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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座訝異。元鈺心直口快就罷,可誰也沒料到,這個公主竟然歡歡喜喜地接茬了。</p>
這怕不就是人們常說的物以類聚,仙葩碰上仙葩,刺溜一聲,開出了火花。</p>
可公主也不仔細思忖思忖,要是元家秘製的藥膏子真有效用,元鈺自己能黑成這個樣？</p>
元鈺也是一噎。其實他就是瞎編不出來，又想到大周以白為美，自己被膚色鬧得沒能夠上長安雙美,因此困擾多年，眼看這個伽斛公主好像也有類似煩惱，所以就提了這一嘴。</p>
此刻對上她真摯的目光,他反倒有點心虛了,支吾了下說：“元某今早趕得急，將藥膏落了,公主稍候,一會兒就有人送來。”</p>
伽斛聽這一句“元某”,若有所悟：“將軍是陸夫人的兄長？”</p>
皇後眼瞧著勢頭不對勁,不等元鈺有機會開口,就先接過了話,又跟伽斛說，其實這樣的膏子宮裏也有現成的，生生把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去。</p>
她就笑著說起了別樣物什,隻是還往元鈺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好像有意閃避，有些好奇地自顧自琢磨起來。</p>
*</p>
陽春三月，太液池畔韶光盈盈，和風吹得湖麵皺起了細皴，漾出一圈圈紋路。眾人你來我往地談笑，除了一直吃果子的十三皇子，心底都暗暗各懷了一捧心思。</p>
倒是老九鄭沛的心事最顯而易見，就是對伽斛沒一星半點興趣，反倒時不時瞥一眼元賜嫻，像是滿心可惜這樣的天仙兒怎麽就已為人婦了。直到陸時卿鄭重其事地盯住了他，他才不得不消停了下去。</p>
茶席臨散時，皇後問起陸時卿家中小子是否安康。</p>
當初元賜嫻母子被劫之事陣仗很大，幾乎鬧得人盡皆知，徽寧帝下旨嚴查，隻是當然查不到細居和平王那邊去，最後隨手往陸時卿一個政敵頭上扣了個屎盆子，就當替元陸兩家做主了。</p>
陸時卿本就不思量聖人如何，細居和平王要除，要連鍋端，但靠不得昏聵的老皇帝，這事會被如此處置也是意料之中，便很平靜地謝了恩。如今被皇後關懷，也是脾氣不錯，打打官腔答了幾句。</p>
然後又聽皇後說：“那就好，改明兒抱來宮中給我瞧瞧。這不，好跟業兒做做伴。”</p>
她口中的“業兒”是南詔現今的皇長子，細居和韶和的“兒子”。南詔皇室取名用的是“頂針法”，孩子名兒開頭一字隨老爹名兒末尾一字。譬如細居的老爹叫茲細，而細居的兒子叫居業。</p>
元賜嫻聽說，居業是在元臻被換迴後一天到的長安城。細居到底沒那麽草率，直接用陸時卿送迴去的那個孩子作假，而是拿了早先安排好的，一名漢女與南詔男子所生的子嗣來充數。</p>
畢竟，得混出個血來不是。</p>
陸時卿聞言淡笑一下，這時候沒有拒絕的理，隻說得閑了一定來。等席散，貴人們退了，他便牽著元賜嫻往停在外頭的轎子走。</p>
這時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空曠的宮道口卻突然傳出一聲：“賜嫻表妹！”</p>
陸時卿牙一癢，停下步子，跟元賜嫻一道轉頭去看，就見鄭沛追了上來，跑得臉一陣白，手裏頭提了一對木製的人偶，說是拿給表外甥和表外甥女玩的。</p>
元賜嫻雖覺鄭沛當初的確輕浮了點，但談不上記恨他。畢竟在這深宮裏頭，像他這樣一不殺人放火，二不強取豪奪的皇子已經算純淨了。他身子羸弱，得聖人眷顧，免了被當成棋子使，一半是因禍得福，一半也是出於自己那幹淨的底子。</p>
她倒覺得鄭沛跑得臉都白了就為送對人偶，收了也無妨，但畢竟陸時卿站在這裏，當然得由他做主，要不還不被酸氣衝塌了鼻。</p>
她沒開口也沒動作，陸時卿就滿意了，淡淡與她道：“九殿下一片心意，收下吧。”又跟鄭沛說，“勞殿下惦記。下官先帶窈窈迴去了，改日再來拜過殿下。”</p>
聽這一聲“窈窈”，元賜嫻心底“哦喲”一下，笑眯眯地接過玩物，道：“多謝九殿下，元姝和元臻一定喜歡的。”</p>
鄭沛像是強顏歡笑了一下，然後便轉頭走了。</p>
春光何其明媚，他的背影卻怪蕭瑟的。</p>
陸時卿默在原地依禮目送，等鄭沛走沒了影，才繼續牽著元賜嫻往外去，見她偏頭問自己：“做什麽把我乳名給別人知道？”</p>
因為鄭沛叫她賜嫻啊，他當然要壓他一頭了。但這話說出來又有點幼稚，他敷衍道：“順口叫出來了而已。”又說，“給他知道也不要緊。沒膽子喊你。”</p>
元賜嫻“嗤”他一聲沒說話，等上了馬車出了宮門，兩旁沒了閑人，才問他，聖人對待迴鶻這事究竟是怎麽打的算盤。</p>
剛才有眼睛的都看出來了，皇後明明白白是想撮合鄭濯和伽斛。</p>
陸時卿道：“聖人的意思是，方才在場那幾個皇子，除了年紀尚幼，純粹作陪的十三皇子外，誰跟迴鶻公主成了都算是好事。但最好的還是阿濯。”</p>
果真如此。元賜嫻聞言不由蹙起了眉頭。</p>
徽寧帝又把鄭濯當棋子使了。</p>
大周積弱至此，被區區彈丸之地的南詔威脅一次兩次不夠，如今還要主動放下臉麵去與迴鶻攀姻親，但老皇帝卻依舊沉醉在盛世強國的美夢裏，隻想著暫且利用利用迴鶻，並不肯讓大周今後的皇子皇孫沾上外族血脈。</p>
伽斛嫁過來是不可能做妾的，既然做妻，以後生下的就是嫡長子。所以實際上，不論哪個皇子娶了她，就等於是在老皇帝心中跟皇位絕了緣分。</p>
而聖人選擇讓鄭濯做這個人。</p>
時至今日，也沒什麽看不明白的了。不管鄭濯這些年如何以退為進，老皇帝始終沒打算冊立這個兒子為儲君。他或許曾經有過動搖的時刻，但最後仍是選擇了最不可能威脅到他的十三皇子。</p>
對皇帝來說，皇位嘛，遲早有天要交出去的，但兒子想提早一天，一刻？那不行。因此年幼懵懂的鄭泓自然成了他最放心的人，剛好又養在繼後名下，也能少些微詞。</p>
至於鄭濯，徽寧帝也看出來了，這個兒子非常重情重義，甚至在他看來，重到有點愚鈍，有點“為情義所困”。這樣的人，恰好適合做個輔佐弟弟的好兄長，不是嗎？</p>
所以老皇帝如今對幾個兒子的想法是：二郎呢，勾結外族，幹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丟盡大周臉麵，死無全屍也不能怪他這做爹的心狠。三郎平王呢，野心勃勃，也跟外族牽扯，這次二郎的行徑怕跟他的慫恿脫不離幹係，因此這禍患不能再留，得想辦法盡早拔除。六郎呢，可以用來跟迴鶻打關係。十三郎呢，能夠考慮繼承大統。</p>
至於他自己嘛，繼續長命百歲吧。</p>
可是元賜嫻知道，徽寧帝再長命百歲下去，大周就真的要完了。她擰眉道：“你準備如何應對？”</p>
如果伽斛嫁給了鄭濯，暫且不說徽寧帝，恐怕朝臣也會對此產生異議的。</p>
陸時卿淡淡道：“照現今形勢看，靠和親維係的邦交太脆弱了，我早先麵上是奉命前去交涉姻親，實則已與迴鶻可汗在漢庭達成共識，並不打算叫伽斛公主當真嫁給朝中哪個皇子。可汗此番送女兒來長安，隻是全一全麵皮上的事，畢竟大周的軍隊還在跟他們一起打仗不是？”</p>
既然迴鶻那邊也沒這個打算，元賜嫻便放心了，又聽他道：“可汗在送女兒來前就已向聖人暗示，大致意思是說他膝下子女不多，適齡的隻這一個千寵萬愛的心頭寶，能與大周結秦晉之好是迴鶻榮幸，但畢竟是遠嫁，他希望女兒能確實尋到如意郎君，隻有女兒滿意了，他才好安心。”</p>
也就是說，伽斛這邊如果不喜歡，徽寧帝也不好強行賜旨，否則和親能成，但以圖交好的初衷就壞了。</p>
“這麽說來，伽斛公主是事前得了可汗囑托的？”</p>
陸時卿點點頭：“算是。可汗跟她說，來長安玩一趟，看看周京風光玩物，然後就接她迴去。”</p>
“這迴鶻可汗倒不算個黑心的，特地讓女兒走一趟，全了你這使臣的使命，也全了彼此的麵子。”元賜嫻想了想，又記起一樁事，“但你有沒有覺得，伽斛公主好像對我阿兄有那麽點興致啊？”</p>
陸時卿一臉說不好的樣子：“跟你以前看我的眼神是挺像的。”</p>
“……”元賜嫻輕輕擰他一下胳膊，“正經點。”</p>
哦，以前總是她愛插科打諢，現在倒是他不正經了，他想了想道：“如果真是這樣，她怕不是瞧上了你阿兄，是‘瞧上了’你元家滿門性命。”</p>
元賜嫻歎口氣。就是這個理。元家已經跟南詔牽不幹淨了，哪能再跟迴鶻攀上關係。</p>
阿兄的婚娶委實是個麻煩事。此前也非元家不急張羅，而是一直沒法張羅。畢竟當初薑元兩家的親事，是聖人許可了才成的，估摸著就有叫薑家盯著元家的意思。現在若是來個不合聖心的，徽寧帝不會點頭，若是來個合聖心的，那不是給元家再添第二雙耳目，第二個薑璧柔嗎？</p>
她道：“小姑娘挺可愛的，但身份敏感了點，成不了，可惜了。”</p>
成不了也就算了，怕的是席上那點來來去去已經傳到了聖人耳朵裏，還得再給元家岌岌可危的形勢添把火。</p>
陸時卿看穿了她的心思，卻像是從頭到尾都對這事不擔心，不以為意道：“放心，現下最關鍵的是平王，在解決他前，聖人暫時沒工夫管元家。”</p>
這話倒也對。平王藝高人膽大，這迴在突厥的事上展現了了不得的實力，老皇帝實在容不得他放肆了，隻是礙於淮南那邊的勢力不好周旋，一時下不了刀子。</p>
她點點頭：“解決平王以後呢？”</p>
他笑笑：“就沒有以後了。”</p>
*</p>
元賜嫻從陸時卿的話裏聽出了那麽點風雨欲來的意味，但眼看長安城，卻像是依舊包藏在一片祥和與平靜裏。</p>
過了幾天，她得到元鈺的求助口信。</p>
事情是這樣的。伽斛在用了元家的藥膏以後，說一點不見效，幾次三番托人來問，是他唬人呢，還是她用的法子不對。如果是後者，希望元鈺能給她示範示範。</p>
帶口信的仆役給元賜嫻模仿起元鈺頭疼的樣子，繪聲繪色道：“這不是缺心眼嗎？那坊市裏賣豆腐的，也說吃了她家的豆腐會變白。我當初一連吃了一整月的豆腐，都快吃吐了，都沒見一點用處。我還是付了銀錢的呢，也沒去找人家拍板子算賬啊！再說了，說了潤白潤白，沒白，好歹潤了不是？”</p>
拋開擔心不說，元賜嫻真覺這事挺好笑的。但她一時也沒好主意，又急著進宮，就先打發仆役迴去了，說迴頭再講。</p>
她吩咐完就跟陸時卿一起帶著元臻元姝去了大明宮的含涼殿。</p>
前頭皇後提了一嘴，夫妻倆本想敷衍了事，但這會兒人家貴人又傳信來了，他們就沒再推辭，左右隻是抱孩子進宮一趟，且約的還是十三皇子那處，不會出什麽岔子。</p>
拾翠和揀枝一人抱著一個，陸時卿和元賜嫻走在前頭，到了含涼殿就見十三皇子正和皇後挨在一塊，一旁還有個搖車，裏頭躺的想來就是居業了。</p>
自打韶和出嫁，皇後就更多看顧鄭泓，常在他去她的蓬萊殿請安時，詢問他課業。但這迴見陸家夫妻，卻不適合在她那處，所以才移駕來了這裏。</p>
倆人給皇後和鄭泓行了禮。</p>
皇後熱絡地請他們座，鄭泓顯得異常興奮，眼珠子一圈圈轉，直瞅著拾翠和揀枝懷裏的孩子，聽大人間客套了半天，四下沒聲了才插嘴道：“陸侍郎，我能不能抱抱他們？”</p>
鄭泓六歲了，倒也長了個子，但到底還是孩子，臂力難吃得消。</p>
陸時卿朝他和煦一笑：“殿下怕是抱不動，別傷著了您。”</p>
鄭泓卻一拍胸脯：“我抱得動！我每天都跟六哥練把式，之前也抱過業兒了。”</p>
皇後說是，不過還是叫他別鬧，萬一摔著孩子就不好了。</p>
他不依，眼巴巴看著眾人。</p>
這深宮裏頭就數鄭泓年歲最小，他平日也沒什麽玩伴，想來很是無趣，所以看見比他小的孩子就來了興致。元賜嫻倒有點心軟了，說：“沒事，讓拾翠和揀枝幫襯點就是。”</p>
鄭泓朝他拋個眼色，做了個口形：師母天下第一美。</p>
她發笑，沒想到他還記著這茬，就叫拾翠抱著元臻上去給他“嚐嚐鮮”。沒想到鄭泓搖頭說不抱，然後指著揀枝懷裏的元姝說：“想抱那個！”</p>
陸時卿一挑眉：嗯？</p>
元賜嫻也一下子警惕起來：這差別待遇是怎麽迴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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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公主也不仔細思忖思忖,要是元家秘製的藥膏子真有效用,元鈺自己能黑成這個樣？</p>
元鈺也是一噎。其實他就是瞎編不出來，又想到大周以白為美，自己被膚色鬧得沒能夠上長安雙美,因此困擾多年，眼看這個伽斛公主好像也有類似煩惱，所以就提了這一嘴。</p>
此刻對上她真摯的目光,他反倒有點心虛了,支吾了下說：“元某今早趕得急，將藥膏落了,公主稍候,一會兒就有人送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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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眼瞧著勢頭不對勁,不等元鈺有機會開口,就先接過了話,又跟伽斛說，其實這樣的膏子宮裏也有現成的，生生把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去。</p>
她就笑著說起了別樣物什,隻是還往元鈺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好像有意閃避，有些好奇地自顧自琢磨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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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太液池畔韶光盈盈，和風吹得湖麵皺起了細皴，漾出一圈圈紋路。眾人你來我往地談笑，除了一直吃果子的十三皇子，心底都暗暗各懷了一捧心思。</p>
倒是老九鄭沛的心事最顯而易見，就是對伽斛沒一星半點興趣，反倒時不時瞥一眼元賜嫻，像是滿心可惜這樣的天仙兒怎麽就已為人婦了。直到陸時卿鄭重其事地盯住了他，他才不得不消停了下去。</p>
茶席臨散時，皇後問起陸時卿家中小子是否安康。</p>
當初元賜嫻母子被劫之事陣仗很大，幾乎鬧得人盡皆知，徽寧帝下旨嚴查，隻是當然查不到細居和平王那邊去，最後隨手往陸時卿一個政敵頭上扣了個屎盆子，就當替元陸兩家做主了。</p>
陸時卿本就不思量聖人如何，細居和平王要除，要連鍋端，但靠不得昏聵的老皇帝，這事會被如此處置也是意料之中，便很平靜地謝了恩。如今被皇後關懷，也是脾氣不錯，打打官腔答了幾句。</p>
然後又聽皇後說：“那就好，改明兒抱來宮中給我瞧瞧。這不，好跟業兒做做伴。”</p>
她口中的“業兒”是南詔現今的皇長子，細居和韶和的“兒子”。南詔皇室取名用的是“頂針法”，孩子名兒開頭一字隨老爹名兒末尾一字。譬如細居的老爹叫茲細，而細居的兒子叫居業。</p>
元賜嫻聽說，居業是在元臻被換迴後一天到的長安城。細居到底沒那麽草率，直接用陸時卿送迴去的那個孩子作假，而是拿了早先安排好的，一名漢女與南詔男子所生的子嗣來充數。</p>
畢竟，得混出個血來不是。</p>
陸時卿聞言淡笑一下，這時候沒有拒絕的理，隻說得閑了一定來。等席散，貴人們退了，他便牽著元賜嫻往停在外頭的轎子走。</p>
這時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空曠的宮道口卻突然傳出一聲：“賜嫻表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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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雖覺鄭沛當初的確輕浮了點，但談不上記恨他。畢竟在這深宮裏頭，像他這樣一不殺人放火，二不強取豪奪的皇子已經算純淨了。他身子羸弱，得聖人眷顧，免了被當成棋子使，一半是因禍得福，一半也是出於自己那幹淨的底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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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開口也沒動作，陸時卿就滿意了，淡淡與她道：“九殿下一片心意，收下吧。”又跟鄭沛說，“勞殿下惦記。下官先帶窈窈迴去了，改日再來拜過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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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鄭沛叫她賜嫻啊，他當然要壓他一頭了。但這話說出來又有點幼稚，他敷衍道：“順口叫出來了而已。”又說，“給他知道也不要緊。沒膽子喊你。”</p>
元賜嫻“嗤”他一聲沒說話，等上了馬車出了宮門，兩旁沒了閑人，才問他，聖人對待迴鶻這事究竟是怎麽打的算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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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積弱至此，被區區彈丸之地的南詔威脅一次兩次不夠，如今還要主動放下臉麵去與迴鶻攀姻親，但老皇帝卻依舊沉醉在盛世強國的美夢裏，隻想著暫且利用利用迴鶻，並不肯讓大周今後的皇子皇孫沾上外族血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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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皇帝來說，皇位嘛，遲早有天要交出去的，但兒子想提早一天，一刻？那不行。因此年幼懵懂的鄭泓自然成了他最放心的人，剛好又養在繼後名下，也能少些微詞。</p>
至於鄭濯，徽寧帝也看出來了，這個兒子非常重情重義，甚至在他看來，重到有點愚鈍，有點“為情義所困”。這樣的人，恰好適合做個輔佐弟弟的好兄長，不是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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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卿淡淡道：“照現今形勢看，靠和親維係的邦交太脆弱了，我早先麵上是奉命前去交涉姻親，實則已與迴鶻可汗在漢庭達成共識，並不打算叫伽斛公主當真嫁給朝中哪個皇子。可汗此番送女兒來長安，隻是全一全麵皮上的事，畢竟大周的軍隊還在跟他們一起打仗不是？”</p>
既然迴鶻那邊也沒這個打算，元賜嫻便放心了，又聽他道：“可汗在送女兒來前就已向聖人暗示，大致意思是說他膝下子女不多，適齡的隻這一個千寵萬愛的心頭寶，能與大周結秦晉之好是迴鶻榮幸，但畢竟是遠嫁，他希望女兒能確實尋到如意郎君，隻有女兒滿意了，他才好安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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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來，伽斛公主是事前得了可汗囑托的？”</p>
陸時卿點點頭：“算是。可汗跟她說，來長安玩一趟，看看周京風光玩物，然後就接她迴去。”</p>
“這迴鶻可汗倒不算個黑心的，特地讓女兒走一趟，全了你這使臣的使命，也全了彼此的麵子。”元賜嫻想了想，又記起一樁事，“但你有沒有覺得，伽斛公主好像對我阿兄有那麽點興致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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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歎口氣。就是這個理。元家已經跟南詔牽不幹淨了，哪能再跟迴鶻攀上關係。</p>
阿兄的婚娶委實是個麻煩事。此前也非元家不急張羅，而是一直沒法張羅。畢竟當初薑元兩家的親事，是聖人許可了才成的，估摸著就有叫薑家盯著元家的意思。現在若是來個不合聖心的，徽寧帝不會點頭，若是來個合聖心的，那不是給元家再添第二雙耳目，第二個薑璧柔嗎？</p>
她道：“小姑娘挺可愛的，但身份敏感了點，成不了，可惜了。”</p>
成不了也就算了，怕的是席上那點來來去去已經傳到了聖人耳朵裏，還得再給元家岌岌可危的形勢添把火。</p>
陸時卿看穿了她的心思，卻像是從頭到尾都對這事不擔心，不以為意道：“放心，現下最關鍵的是平王，在解決他前，聖人暫時沒工夫管元家。”</p>
這話倒也對。平王藝高人膽大，這迴在突厥的事上展現了了不得的實力，老皇帝實在容不得他放肆了，隻是礙於淮南那邊的勢力不好周旋，一時下不了刀子。</p>
她點點頭：“解決平王以後呢？”</p>
他笑笑：“就沒有以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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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從陸時卿的話裏聽出了那麽點風雨欲來的意味，但眼看長安城，卻像是依舊包藏在一片祥和與平靜裏。</p>
過了幾天，她得到元鈺的求助口信。</p>
事情是這樣的。伽斛在用了元家的藥膏以後，說一點不見效，幾次三番托人來問，是他唬人呢，還是她用的法子不對。如果是後者，希望元鈺能給她示範示範。</p>
帶口信的仆役給元賜嫻模仿起元鈺頭疼的樣子，繪聲繪色道：“這不是缺心眼嗎？那坊市裏賣豆腐的，也說吃了她家的豆腐會變白。我當初一連吃了一整月的豆腐，都快吃吐了，都沒見一點用處。我還是付了銀錢的呢，也沒去找人家拍板子算賬啊！再說了，說了潤白潤白，沒白，好歹潤了不是？”</p>
拋開擔心不說，元賜嫻真覺這事挺好笑的。但她一時也沒好主意，又急著進宮，就先打發仆役迴去了，說迴頭再講。</p>
她吩咐完就跟陸時卿一起帶著元臻元姝去了大明宮的含涼殿。</p>
前頭皇後提了一嘴，夫妻倆本想敷衍了事，但這會兒人家貴人又傳信來了，他們就沒再推辭，左右隻是抱孩子進宮一趟，且約的還是十三皇子那處，不會出什麽岔子。</p>
拾翠和揀枝一人抱著一個，陸時卿和元賜嫻走在前頭，到了含涼殿就見十三皇子正和皇後挨在一塊，一旁還有個搖車，裏頭躺的想來就是居業了。</p>
自打韶和出嫁，皇後就更多看顧鄭泓，常在他去她的蓬萊殿請安時，詢問他課業。但這迴見陸家夫妻，卻不適合在她那處，所以才移駕來了這裏。</p>
倆人給皇後和鄭泓行了禮。</p>
皇後熱絡地請他們座，鄭泓顯得異常興奮，眼珠子一圈圈轉，直瞅著拾翠和揀枝懷裏的孩子，聽大人間客套了半天，四下沒聲了才插嘴道：“陸侍郎，我能不能抱抱他們？”</p>
鄭泓六歲了，倒也長了個子，但到底還是孩子，臂力難吃得消。</p>
陸時卿朝他和煦一笑：“殿下怕是抱不動，別傷著了您。”</p>
鄭泓卻一拍胸脯：“我抱得動！我每天都跟六哥練把式，之前也抱過業兒了。”</p>
皇後說是，不過還是叫他別鬧，萬一摔著孩子就不好了。</p>
他不依，眼巴巴看著眾人。</p>
這深宮裏頭就數鄭泓年歲最小，他平日也沒什麽玩伴，想來很是無趣，所以看見比他小的孩子就來了興致。元賜嫻倒有點心軟了，說：“沒事，讓拾翠和揀枝幫襯點就是。”</p>
鄭泓朝他拋個眼色，做了個口形：師母天下第一美。</p>
她發笑，沒想到他還記著這茬，就叫拾翠抱著元臻上去給他“嚐嚐鮮”。沒想到鄭泓搖頭說不抱，然後指著揀枝懷裏的元姝說：“想抱那個！”</p>
陸時卿一挑眉：嗯？</p>
元賜嫻也一下子警惕起來：這差別待遇是怎麽迴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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