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沒吭聲,緊緊咬著自己的牙齒,她怕她一出聲,哭聲就會溢出來。


    細細的藤條,抽人是相當厲害,每打一下,路一的身體都忍不住輕微的哆嗦一下。


    她沒錯,她做錯了什麽?


    憑什麽姨夫可以打小姨,她就不能還手?


    難道要看到醉酒的姨夫把小姨打死嗎?


    喝了酒的人,意識混沌,姨夫把小姨的頭往地上撞的時候,那是下了死手的。


    她不認為自己有錯,那她為什麽要認錯?


    也許她錯就錯在,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媽媽而已。


    路一要是強起來,屬於八頭牛都拉不迴來的那種,打吧,打吧,打死她好了。


    路一隻覺得心裏溢滿絕望,存了這樣的念頭,仿佛那藤條抽的多狠,都能挨過去。


    路媽媽見路一不認錯,更是怒火滔天,藤條力道加重,一下一下的,隻朝著路一的小腿抽去。


    很快,路一的小腿上開始發紅,隱隱有發紫的跡象。


    但她隻是咬著牙,額頭上脖子上因為疼痛爆出了青筋,淚水從她眼裏大滴大滴的落下。


    但她還是沒開口認錯,瘦弱的脊梁骨挺得直直的,絲毫沒有悔改之意。


    路媽媽是下了狠手,但她不知道原來自家大閨女脾氣是這麽軸,打死都不認錯。


    看著那白皙的小腿上開始出現淤青,路媽媽心裏開始心疼起來。


    她打的這麽重,這孩子為什麽就是不認錯呢?就是這麽強呢?


    她隻要說一句錯了,她就會停止。


    可是沒有,那孩子隻是緊緊咬著牙,滿臉淚痕,卻不肯向她認錯。


    僵持中,路奶奶的堂屋門開了,她覺淺,聽到了路媽媽教訓路一的聲音。


    平常基本上是大吼大叫十分鍾就過去了,宋英那脾氣又烈又爆,發起火來一陣一陣的,但來的快,去的也快。


    今天聲音很低,但半天都沒結束,可真邪乎……


    大晚上的,發什麽瘋?


    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


    路奶奶聽不下去了,坐起身,腳往炕底下一伸,摸到拖鞋穿進去,準備來院子裏看一眼啥情況。


    等出來一看,這給路奶奶嚇了一跳,那藤條抽的她這大孫女小腿肚子都發烏了,宋英還沒停手,一下又一下的,還在抽。


    路奶奶急急忙忙去攔宋英,“你想把孩子打死嗎?有你這麽當媽的嗎,下這麽重的手?”


    路奶奶雖然不待見路一這個孫女,但也不能看著她媽就這麽打下去。


    這腿上的淤青,要是走出去還不定被別人說啥閑話嘞。


    說他家虐待這孩子嗎,那孩子身上一條一條的淤青。


    路奶奶覺得這是後媽嗎,一條子一條子抽下去,眼都不帶眨的……


    宋英見路奶奶來攔,自然就停手了,她從沒想過路一脾氣這麽軸,再打下去,她心裏也難受。


    這孩子死強死強的,就是不認錯,她也不能一直打下去吧,這條子抽在身上是真疼,萬一把孩子打出事來了?


    她有些心疼,但更多的是憤怒。


    她就是不覺得自己有錯!


    那拿煤氣罐嚇唬人,萬一真炸了呢?


    那一棍子敲下去,人萬一出事了呢?


    這孩子,平時看著不聲不響的,跟個鋸嘴的葫蘆一樣,這心也未免,忒狠了點兒。


    不好好管教,長大了還不得殺人放火嗎?


    “行,你有本事,你翅膀硬了,你不認錯,今天就別進屋睡覺!”路媽媽把藤條一甩,就走進了西屋,門被關上,卻沒發出一點兒動靜。


    路媽媽怕把睡著的路瑤路昊吵醒。


    那藤條掉到地上,發出“吧嗒”的脆響,這細細的藤條,竟然給打裂了,可見路媽媽下手有多狠。


    更顯而易見的是,路一這脾氣有多軸。


    路一挺直了脊梁骨,站在院子裏,跟個泥塑一樣一動不動。


    路奶奶走到她跟前,瞅了路一兩眼,看這孩子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心裏還是不服氣。


    得得得,這一個兩個的,都是個死強種兒。


    跟她爸那尿性一模一樣,悶不吭聲,寡言少語,那要是強起來,能給你捅破天。


    想到路爸爸,路奶奶難得心有點兒軟,再看眼前這個孩子,知道這孩子脾氣軸,那就得順毛捋。


    不能反著捋,一捋她要炸。


    路奶奶難得對路一好言好語:“一啊,做錯啥事咱就得認錯,不能強,小孩子家家的,強有啥用,胳膊擰不過大腿。”


    路一沉默著,眼淚還是簌簌的落,腿上是真疼,但她認定,自己沒錯。


    就算再給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機會,她還是會這樣做,因為她覺得,她沒錯。


    “行了,別傻站了,你媽不讓你睡覺,上我屋去睡。”路奶奶推搡著路一往堂屋走。


    路一卻是突然動了身子,轉身朝大門跑去,把門栓一拔,木門一開,迎著漫無邊際的黑夜,跑了出去。


    “哎呦你這個死丫頭,脾氣咋這麽大,管不住了還!”路奶奶氣的雙手一拍大腿,嘴裏罵罵咧咧的就去敲路媽媽的門。


    “宋英,路一跑了,這麽晚了,她跑出去了。”路奶奶聲音盡量壓的低低的,怕把那倆熟睡的孩子驚醒。


    路媽媽開門,露出一張冷臉:“跑就跑了,她能跑到哪兒去,別管了該睡睡。”音一落,門就關上了。


    路奶奶碰了一鼻子灰,覺得自己簡直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得,孩子親媽都不管,她瞎操心啥?


    路奶奶把大門關上,沒上栓,怕路一等會兒要是迴來了開不了門,歎口氣就往自己屋裏走了。


    得了,該睡睡,她瞎操啥閑心,路奶奶把拖鞋一脫,就躺炕上了,夜晚的涼風通過窗戶吹進來,屋子裏涼爽了許多。


    不知不覺中,路奶奶闔著眼,又迷迷瞪瞪的睡著了。


    路一蹲在路平順家的大門口,將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來抵禦夜晚的寒冷。


    她想她姥奶奶了。


    其實一個人的離開,當時你並不會有撕心裂肺的悲傷。


    令人悲傷的是,你以後生活的點點滴滴,沒有這個人的陪伴。


    而這個人過往對你的好,你會在傷心,難過,痛苦的時候,想起來。


    然後陷入無盡的悲傷,那種失去一個人的悲傷,會放大無數倍,讓你難過的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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