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娘直直地看著老爺子,這不對啊!不是應該……稍後,她想明白了,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講講外麵的見聞也好,讓大家清晰的認識到,那些東西的危害性。


    也正好消磨時間,等孩子們都困了,長輩們在決定東西的去處,嗯!還是爹考慮的周到。


    姚致遠清澈的眼眸閃過一抹亮光,更是聞弦歌而知雅意,握了握拳頭,先做做‘熱身’。


    這就是個人的想法,總是想著對自己有利的一麵。


    三個小的,齊齊看姚致遠,剛才差點兒說錯話,還是以致遠哥馬首是瞻吧!這是這幾個月來形成的,習慣性的看向他。


    姚致遠正琢磨這要怎麽引到這個話題上呢?


    姚清遠問道,“外麵是不是像人說的亂哄哄的。”


    “這還用他說,我大哥的廠子都停工了,不知道這次複產複課,這機器能不能開動起來。”田勝利擔心地說道,“他們掙死工資的,不開工,哪來的工資,還不如咱們土裏刨食的。”


    “哎喲……真是造孽喲!”姚奶奶歎息道,接著碎碎念道,“打敗了小鬼子,老蔣跑了,這還要革誰的命喲!剛吃了兩天飽飯,這折騰啥子喲!”


    “娘!”姚長山趕緊說道。


    “怕啥子,怎麽自己家裏,連個真話都不敢說。”姚奶奶火爆地說道。


    姚長海哭笑不得道,“怎麽會娘,在家裏您,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俺曉得了。”姚奶奶歎口氣道。


    &&


    姚博遠趕緊轉移話題道,“你們沒有去京城看看,真的好可惜。”


    姚軍遠哆嗦了一下道,“幸好。沒有去,碰到南下的京城而來的幫助各地的破封資修的革命小將,真是瘋狂、猙獰,一切都是‘砸!砸它個稀巴爛!’”?


    “啊……你們沒有吧!”田勝利抬眼說道。


    “沒有。沒有。”姚修遠趕緊搖頭道,“我們倒是想,人家不用我們啦。”


    “真的如報紙上宣傳的那樣。”田勝利問道。


    “是的,我們親眼所見,南方一座寺廟,被革命小將給破了,裏麵有座千佛洞,老和尚跪在佛像麵前痛哭流涕道:這洞內壁畫是珍貴的藝術品。當年俄、英、德國等貪婪的商人曾盜割洞內壁畫,賣到西方。他們是強盜,重的是一個‘錢’字。那壁畫流失到國外。是我們重大損失。但畢竟還珍藏在博物館裏,並未毀掉。


    而國人自己幹的卻重在一個;‘破’字:他們將剩下的壁畫中的人物的眼睛挖空,或幹脆將壁畫用黃泥水塗抹得一塌糊塗。存心讓那些壁畫成為廢物。


    老和尚哭著道:過去帝國主義劫奪我們的文物,我曾痛心疾首,夢想有朝一日全收迴來。現在我倒想通了。如果讓這些不肖子孫毀滅了,倒不如讓外國人保存起來,總不至於毀滅,還能留存在人間。”


    “啊……啊!”


    眾人隻是惋惜一聲,現在又不能燒香拜佛,畢竟寺廟離他們非常的遙遠,不能感同身受。


    “我還聽說大城市到處查抄‘封、資、修’。幸好咱們是貧下中農,沒有那種玩意兒,不怕他們抄。”田勝利一臉慶幸地說道。


    聽在幾個知情人的耳朵裏,嘴角直抽抽,咱家現在就有一箱子封資修。


    “咯咯……”妮兒笑了起,姑父。這話說的有些早哦!


    田勝利捏捏妮兒的鼻尖道,“妮兒笑什麽?”


    姚夏穗秀眉微皺,痛惜的說道,“我們遇見京城南下的來的小將,他們洋洋得意的在我們這些土包子麵前炫耀:他們撕字畫、砸古玩。還一麵撕一麵唾罵是‘封建主義的玩藝兒’。最後嫌這樣太慢,統統堆到院裏付之一炬。……他們親自搬自燒,還圍著火堆唿口號……還哈哈大笑。”


    三大娘腹誹道:看吧,看吧,這就是藏封資修玩意兒的下場。


    “啊……我們想買書看都不容易,為什麽要燒掉。”姚振遠可惜道,他抬眼看向三大娘問道,“娘!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們代表著封資修啊!”三大娘說道。


    “可是娘,什麽是封資修啊!”姚振遠繼續問道。


    什麽是封資修,對於小老百姓還真說不清,三大娘不耐煩道,“小孩子家家的,上麵讓這麽幹,我們就這麽幹。敢以下犯上,會挨板子的。”


    姚建遠歪著小腦袋說道,“那些書,不是記載著我們的過去嗎?為什麽要燒掉?人沒有過去,豈不是很可怕?”


    小孩子天真簡單的思維一下子問住了在場的大人。


    “咯咯……”妮兒地笑聲打破了房間裏的沉寂。


    劉姥爺笑著揉揉姚振遠的小腦袋道,“喜歡看書嗎?”


    “喜歡!”孩子們齊齊點頭道。


    “姥爺,姥爺。”三大娘趕緊叫道,這話怎麽越聽越不對味兒。


    “知識越多越反動。”田勝利趕緊說道。


    “不說了,不說了。”劉姥爺擺手笑道,目的已經達到了,孩子們已經說喜歡了,不用說了。


    “哎!我聽說,這革命從頭革到腳耶!”姚博遠問道。“是不是逮著人家女同誌的長辮子哢嚓一剪刀下去,給剪成了短發。”


    “呀!夏穗的頭發也剪了。”姚清遠指著姚夏穗的剪發頭說道。


    姚夏穗搖搖一頭清爽的短發,“革命嘛!”


    嗬嗬……一切以革命的名義,所有荒誕、暴力、毀壞披上了革命的外衣,都成 合理的了。


    “哥,快說,是不是真有這事。”姚墨遠催促道。


    “有沒有反正我沒看見,因為大家都積極的排著長隊剪頭發。”姚夏穗接著道,“群眾的革命熱情很高漲,不過我聽說少數民族不願意剪頭發,出現了大哥所說的那樣的事。”


    “還有,還有我聽說海外華僑歸來,到了家門口。先挨上一剪子,這叫入鄉隨俗。”姚修遠接著說道,“不過我們遇到了革命小將設的路卡,檢查過往行人的著裝。……他們的手裏拿著剪子、榔頭等工具。對那些著裝打扮不‘革命’的人,采取著非常‘革命’的行動:有的長辮子被剪沒了,有的‘怪發形’被推完了,有的‘高跟鞋’被鋸掉了,有的‘ 火箭鞋’被砸扁了……盡管這些人在和革命小將講理、央求,反抗,可是在‘這是革命行動’一詞的壓力下,無一幸免。”


    “哦!”大家隻是哦一聲,點點頭,一臉的認同。革命群眾就是要革命妝扮。


    接下來不用大家問,姚致遠就繼續說道,“橫掃一切文學、小人書都沒有放過,文稿史料、書畫要麽燒,要麽送到造紙廠。化為紙漿。”


    而他們就是搬運工,也就因為這樣他們才順手牽羊,看著那麽多書籍字畫被銷毀,孩子們的心可真是疼!可恨的是自己能力有限。


    “有些聞風,怕批鬥、挨打,所以自己關在家裏自己燒掉心血,一邊流淚。一邊燒掉,我想那心情更是難受。”姚夏穗繼續說道,“有的家裏太多,不敢燒,怕煙霧太大,所以把書泡在洗腳盆裏。化成紙漿,捏成團,扔掉。”


    “這……這也太……這些書何其無辜啊!”姚長海說道。


    “小叔!”四個孩子高興地叫道。


    眼神灼熱地看著姚長海心裏毛毛的,隻是一句話而已,不用這樣吧!


    “他們怎麽那麽笨。怎麽不藏起來。”姚墨遠吸吸小鼻子道。


    “他們倒是想,能有藏書的都是當地的知名人士,掛了號的。”姚爺爺歎息道。


    “人怕出名豬怕壯!做人哪還是低調點兒好。”劉姥爺則趁機說道。


    “低調……”眾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三大娘則更堅定地那些東西一定要燒掉。


    姚致遠繼續說道,“外麵現在是談金色變,想盡方法丟掉金子 ,許多人在抄家被抄出金銀首飾,因而被活活打死。”


    “啊……”三大娘驚叫道,這些死孩子,明明知道還把這些害人的玩意兒拿迴來。


    “三嫂你幹嘛這麽驚訝?咱家別說金子了,連金子啥樣都沒見過。”田勝利挑眉道。


    “我沒事,隻是金銀,沒收了就成,咋還打死人。”三大娘這腦筋轉的還挺快的。


    “也是,太殘忍了。”姚奶奶感慨道,“這麽多年兵荒馬亂,國人但凡家中有點積蓄的都存些金子,防備動亂年月衣食無著,再說了解放前流通的可是銀元,誰家沒有點兒。”


    “娘,咱家也有銀元。”田勝利驚訝道。


    “可惜物價高漲,一下子就給吞噬了。”姚奶奶接著說道,“還好老蔣給大跑了,不然這物價還不漲到天上啊!”


    “這些金銀在革命小將看來,是資本家或地主或任何反動派的象征,要破、必須破。”姚修遠說道,“命都沒有了,要金子何用。一時間人們都聞金喪膽,唯恐因被抄出金銀而送命。凡家中有金銀首飾的,想盡一切不顯眼的方法丟掉了事。最多使用的方法是扔進公共廁所的糞坑裏,因為這樣做最安全。 ”


    “啊……這也太誇張了吧!”田勝利說道。


    “不誇張,我們認識人中小將,人家膽大,公開就說:現在還要偷嗎?隻要有個紅袖套,直接到人家拿就是了。”姚夏穗砸吧著嘴說道“釋放……釋放……”


    “釋放了心底的惡魔後,沒有了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人就會變的瘋狂,打砸搶燒就不足為奇了。”渾厚的聲音響徹耳邊,劉姥爺漫不經心地說道。“一個人的絕對自由是瘋狂,一個國家的絕對自由是混亂。”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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