緒說著,語氣波瀾不驚。


    對他來說那些都是過去事,已成定局的事不管怎麽說都改變不了。


    過去的事擺不上台麵也隻能像現在這樣當家常便飯說說。


    “過去的事多說無益,本殿下今日嘮叨,還望紅袖不要介意。”


    楚緒道歉,紅袖對楚緒的印象一點點改觀。


    夕嬪妃不得寵,進宮沒多久就得病送池瑤山來,在後宮的位子也說不上高加上娘家被誣陷謀反一事而被牽連,死後靈牌入不入宮內都無所謂了,畢竟誰會在意一個不得寵的妃子如何呢?而且還是一個死人。


    萬幸的是楚緒比起他人幸運,幸運在能安全出生。


    若是夕嬪妃在宮內的話或許就沒現在的楚緒了。


    “殿下願說這些事紅袖怎會介意,反而是紅袖的不是讓殿下又想起往事了。”


    紅袖道歉,楚緒噗嗤一笑。


    這溫潤的模樣與楚鈺有幾分相似,隻是再相似的人都不可能是他。


    “這有什麽?本殿下現在不也活的好好的?”


    紅袖沉默。


    “本殿下雖靠天生殘疾讓兄長們放鬆警惕,可還是得靠自己才能護住自己。”


    楚緒低頭看著自己雙腿,膝蓋上還披著毛毯生怕因寒冬而凍傷。


    “紅袖還有個問題,殿下為何救我,我可是蕭長歌身邊的丫鬟。”


    紅袖不解問,楚緒救她雖是有目的,可她一個丫鬟有什麽能讓楚緒看上的?


    她可不信楚緒是因為喜歡她。


    而且她跟楚緒沒正式打過照麵,他怎會知道她?


    “以前你是蕭長歌的丫鬟,現在可不是。”


    楚緒糾正,紅袖抿嘴。


    現實給她狠狠一擊。


    “本殿下救你是因為你的性格讓本殿下欣賞,紅袖姑娘該沒忘記當初永碩公主迴宮時你與四王爺去宮內的事吧?本殿下當時覺得殿內燜便出去走走,你猜本殿下看到什麽呢?”


    楚緒推著輪椅轉了個圈,抬頭看著紅袖。


    嘴角莞起一笑詢問著。


    紅袖眯眼,眼中閃過道冷冽,雙眸映著楚緒的容貌。


    “原來如此,看來若不是那時候殿下該不會出手相救吧?”


    紅袖輕顫,袖子遮著被凍得煞白的小嘴。


    院內隻有她的笑聲,笑的大聲卻清脆。


    “是,本殿下可不救軟弱之人。”


    楚緒也不跟紅袖拐彎抹角,若非因那一幕,他的馬車肯定會從她的屍體上碾過,不用那些轎夫出手。


    “那麽殿下給的兩個選擇,若紅袖選擇在池瑤山安穩度過的話會如何?若選跟殿下迴府的話又如何?”


    紅袖饒有興趣問,沒想那日還有人看到,以後做事還需小心為好。


    “你既選擇在池瑤山那便從此當個普通人,遠離紛爭,本殿下也不會強求你什麽,你若跟本殿下迴府,你想做什麽本殿下都會為你出謀策劃。”


    楚緒觀察著紅袖的神情,見她眼中閃過一抹興奮時他詫異,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為我出謀策劃?不管我做什麽都行嗎?”


    紅袖嘴角揚起一笑,詢問。


    對這條件她心動了。


    她一生都在伺候別人當別人的狗最後還被主人拋棄,想來真可笑。


    “是,當然也得看你是否有那能力。”


    楚緒點頭應允。


    他比誰都期待紅袖會做出什麽事來。


    若說最了解蕭長歌的,該是在她身邊待了最久的紅袖了。


    從小便跟她相依為命,若能讓紅袖去對付蕭長歌,他省下許多力氣。


    一個蕭長歌能讓楚言視如眼中釘,他也不得不防。


    聽得紅袖這麽問就知她的選擇了。


    這樣的人若真在池瑤山上那可太浪費了,而且她若選擇在池瑤山的話他隻會對她失望。


    “我跟你迴去,但是我要薑素素死,我要蕭長歌死!”


    炯黑的眼中流轉異光,帶著毒辣。


    聲音厲聲厲色,話語中有掩不住的憎恨。


    既蕭長歌想置她於死地,那她必定要反撲。


    哪怕是死也要拉著她一起墊背。


    上天憐憫她大難不死,那麽必定會護她!


    紅袖想起蕭長歌以前說過的話,想要活下去必定要犧牲別人必定要對別人狠。


    她想活下去,第一次有這樣的念頭存在。


    “就是這樣的眼神,不過記得收斂,讓人察覺自己的敵意無疑是在暴露自己。”


    話音剛落,紅袖臉上帶著笑意看著楚緒。


    “殿下說的是。”


    紅袖欠身,楚緒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才一轉眼功夫她就將自己的恨意收起,果然不能小看她。


    蕭長歌身邊怎就養了這麽個人,簡直是大材小用了。


    “迴去吧,要天亮了。”


    楚緒抬頭看著半亮著的天,自己推動著輪椅從紅袖身邊繞過。


    看著楚緒離開的背影她眼中露出一抹冷冽。


    抬頭,雪緩緩飄落,冷著凍著。


    以前的冬天沒得吃沒得穿她覺得冷,可也是咬咬牙就過了,如今的冬天是有的穿有的吃,她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冷。


    冷,冷入骨髓。


    紅袖雙手交叉摟著雙臂,踩著雪地迴了屋。


    周遭一切不再是熟悉的院子,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她自己。


    蕭長歌輾轉反側,徹夜未眠。


    思考的都是楚墨說的話,反之楚鈺倒睡得熟。


    楚墨說的並無道理,楚鈺背後實力她也不清楚,這樁交易,她處於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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