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師父


    簫聲慢慢罩住整個宅子,那一抹白影從天而降,手卻沒有空出來。


    鬼母的情緒慢慢被撫平,巨大的身子驟然坐在地上,小鬼安分地坐在她的身上,突然變得和諧起來。


    宮長明得了空,起身從地上連滾帶爬地往外麵去,他是真的嚇壞了,興許沒有見過這樣的畫麵,我凝眸看容祈,他墨發垂下,隨風飄舞,依舊一身白衣,繡著白鶴花紋,從上麵飄落下來。


    執簫的手,點了鬼母一下,轉瞬間,鬼母化為虛影,消失在麵前,我愣了一下,他緩緩衝我而來,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容祈?”我喃喃,輕聲喊了一句,能在這裏遇上他,簡直是朝思暮想的事情,可是突然腦袋上挨了一下,他用簫敲了我一下,眉目之間隱隱含了一絲怒氣。


    他沉聲道:“連師父都不知道喊了,淨喊男人的名字。”


    我一愣,看著他的神色,倒不像是假的。


    可是他明明是容祈啊,難道這一世他不叫這個,師父?這又是什麽?


    腦袋上再度挨了一下,男人過來伸手,攤開我的掌心,擰眉,神色嚴峻,他問我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怔了一下,看著手心裏麵的斑點,像是血跡一樣,在整隻手臂上蔓延,我搖頭,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我張合了嘴巴,不知該從哪裏問起來:“你……真的……不叫容祈?”


    腦袋上再度挨了一下,他倒是喜歡打我,隻是他的臉與容祈一模一樣,他說他是我的師父,還說我是小沒良心,不過十年未見,他不曾變過,我倒是不記得他了。


    男人故作生氣的模樣,他扭過頭去,說小徒兒心裏有了牽掛的男人,不要師父了。


    我好無語,這人的氣質跟容祈不太相像,倒是跟個榴芒差不多,男人伸手將我的手翻了過來,他說我用力過猛,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我呆愣著看他,雖然知道是前世,隻是心裏有些酸澀,他沒了容祈的記憶,我們隻是普通的師徒關係。


    “小徒兒,你那樣看著我,當真是缺了……”男人沉聲,我的眼皮越來越重,身子虛得很,之前就不太好的身子,放多了血,倒是越發地虛了,我看他的身影都有些模糊,幾個疊影疊在一起,我的頭好重,忽而靠著他,滑落下去。


    若非他手快,一把將我抱了起來,此刻我怕是臉朝那三支香,臉上得被點了三點。


    “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男人調笑著開頭,這師父還真是沒個樣子。


    我沒了力氣說話,他卻自顧自地開口,說若是我執意這樣,他倒是勉為其難地收了我。


    我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喉嚨之中滿是血腥味,我被他攥入懷中,眼皮一合一合的,眼看著就要暈過去,他在我耳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地到最後都聽不到了。


    我感覺有人在搖晃我,一下下地搖晃,可我沒有力氣去迴應。


    “該死的,從未見過有人這樣不愛惜身子的,死了活該。”他口是心非,嘴裏這麽說著,行動卻是帶著我離開了那座宅子。


    消耗過度,我不知道在我來之前這具身子遭遇了什麽,但這一次是真的失血過多,會死人的。


    迷糊之間還能聽到說話聲。


    浣爾是嚇死了,忽然出現的陌生男人,還抱著她家小姐,她執意不讓容祈進去,容祈卻不管她,兩人發生了幾句爭執。


    浣爾叫了一聲,被容祈狠狠地斥責了一頓:“你家小姐還沒死呢,哭什麽哭!”


    “可是小姐……”


    “還不讓開!”容祈直接往房間裏去,不巧浣爾再度攔著,說那是女子的閨房,男人怎麽好隨意闖進去。


    容祈沉聲,說他是我的師父,這才消了浣爾的疑惑,浣爾說小姐常常提起師父,不曾想今日竟然能見到活人。


    我也是醉了,這丫頭真是好騙地很。


    容祈將我放在床榻上,抓著我的手不曾鬆開,他伸手彈了我的額頭一下:“素來隻知曉拚命三郎,不想你倒是厲害,連著三天不曾休息,還應了那人去除什麽鬼母,不要命了?”


    “真以為自己能耐了不成。”


    “瞧瞧,還不是小的時候那個樣子,倒也不曾長大。”


    ……


    男人言語之中滿是嫌棄,說我越大越迴去。


    我若不是醒不過來,才不聽他這樣念經似的說話。


    他給我喂了一顆藥,說是能暫且緩和我的情況,我是失血過多,勞累過度,虛的靜養。


    “如果我再晚點來,那幫小鬼怕是要加餐了。”男人出聲,說的我心尖一顫,我是目測過的,從鬼母的鬼氣分辨,確定能夠收了那隻鬼才動手的,怎麽可能出現他話語之中的情況。


    那藥像是薄荷一樣,從嘴裏順著喉嚨一路往下,清涼地很。


    過了不一會兒,我睜開眼睛,映入眼簾地便是容祈那張臉,盡管沒了之前的記憶,但如今能夠看到那張臉就已經足夠,我衝著他笑了一下。


    “傻了?”男人打破了我的幻想,我如今算是明白,“試試手有力氣嗎?”


    我愣住,手握拳都握不起來。


    男人瞪了我一眼:“活該。”


    我嘴唇幹裂,說不上話來,看了桌子上的水一眼,他會意,起身幫我倒了水,遞了過來。


    我抬手的力氣都沒有,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倒是好脾氣,喂我喝了幾杯水,嘴裏倒是嫌棄我丟了師門的臉。


    我不曾想沈妍的師父,竟然就是他。


    男人見我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後莫名其妙地出聲:“師父不叫容祈,大名墨筧,往後可記住了。不準叫名字,得叫師父才乖。”


    我一愣,隨即點頭,終究是前世,名字不過是個代號,他叫張三李四又如何,叫容祈,叫墨筧又如何,他都是我的人。


    我心裏暗自笑了一下,喜滋滋地看著眼前人,大抵是之前過慣了有什麽事情發生都有容祈的生活,如今倒是覺得越發眷戀了,這種感覺。


    墨筧被我看得莫名其妙,他抬手,摸摸我的額頭:“不曾發熱,怎麽自顧自地笑起來了。”


    “師父,我……不會有事吧?”我問墨筧,視線落在自己的手心裏,紅斑點看著詭異地很,就跟皮膚被掏空,看到血管似的,看著惡心極了。


    墨筧輕輕地摸摸我的腦袋,動作和之前的一模一樣,看到這個動作的時候,我的眼眶瞬間濕潤。


    他的眼神之中滿是嫌棄,怕是以為我是個神經病。


    我知道自己此時此刻不能依偎在他懷中,強忍著心中的悸動,吞了口水。


    “死不了,多休息一下就好。”墨筧出聲,他忽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妍妍,你倒是聽話地很。”


    他的手打開我那盒胭脂,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可惜不是惡臭,而是清甜的,這就是差別。


    他說當年離開的時候,囑咐過我,以血養這個舊盒子,用魂作為基礎來煉,這樣才能保我長久的活下去,我雖不知其中緣由,但一直謹遵師父的教誨。


    這也是為什麽這些年來,一直在除鬼,為得便是讓自己活下去。


    在我心底最深處,藏著一個念想,若非再度見到墨筧,我怕是也想不起來了,在那一次,他狠心說要離去的時候,我身邊唯一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唯一一個會對我溫柔的人,就將離我而去的時候。


    那一天,我沒有哭,而是噙著眼淚,聽完了師父的囑托。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印刻在我的心中。


    心口一塊忽而被撞擊了一下,不曾想那樣厲害的沈妍,也會有這樣的感情,我看著眼前的男人,視線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師父,你這一次迴來,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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