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果然不負狐願,那幾道血痕竟然也在它的舌頭之下被治好了。小狐狸的腦袋裏閃過了一絲靈光,它忽然亮出爪子,狠狠地在喻恆裸露在外的頸部皮膚上來了一下子,又弄出五道深淺不一的血痕,自己在伸出小舌頭過去舔舐。這一次消失的相對慢一點,但是在它夜視能力相當出色的狐眼之下,也是一點疤都沒有留下的。它覺得自己好像還能為喻恆做點什麽。*連晁是在翌日一早,天色還黑著時從後院翻牆進來的,喻恆頭一天晚上托孤給他的刀被他用黑布纏起來,莊重地附在背上。他一落地,知秋就從睡夢中醒過來,立馬翻身下床,登上鞋的功夫沒忘了迴頭給阿玉掖好被子。一出門就看見連晁丟了魂兒似的立在別院中央,眼底還紅了一圈。“是你?”她走上前去,“那些人處理幹淨了?”連晁還是望著廊子出神,極緩極緩地點了一下頭。“那有交代誰是雇主了嗎?”知秋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多少有些不忍。“沒有,”連晁搖了搖頭,“我們當時想留幾個活口抓迴來盤問的,但他們直接自盡了。”知秋心中有數,情況和喻恆猜測地差不多,她本來不應該多嘴,可是看他一身子地寒霜,心裏還有點覺得喻恆不是個東西。“你不會在外麵待了一晚上。”她又小心地問。“我不敢迴家,巧兒你知道吧,我們幾個都是從小在這裏長大的,每次我迴家她就那樣溫和地看著我……她……”他說到最後越來越哽咽。“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我沒用,沒保護好她哥,也沒守好喻恆,就連喻恆他、他傷得那麽重……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幫我引開埋伏,隻為了把那個一直埋在宮裏的人揪出來,可我連這個我都做不到,我有什麽臉見他,我有什麽臉接著家主的位置!”“那個……連大人……”話已至此,此時的知秋但凡有點普通人的粗俗,也得把喻恆拎出來臭罵一頓了。“連大人,您可使用過……”她支吾著,指了指連晁背著的那柄長刀,“破佛?”“我今天來也是為了這個,知秋姑娘,這把刀還是交由你處置吧,我連個奴才都沒當好,更不敢妄想繼承破佛,也接不了這家主的位置,但是我連晁知道自己這條命是喻老爺子給的,沒能報效給他喻恆,那便獻給喻家守護的國家!”知秋頭疼地撓了撓太陽穴,為難道:“不,連大人,其實……”“你不用說,我意已決,今天來一是為了還刀,二是想咱看一看……再看一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喻恆沒死!”她見怎麽也打斷不了連晁的話,便蓄力一喊,結果聲音過大,在空曠的別院裏形成了一波一波地迴音。她眼睜睜地看著連晁臉上的表情由悲痛到懷疑再到最後的又哭又氣。“他人呢?老子要打爆他的頭。”第22章 狐仙大人(一)怎麽說好呢?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下放至於深海。那種窒息的感覺過於真實,以至於喻恆一時難以分辨出是夢境還是真實。他看見了他最討厭的三哥那張百年如一日的臭臉,看見了遼闊的冰原和毛發雄厚的冰狼,看見了躺在他懷裏的小姑娘,還有姑娘脖子上的鐵環,緊接著,一柄刀鞘雕花的長刀就被扔到了那姑娘身上。“快滾。”他聽見喻老三如此說。抬頭時,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之前在眼前揮之不散的那張標誌性的臭臉也消失了。“你他媽是我弟弟,可別死在我了前麵!”那是他遁入深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夢醒了過來。瞳孔一圈一圈地放大開,入眼是熟悉的木屋頂,被一盞吊著一口氣的燈燭映亮,喻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卻依然擺脫不掉夢境之中的那種窒息感。不過當他緩了一緩之後,準備坐直身子時,他很快就清楚這股窒息感來自於哪兒了。他近乎全裸地躺在地板上,身上的衣服布料被外力撕碎成一片一片的,散在了身體的周圍,還有一些碎片布料沾了水,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始作俑者此時正像貓一樣,把兩條前爪壓在胸脯底下,閉著眼睛在他胸口趴成了一個長條,尾巴垂下來掛在他腰上,小黑鼻頭一皺一皺地,時不時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舔上一舔,胡子上掛了一小塊蛋殼碎片,而且腦瓜頂上還趴著一隻毛發稀疏的雞崽兒!喻恆的臉色當即就黑了下去,心說這狐狸怕不是腦子被撞傻了,還敢撕他衣服蓄窩?抬起腕子,食指一彈,將那隻臥在它雙耳之間睡著的小雞崽兒彈下去,同時支著手臂坐起來。這一坐,卻讓他也有些恍惚,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剛剛彈飛那隻小雞崽兒的手,又轉過頭看了看自己支在地麵上的手。他怎麽記得有一條胳膊是折的來著?小雞崽兒突然被弄醒,尖尖的喙一張開就爆發出一陣淒厲嘹亮的叫聲,叫得喻恆心煩,也把小狐狸從飛升的美夢中禍害醒了,它原本臥在喻恆的胸口,睜開眼時卻隨著他坐起身子直接滑倒了大腿之間,屁股也坐到了冰涼的地麵上。它眼皮沉地厲害,勉勉強強睜開一條縫,看了看那隻小雞崽兒,又看了看滿麵疑惑的喻恆,腦袋一歪,又斜靠在他大腿上合上了眼,兩條前爪半耷拉在雪白的肚皮前麵,從喻恆的角度還能看見它圓長的吻部側麵,露在外麵的小尖牙。喻恆晃了晃腿,狐狸的小腦袋也跟著他的腿晃了晃,隻是但它似乎有點不樂意被打擾睡覺,從鼻子裏發出幾聲細細的嚶嚀。門就是在這時被人從外麵推開了,冷風夾著些細雪猝不及防地吹在了喻恆大麵積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循著風向望去,先是沾染著血跡的軍靴,再到黑色的夜行衣,最後是連晁把憤怒和吃驚兩種神情擰在了一起的臉。但顯然,最後取勝的是吃驚。他實在沒辦法冷靜,尤其是在看見喻恆赤身裸體的坐在被水打濕的地板上,腿/間還躺著一隻累得奄奄一息的白狐狸。於是他搶在知秋追上來之前,先“嘭”的一下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