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一次,不嗔沒有發揮他一直以來的作用。


    “蓮葉師弟?請進來說話。”住持的聲音搶先一步從禪房內傳出。


    蓮葉大師推門而入,不嗔則規矩地守在門外,閉目垂耳,不視不聽。


    小荼羅寺的住持法號蓮華,因修為精深,慈悲大德,被修仙界之人尊稱為蓮華上師。據傳蓮華上師慧根極佳,三歲開悟便拜入小荼羅寺修習佛法,經過數百年的潛心禮佛參悟,已經日漸接近佛海彼岸,引渡超脫。


    這位傳說中的高僧大德,此時身披赭黃僧衣,手執一卷佛經,正盤坐在禪床上,像是特意等待著蓮葉大師的到來。


    蓮葉大師行了佛禮,唱了佛號,平靜道:“師兄已等待多時了?”


    蓮華上師抬頭,指了指對麵的位置,淡淡道:“師弟請坐。我算到你今日有客來訪,恰聞不嗔說明樊籠心劫之事,便料到師弟會來。渡此等心劫本就困難重重,這一劫數也是天意注定,師弟不必掛懷。”


    蓮葉大師點點頭道:“師兄所言甚是,我此番前來卻不是為了心劫之事。師兄已知今日造訪者是炎靈真君的弟子,那件物品我也交還給她了,你未阻攔亦未過問。不知,師兄的想法是?”


    蓮華上師放下手中經卷,看了他一眼,靜默半晌道:“我沒有什麽想法。修仙界這千年大劫完全寄於慕施主一身,我們除了相信她,別無他法。況且聖門如此強盛勢大都拿不出解決辦法來,小荼羅寺能做的又有多少呢?”


    蓮葉大師又道:“師兄覺得今日之事是否要告知聖門?當年受聖門委托代為保管那物,隻是因為寺內的天機陣能指引迷航,如今有緣人已經出現,恰又是聖門弟子,炎靈的徒兒,聖門應當知曉此事。”


    蓮華上師思忖道:“此事事關重大。不如派弟子前去天胥山詳細通傳。天命之人是慕施主,聖門接下來應該會有所行動,必要時我們亦可給予幫助。”


    說罷,他又囑咐道:“為了此劫順利消弭和慕施主的安全。這件事不宜聲張,一切暗中行動即可。”


    蓮葉大師笑道:“師兄考慮周到。慕施主確實很好,天資聰穎,根骨極佳,這是否就是她被選為天命之人的緣由?”


    蓮華上師搖搖頭,平靜道:“我亦不知。天意難測,天機陣乃我佛至寶,向來靈驗精準,它給出這樣的指示,必有冥冥之中的因緣。”


    兩人看法達成一致。蓮葉大師又帶著不嗔去找監寺,商議出使聖門的弟子人選。


    客棧裏,慕萱還在絞盡腦汁地研究那枚玉簡。神識讀不通,眼睛看不出來,她甚至嚐試著滴了一滴血想要認主或者建立親密聯係什麽的。但是都失敗了。


    折騰了半天,慕萱終於放棄了,想著是否再去一趟小荼羅寺問問蓮葉大師。蓮葉大師給她東西時並沒有特意囑咐過什麽,說明他可能也不知道玉簡非同尋常,但以大師的閱曆和修為,辦法肯定比她多。


    慕萱鬱悶地揣起玉簡再次來到小荼羅寺,所幸她剛離開不久。偏門的守門僧還認得她。聽到慕萱的來意之後,小和尚有些為難,道:“拜訪蓮葉大師須得有請柬或者有內門弟子引領,施主這樣來,小僧不好通傳。”


    慕萱又問要見不嗔不怨是不是也這麽麻煩,結果小和尚就麻利的跑去叫人了。片刻後。不怨笑眯眯地出現在偏門,嗬嗬笑道:“慕施主與我佛當真有緣,這麽快又見麵了。蓮葉師叔祖已經出關,請跟我來吧。”


    再見蓮葉大師,還是在那個幽靜的院落。但這一次不再是角落裏發黴的小屋子了,而是明亮寬敞的禪房。慕萱說明來意,蓮葉大師似是也沒料到竟是這種情況,他接過玉簡,嚐試之後也失敗了。


    蓮葉大師雙手托著那枚玉簡,攏腿盤坐,頓時佛息縈繞,絲絲縷縷環著玉簡飛舞。


    慕萱沒見過佛修者施法,暗歎驚奇,也不敢出聲,便立在一旁靜靜看著等待著。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蓮葉大師把玉簡遞給慕萱。慕萱忙問:“如何,大師可看出什麽了?”若是蓮葉大師也看不出來,那慕萱真的要哭了:師父啊,您都去了那麽久還不消停還要給徒兒留下個難題!


    蓮葉大師歎道:“炎靈真君不愧是名聲在外的奇才,誰能想到這小小玉簡中竟然還隱藏了一個極厲害極複雜的陣法。以法陣封鎖玉簡,此等高見和精妙手段聞所未聞,今日居然能得一見,幸甚!奈何老衲不通陣法,無力破解,還要小施主自己想辦法。”


    慕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玉簡裏居然藏著個陣法?而且她居然毫無察覺?修習陣法多年,前有碧影仙子的傳承,後有炎靈師父的感悟,慕萱自認自己的陣法水平還是可以的,起碼有沒有設陣她還是能看出來的,可是這一刻,慕萱深深地感受到了師父的強大和自己的渺小。


    “多謝大師,晚輩會勤加鑽研,爭取早日破解。”慕萱迅速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挫敗感什麽的,想想對方是師父,是極具盛名的陣法天才,與其懊惱自卑,不如奮起直追,她便坦然了。


    蓮葉大師讚道:“如此甚好。小施主,你可知此物代表著什麽?”天命之人的說法目前隻有小荼羅寺的幾位高僧知道,連聖門都不清楚,慕萱也沒被告知。


    慕萱疑惑道:“此物不是我師父的遺物嗎?晚輩身為他唯一的弟子理應好好保存,聆聽師父的教誨。怎麽大師,還有別的事情?”她突然想起了蓮葉大師之前說過的“使命”,雖然她自己有猜測,但也隻是猜測而已,大師這是準備說明了嗎?


    蓮葉大師一動不動,眼中湧上悲憫之色,仿佛一座慈悲聖像,他用沉緩安定的聲音道:“這是炎靈道友以性命相搏的結果,他未竟的壯誌極有可能關係到整個修仙界的興衰,所有的秘密都在這玉簡中,揭曉的時刻或許你身上就多了一副重擔,小施主可能擔負起來?”


    慕萱暗道果然如此,跟她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大師請放心,家師遺願,晚輩必當竭盡所能!”慕萱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師父留下的東西說不定能提供更多線索,無疑為她的前路又多加了一層保障,還有什麽好擔心呢。


    蓮葉大師見她答應的如此爽快,隻當她不知形勢嚴峻、沒明白這任務的艱巨。但在他看來,以慕萱的修為和心境閱曆,此時萬萬不能對她施加壓力,否則她有可能完全崩潰。所以,他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點了點頭,臉上是堅定和信任。


    慕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便告辭了,仍是由不怨把她送出寺門。


    站在小荼羅寺門口,慕萱捏了捏那枚玉簡,把它收進乾坤袋,腦子裏一刻不停地給自己製定計劃,關於繼續鑽研陣法的計劃。慕萱覺得,以師父之才,隕落前他定然有許多發現,用通天之陣試探不過是想驗證一下而已,那玉簡中的信息可就不簡單了,還是不要拖得太久為好。


    小荼羅寺很大,寺的周圍駐足著許多沒有請柬但卻想拜會高僧大德的佛修者。他們在等,等小荼羅寺一年一度的講經大會,幹脆就在寺邊修行起來。慕萱從這些人中穿過,總算擺脫了那種讓人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


    不是她對佛修者有什麽意見,蓮葉大師、不嗔、不怨等人都挺好的,慕萱隻是不習慣佛修者的說話方式。句句話中好像都帶禪機,解釋之後也聽得稀裏糊塗,像她這樣沒有慧根的人都如墜雲裏霧裏,這種感覺不太好。


    慕萱往客棧而行,沿途見了不少巫修,他們裝扮與其他修士大相徑庭,便好奇地多看了兩眼。街上人多,亂嘈嘈的,慕萱腳步一慢下來,便聽到有兩個人在大聲爭執,似乎要打起來了。


    她本來不愛湊這種熱鬧的,但轉頭一看竟是兩名巫修,便想看看巫修是如何鬥法的。有好戲可看,這裏很快聚攏了一大波比較閑的修士,甚至有修士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大聲起哄讓他們快點打,別浪費大家時間。


    慕萱站在人群中,眼眸一掃,意外地發現了一個人——花葉林中的那個青衫劍修。隻見他抱劍而立,並不像其他人那樣一臉期待,反而眉頭微蹙,好像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似的。


    慕萱看了他幾眼,隔著影衣鬥篷,本以為不會被發現,誰知青衫劍修的感知能力似乎格外敏銳,一眼掃過來,直直盯著慕萱。然後,他發現慕萱並無惡意,便淡淡一笑,繼續看向場中兩人。


    慕萱不動聲色地圍觀著,就在所有人都等著這兩個巫修動手的時候,那青衫劍修突然上前一步,笑道:“在下聽了許久,兩位道友何必為一件小事而大打出手?不如找個地方,我請客,兩位握手言和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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