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修士動起手來都有驚天動地的氣勢,何況是自爆。即便是那麽遠的距離,仍然讓人心驚。


    雲遲山下的修士舉目望去,隻看到氣浪滾滾煙塵騰起,卻不見各色法術飛起、多人混戰的局麵,一時間都弄不明白南公峰上的修士們在搞什麽名堂了。


    按說都逼得元嬰真君自爆了,戰況應該很激烈才對啊。這個級別的戰鬥,早就不局限於地麵上了,真人真君什麽的打起來都是騰空的,那麽多人發動法術,離老遠都能看到動靜,如今的局麵卻是詭異的安靜。


    到了這一地步,不管上麵發生了什麽事,肯定是不能善了的。盡管沒等來自家前輩的信號,有許多門派的弟子也已經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了。是為支援,還是想渾水摸魚,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沒有天韻真人的命令,聖門弟子誰也沒有動,看著其他修士急吼吼向前衝的紛亂畫麵,雖然疑惑,他們都很自覺地圍在一起,等著聽兩位師叔的解說。


    葉無雙無視了眾弟子期待的眼神,目光掃了一圈,落在若有所思的慕萱身上:“慕師妹,既然你早就發現了赤霞派的陰謀,想必早就料到了今日赤霞被圍攻的局麵。眼下山上正在發生的事,不知師妹能猜出幾分?”


    慕萱收迴思緒,試著說了自己的看法:“以我之見,自爆者應是赤霞派某位真君。此人必是抱了必死之心,所以絕不給對手留有餘地,可見上麵已經打起來了,而且相當慘烈。至於為何沒有其他動靜,不符常理,我就猜不出了。”


    天韻真人讚許地點點頭,對葉無雙道:“慕師妹說得很有道理。自爆者,乃是赤霞派無塵真君。隻有他,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自爆最有價值,而且能出其不意。留下的那些道友們應該是被控製起來了。”


    葉無雙點頭表示讚同。然後笑道:“師兄,這世上還有你看不穿的事嗎?赤霞派想要魚死網破,這都被你及時發現了苗頭,若是我,肯定要留在那裏看好戲的。”


    天韻真人道:“如你所說,看戲不一定要擠到戲台中間。我行事無他,隻奉行‘小心駛得萬年船’和‘反常必為妖’這兩句話,關鍵時刻往往能救命。也正因如此,其實我很羨慕師弟你快意恩仇的瀟灑啊!”


    聽著兩位師兄又扯到別的事上去了,慕萱便迴頭繼續想著赤霞派的事。天韻真人知道無塵真君受了重傷。所以十分肯定的推測自爆者是無塵真君。這在情理上說得過去。但是。留下的那些人“被控製住了”是什麽意思?


    以赤霞派的實力,即便高階修士全留下來也不過寥寥二三十人,完全無力對抗圍攻的門派聯盟。要知道,很多中小門派把這一次事件看成了勒索發財的好機會。甚至請出了他們的元嬰祖師作為戰力,就是為了給赤霞派施壓,讓自己門派多分得一些利益。


    單就元嬰真君的數量來說,門派聯盟就絕對擁有壓倒性優勢,再加上結丹修士,怎麽看,赤霞派也隻能乖乖認輸,割地賠款。


    可是如今,赤霞派的首座都自爆了。門派聯盟還沒什麽反應,被控製的說法似乎是成立的。而且看樣子這個控製不是絕對的,應該是被困住了才對。


    慕萱驀然想到了金舟真人。能把這麽多人無聲無息困住的,對有修為的人來說,下毒都不好使。隻有陣法。而金舟,對陣法的研究水平很高。金舟已是傀儡,那麽赤霞派的陣法要麽就是他留下的,要麽就是赤霞派另有布陣高人。


    慕萱悄悄地用神識與白佑說了這一情況,讓他好好迴憶一下金舟有沒有在赤霞派留下什麽厲害大陣。當時煉製傀儡時,白佑搜了金舟的魂,對他做過的所有事情都很清楚。


    “有。金舟廢了近百年心血研究出了一個無利乾坤陣,乃是由無數小陣由內而外鋪疊而成,大陣的中心就在赤霞派的中心大殿,陣樞在天機樓。不過此陣耗費甚多,靈秀真人對此並不積極,金舟沒有落到我們手裏之前,隻完成了極小部分,隻有最核心的大殿部分能夠啟用,未知效果如何。”白佑很快就找出了相關信息,迴答著。


    “此陣主困還是主殺?”慕萱忙問。


    “從金舟的意識中來看,即可困又可殺,不過困陣要比殺陣容易操作。想要啟動殺陣,至少要三位元嬰祖師共同發力,當然,人越多威力越大。你是懷疑赤霞派的人發動了此陣?”白佑自己也猜到了。


    慕萱想點頭,卻突然意識到白佑看不見,反而會被同門們看出什麽來。她跟白佑匆匆說了兩句,便退出了神識交談。


    除了那些迫不及待衝上雲遲山的修士,還有很多人冷靜地繼續等待。天韻真人和葉無雙閑聊著別的事情,看起來對赤霞派的下場毫不在意,聖門弟子們則在對赤霞派發生的事議論著,猜測著。留下來的人都在觀望,但聖門,是真的不準備再蹚渾水了。


    人群中突然有一人驚唿:“雲遲山著火了!”驚動了還在等待的修士們紛紛抬頭去看。


    聖門弟子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雲遲山的後山體,隻見滾滾白煙升起,明顯是什麽東西在燃燒,看煙柱的粗壯,燒起來的東西不在少數。那裏,是赤霞派的庫藏之所。


    聯係到白佑方才說的,慕萱意識到,這一切隻怕都是赤霞派設的局。用這樣壯烈的舉動與門派共存忙,寧願全都毀了也不叫對手占一絲一毫的便宜,赤霞派這一招玉石俱焚恐怕很多人都沒有想到。


    而搞不清狀況的修士們,還在那裏幸災樂禍,以為是哪位修士搶先一步,為了泄憤報仇,把赤霞派燒了呢。


    片刻之後,又傳來幾聲自爆的聲音,而被赤霞派困住的眾多修士也終於打破了無利乾坤殘陣,狼狽地逃了出來。出來後,各門派紛紛給山下等待接應的弟子發出信號,雲遲山上空登時熱鬧起來。


    葉無雙望了一眼。嘖嘖道:“怎麽才出來這麽點兒人,剩下的全都折在赤霞派了?不簡單啊,幸虧我聽師兄的,跑得快。”


    天韻真人也感慨道:“畢竟是近千年的大派了,豈能輕易被滅,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說起來,我也猜不透赤霞派做了什麽,不如勞煩師弟前去看看?我有‘要事‘在身,不便返迴,你可沒有。”


    葉無雙笑道:“正合我意。”說罷。便再次禦劍飛上了雲遲山。


    這一次。還穩如泰山的就隻有聖門了。


    接到門派召喚。那些弟子們都一刻不停地往雲遲山上衝,包括一些散修,也揚眉吐氣地嚷嚷著要找赤霞派報仇。一時間,各種飛行法寶齊發。往南公峰湧去。昔日安靜肅穆的修煉道場,變得比菜市場還熱鬧。


    慕萱望著熙熙攘攘的修士,再看一眼烽火四起的雲遲山,不由得一陣恍惚。一個威名赫赫的門派,就這麽倒下了,哪怕它排在修仙界第八位,哪怕它傳承了近千年,這些隻讓它的覆滅顯得更加荒誕悲涼,沒有在劫難中有任何幫助。


    有些聖門弟子臉上也閃現了一瞬的悲戚。不過他們更多的是自豪。因為在這一次事件中,前前後後,聖門都沒有任何損失傷亡。因為這個原因,弟子們看天韻真人的目光除了尊敬,還多了崇拜。


    慕萱還在感慨。喬玦卻從青冥派那邊過來了,是來告別的。


    在地下探寶時,青冥派的領隊人物是青雲真人。赤霞派陰謀揭露後,青冥派大怒,來了兩位元嬰真君處理此事,青雲真人和後到的恆通真人便迴了青冥派,隻留下一些經曆過此事的弟子在這邊等待。


    “你們的真君前輩已經從山上迴來了?”慕萱問他。


    “未曾,但是兩位師祖有傳信下來,說山上戰況激烈,讓我等速速離去,不得流連此地。”喬玦也納悶呢,青冥派留下一批弟子就是為了在後麵的爭奪中占住優勢,結果什麽都還沒做,就直接讓迴去了。


    他不懂,慕萱卻明白。青冥派的原本計劃應該是元嬰真君負責施壓鎮場,然後弟子動手,結果誰想到赤霞派做的太絕,設計了他們不算,還一把火把有用的東西全燒了。他們心裏憋著氣,估計是要大開殺戒,為了不連累門中弟子,就讓他們先走。


    慕萱委婉地點了一下,強調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測,讓喬玦千萬要小心。喬玦知道自己在這方麵的經驗不如慕萱,很是虛心受教。他還詢問了慕萱日後的打算,得知她會無目的的遊曆曆練之後,喬玦有一點點失望。


    沒有目的,想再偶遇就很難了啊,喬玦遺憾地想。


    兩位好友,在經曆的短暫的相遇後,再一次分別了。


    沒多久,葉無雙也迴來了。他把打聽到的和親眼看到的一說,慕萱發現自己還真猜對了不少。


    原來在眾位修士進入赤霞派大殿之後,無塵真君東拉西扯說是要等那兩位結丹修士把門派庫房清點一遍,好補償給各門派,實際上他是在拖延時間,在等所有離開的赤霞派弟子都走得足夠遠。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無塵真君就翻臉了,引得眾人不顧以多欺少而圍攻他。無塵真君往人堆裏一杵,玩起了自爆,因為始料未及,而且元嬰真君的自爆威力甚大,所以這一下就傷亡慘重。


    以無塵真君的自爆為信號,定法和滅真忍痛摧毀了整個門派寶庫。為了做得夠絕,又添了一把火,把過往一切不論屈辱還是輝煌,都付之一炬。同時,身在天機樓的四位真君忍住首座師兄隕落的悲痛,開啟了無利乾坤陣。


    這時候大殿裏的修士才意識到不對勁,想出去時發現已經晚了。他們被一個奇怪的陣法困在了殿中,更糟糕的是,那個陣法不僅能困人,還壓製了他們的功體,隻能發揮出三成的實力。


    在這樣壓倒性的優勢下,大殿裏幸存的赤霞派結丹修士瘋了一樣開始屠殺,撐不過了就自爆,近十位金丹修士自爆金丹,波及範圍廣,殺傷力巨大。到最後,除了元嬰真君憑著自身高深修為幸免於難,一般的結丹修士幾乎是死傷殆盡。能活下來的的,想起那些瘋子一個接一個不要命的自爆,也是心有餘悸,不願多提。


    赤霞派的絕然不屈令整個修仙界動容震驚。


    原本一邊倒的輿論也開始向赤霞派傾斜了,甚至有修士說赤霞派戰出了傲然風骨,雖敗猶容。那些勇士們,也因著與門派和道義共存亡的義舉,雖死猶榮。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說完這些,葉無雙臉上也有幾分凝重和佩服:“赤霞派中庸了數百年,早已沒有了開派初始的驕傲銳意,沒想到重現當年風采時,卻是滅派時,不得不說,天意弄人啊,可惜。”


    事已至此,塵埃落定,天韻真人帶領聖門弟子迴天胥山,而葉無雙則繼續他的遊曆。慕萱的目標還是隱秀城,之後再去哪裏還說不定。一行人就此分道揚鑣。


    迴到隱秀城,距離交易會還有十天的時間,慕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乾坤袋,努力地湊著靈石。她想要鍛煉神識類的功法,而這類的功法少有流傳,即便有,肯定也是天價。


    看到乾坤袋角落裏的東西,慕萱一拍腦袋:居然忘了問葉師兄那個見麵禮的事!她眼巴巴地看著那十幾枚極品靈石,真惆悵啊,眼下這麽缺錢,花還是不花呢?


    跟白佑商量過後,慕萱決定把參商洞天裏的靈草賣掉一批,先攢十萬靈石買神識功法,若是還不夠,就用那些極品靈石抵,再不夠,就真不是她買得起的了。


    采了一些年份久遠的靈草、裝好,慕萱往寶齋記走去。一路上,聽到的都是赤霞派的消息。


    眾門派高階修士在赤霞一戰中死傷慘重,什麽都沒撈到,為了泄憤並報複赤霞設計之仇,南公峰被夷為平地,赤霞派山門、建築、道統全部湮滅。連整個雲遲山都遭了秧,在定法滅真二人放火之後,很多修士到處縱火,蒼鬱蔥蘢的雲遲山燒了幾天幾夜,火熄後就成了一座灰突突的死山。


    慕萱歎息了一聲,跨進了寶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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