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修士的慘死並沒有引起轟動,旁邊兩名抬死屍的人隻是抬起頭木然的看了一眼,隨即繼續抬著死屍向南門走去,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自始至終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看著他們木然的神情,看著他們僵硬的動作,王修岩的心越來越沉,然後……王修岩的眼神漸漸木然,動作漸漸僵硬。


    亦步亦趨的跟在楚征身後兩人向部落最中央的大帳走去。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麻木的人抬著屍體,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女人的慘嚎聲。


    來到大帳門口,這裏的慘嚎聲更加淒厲,讓人有一種揪心的抽搐。


    王修岩深吸一口氣,搶先一步掀開帳篷的門簾,讓楚征先行進去。


    兩人進入帳篷後,那慘嚎聲變成低低的呻吟,一名身著青色長袍的修士正慌慌張張的整理自己的長袍,同時麵色忐忑的偷瞄著楚征二人。


    大帳內裝飾的很奢華,但是此刻奢華隻是陪襯,陪襯的是淫靡。


    三名年輕女子以非常屈辱的姿勢被綁在桌子上、柱子上和吊在半空。女子閉著眼睛低聲呻吟,身上的情形讓人不忍直視。而在旁邊一根柱子上幫著一名身著土黃色鑲銀邊皮甲的青年。青年的雙手雙腳被綁著,脖子上勒著一條牛筋,嘴裏塞著一塊布用牛筋將腦袋固定在柱子上。青年的身上到處是傷口,四肢早已被打斷,此刻雙眼赤紅盯著帳中的青年眼角留著血淚,鼻息就像牤牛一般唿哧帶喘的粗重。


    王修岩低頭輕聲說道:“這是瀾邊部落的小王子,那三個是他的女人,我在西瀾滄關見過。”


    “楚……楚……”


    “你是劍元宗的?”楚征打斷對方結結巴巴的話。對方身穿著劍元宗的服飾,修為更是達到築基中期,很可能是劍元宗占據了瀾邊部落,此人負責駐守此地。


    青年整理好長袍架勢也端了起來,咳嗽一聲說道:“瀾邊部落已經被我劍元宗所占據,按照所有人的共識這裏已經屬於劍元宗的領地。”


    “不要和我說這些廢話。”楚征擺擺手,皺著眉問道,“我現在就問你,從西瀾滄關追殺過來之後大家都跑到了哪裏?”


    “嗬嗬,這我就不知道了,還請楚統領去……”


    啪……


    不等對方說完楚征一巴掌將他扇飛出去,半空中三顆牙齒連帶著血絲掉落。


    “你……”


    劍元宗修士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指著楚征剛要開罵,見到楚征冷冽的雙眼不由得雙腿一軟,生生將剩下的話咽了迴去。


    楚征橫眉冷豎殺氣騰騰的盯著對方,“我不搶瀾邊部落,但我可以殺人!說!”


    青年臉色猙獰,片刻後咬了咬牙說道:“歐陽世家向西南殺過去了,皇族和趙門向西走了,大約有四萬多人,這兩家都是在追殺對方修士。剩下的向西北和北方去了,大約有六萬人。”


    楚征不由得和王修岩對視一眼,心中升起同一個想法:吳天雄太狠了!


    夷陵關方向西越部群和西北蠻荒八萬修士南下的消息,到現在吳天雄還沒有傳達過來,明顯是在坑這六萬人。六萬各自為戰四處劫掠的修士,對上八萬一起南下的修士,結果想都不用想。


    楚征冷哼一聲,皺著眉走到被綁在柱子上的瀾邊部落小王子麵前,伸出手指將他脖子上和嘴上的牛筋扯斷,取出一塊青漿芝塞進他嘴裏。又取出金龍飲血刃將所有牛筋斬斷,倒提長刃將劍柄遞給對方。


    “啊……”


    瀾邊部落小王子團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嘶吼,抓住金龍飲血刃踉蹌著衝向劍元宗修士。


    “你……”


    劍元宗修士手指楚征憤怒不已,楚征猛然迴頭冰冷而毫無感情的目光刺的他雙目作痛,冷冽的殺氣讓他心靈顫抖。本能的施展法力罩,本能的抬起法劍一擋。


    噗地一聲。


    麵對金龍飲血刃,法劍就如同豆腐一般,直接被切斷,隨後長刃劈開法力罩將這名劍元宗築基中期的修士從上到下一劈兩半。頓時間鮮血四濺噴了一地灑遍小王子全身。


    至死這位劍元宗修士都沒有想明白,為何隻有半步先天的瀾邊部落小王子卻能發揮出如此戰力。


    “啊……啊哈哈哈……”


    小王子如同瘋了一般哭嚎大笑,一刀將綁在桌子上的自己心愛的女人砍死,迴手一刀將吊在半空中的女子砍成兩半,最後一刀又將綁在柱子上的女人人頭斬落。


    渾身是血雙目通紅的瀾邊部落小王子提著金龍飲血刃站在楚征麵前,雙眼沒有任何情緒,隻有冷漠的赤紅。


    楚征和王修岩平靜的看著對方,他們也很好奇已經瘋狂的小王子接下來會怎麽做。


    慢慢的瀾邊部落小王子抬起手臂,將金龍飲血刃架在脖子上,“謝……”


    噗地一聲人頭落地,大帳內響起低沉的聲音:“謝!”


    兩人默默的站在大帳內,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五個人,一時之間誰都沒有說話的興趣。


    “最殘酷的我們永遠見不到,誰也不願意見到。最殘酷的事情在他的內心。我們看到的隻是他的兒女在他麵前慘死,他最心愛的女人在他麵前被人蹂躪隻能哀嚎。”楚征收起金龍飲血刃轉身離去。


    王修岩看著倒在地上的瀾邊部落小王子心中微微一抽,膽怯恐懼的抽搐。他害怕,他恐懼,他怕自己麵對這樣的場景。如果是他換成小王子,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轉身追上楚征,猶豫半晌小心翼翼的問道:“都統,不知道您對占領部落的策略是……”說到這裏王修岩感覺心有些發顫,生怕聽到的是楚征對瀾邊部落處置的認同。畢竟當初楚征隻是講了三個故事,一直沒有說他自己到底怎麽選擇。楚俊昇宣布楚征不會選那三個故事中任何一個,而是選第四個。但第四個到底是什麽誰也不知道。也許楚俊昇知道,但他絕不會說出來,不會告訴任何人。


    “你會知道的。”


    王修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轉而深深歎息一聲。


    自幼生長在西越部群,王修岩已經見慣了殘酷,見慣了滅族,見多了屍體。但今日他才發現西越部群這些號稱很殘酷的人,在大周修士麵前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殘酷了,而是惡毒。


    好似是明白王修岩所想,楚征邊走邊說道:“人從來都不是純粹的,沒有純粹的善人也沒有純粹的惡人,人都具有兩麵性,而人天生又具有破壞欲,破壞美好事物的欲望。一個美好的女人在你麵前,但卻是別人的。如果是在大周境內,他們會受到大周律法和宗門家教束縛,會借由國法、家教、門規這些道德典範要求自己,壓製自己心中邪惡的欲望。但是到了這裏,沒有了大周國法,宗門世家門閥又刻意放縱。隻要有一個人做出這種事不受到懲罰,就會有更多的人這麽做。而且他們做的更過分,做的更徹底,做的更放縱,就是為了將這些美好的事物美好的女人徹底打碎。這些所謂美好的女人還沒有反抗的力量。”楚征突然轉過頭看著王修岩,“如果將你放在一個沒有人約束,沒有道德約束,沒有人抗衡的地方,你的手下整天在你麵前鼓吹這樣做的舒爽,你會像剛才那些人那麽做嗎?”


    “絕對不會!”王修岩說的斬釘截鐵。


    “你能堅持一年?還是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王修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用力的點點頭,“我會的!”


    楚征似笑非笑的看著王修岩,王修岩眼神終於有些躲閃。兩個人誰都清楚,真的一千年處在這樣的環境下,你還會堅持嗎?隻是沒有人說出口,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不會堅持。


    走到倒塌的大門口,正看到十餘名築基修士從瀾滄關方向飛來。


    十餘人落在楚征身旁立即拱手道:“拜見都統大人!”


    “起來吧。”楚征淡然掃視眾人,問道,“你們是瀾滄關的大周修士?到這裏有事?”


    為首一名中年拱手道:“啟稟大人,瀾滄關鎮南軍得到軍情急報,夷陵關方向西越部群和西北蠻荒共八萬修士組成聯軍,已於今日上午離開夷陵關。現已查知他們正在南下。大將軍明我等將此情報通知各路玉牌持有人。”


    楚征擺擺手道:“立即去通知吧,這裏我已經事先通知了。”


    吳天雄這麽做擺明了就是給自己脫幹係。我不是沒通知?我通知晚了點而已。難道我不應該確認情報的準確性嗎?這些以後都會打嘴仗的借口。當然,別人不知道情報早到了更好。


    目送十餘人離開楚征轉迴身看向人間煉獄般的部落廢墟,悠然說道:“我不是救世主,我自己還處於危險境地,隨時麵對別人的截殺。我管不了那麽多人,但我能管我看到的。”眼神陡然轉厲,聲音冷漠的說道,“人,大多數人,都難以經受住考驗。”轉頭看向王修岩,“所以……就不要考驗了!”


    “想要讓心底的魔鬼徹底斷絕成長的可能,就隻有提高代價,就隻有用自己的手告訴對方,也告訴自己,這樣做將承受什麽樣的代價!”


    “現在!”楚征用手一指部落廢墟,大吼一聲:“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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