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國京城。


    太尉府。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太尉椅上,衣著華麗,錦緞顯貴,臉龐輪廓分明,猶如刀斧削刻,眼神陰鷙,周身散發著一股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壓。


    正中央,擺放著不少零散的屍塊。


    有些已經拚接出來,依稀能看出是宇文棟、孫穀幾人的相貌。


    下方跪著一些侍衛,一個個低眉垂目,不敢抬頭,大殿之中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太尉第四子慘死並州,他們這些人僥幸活下來,不敢直接迴京。


    隔了幾天,才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那處山穀外,將宇文棟等人的屍體收集起來,帶迴京城。


    宇文棟慘死,太尉心中震怒可想而知。


    眾人將整個過程講述一遍,已經跪在這裏一個時辰了。


    太尉宇文茂坐在上麵,聽他們說完之後,一語不發。


    空氣仿佛已經凝固。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早已汗流浹背,生怕遷怒自身。


    “怎麽迴事?”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有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眾多侍衛輕舒一口氣。


    這個人的出現,讓大殿中的死寂氣氛有些鬆動,剛剛籠罩在他們心頭上的壓力,在這一刻減輕了許多。


    有人偷瞄一眼,認出來人正是玄天教三十六渠帥之一的孫天祿!


    這位從來不用兵器,當年憑借一對拳頭打遍天下,可硬撼天下神兵,人稱玄天神拳。


    孫天祿已過花甲之年,須發潔白,步入大殿,一眼便看到地上擺放的屍體,雙眼暴起一團寒光,臉色一變!


    太尉宇文茂道:“你們將過程再講述一遍。”


    為首的那個侍衛又將眾人到達煙雨村之後的事,原原本本的講述一遍。


    聽到那位紫衣女子出手的情形,孫天祿瞳孔微微收縮,眼底閃過一絲忌憚。


    他目光落在那幾具屍體上,隨後又抬頭看向宇文茂,沉聲問道:“邪帝?”


    “應該是了。”


    宇文茂點點頭,道:“能將玄冥真炁修煉到這一步,已達三花聚頂,出神入化之境,天下間除邪帝外,別無他人。”


    “邪帝活到現在,應該有八九十歲了吧?聽他描述,怎麽會那般年輕?”孫天祿不解。


    “這就不知道了。”


    宇文茂搖頭。


    隨後他心中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


    “怎麽會招惹上她?”


    孫天祿大皺眉頭。


    宇文茂道:“根據他們的描述,那位陸夫人使用的劍法應該是白骨劍法,她多半就是邪帝的弟子。”


    “那人漏了這麽重要的信息,被他坑了!”


    孫天祿雙手握拳,骨節發出劈裏啪啦的響動。


    “他未必是有心。”


    宇文茂沉吟道:“這個過程,出了差錯。秦熙被人劫走不說,那個陸傾居然也逃了出去,而且能跨越兩州,一路逃到武將山那邊,此事恐怕他也料想不到。”


    孫天祿來到幾具屍體旁,足尖一挑,撿起地上的太尉令,看著上麵的指印,皺眉道:“這種指力,恐怕是宗師出手了。”


    “嗯。”


    宇文茂點點頭。


    孫天祿問道:“乾國的宗師,似乎沒有他們描述的這個老者,難道是前朝餘孽?”


    宇文茂道:“此人實力極強,用了易容之術,出手沒顯露招式,應該是怕暴露身份,可能還是乾國的人。”


    “會是誰?”


    孫天祿的腦海中,將自己所知的宗師強者過了一遍,沒什麽頭緒。


    “誰都有可能。”


    宇文茂淡淡的說了一句。


    孫天祿問道:“邪帝隱世多年,以為她早就死了,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宇文茂道:“那裏是武將山,前朝武帝魂斷之所。”


    “那又如何?”


    孫天祿不解。


    宇文茂緩緩道:“當年武帝與邪帝曾是一對神仙眷侶,隻是後來陰差陽錯,兩人分開,沒能走到一起。”


    旁人對此事未必知情,但宇文茂跟在武帝身邊多年,對這件事卻有所耳聞。


    武帝最初並未參與爭霸天下。


    那是武帝年輕時候,闖蕩江湖,結下的一段緣分。


    孫天祿愣住。


    他沒想到,前朝武帝與邪帝之間,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孫天祿皺眉道:“既然有過這事,前朝覆滅,武帝身死之時,邪帝怎麽從未出現過?”


    宇文茂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搖頭道:“武帝逐鹿天下,登臨帝位,立其他女子為後,邪帝心中恨極了他,怎會出手幫忙?”


    “嗬。”


    孫天祿冷笑道:“武帝當真愚蠢至極,邪帝有這般通天手段,為何還要與她分開?哪怕曲意逢迎,也該將她收入宮中!”


    宇文茂淡淡的看了孫天祿一眼,暗生鄙夷。


    武帝豈是那種人?


    而且,這孫天祿也看輕了邪帝。


    “邪帝成名,乃至成就化境大宗師,那都是後來的事了。”


    宇文茂緩緩道:“兩人相識之際,都隻是初入江湖的年輕人,誰又知道後麵的際遇?”


    “你當邪帝的邪名,是怎樣闖下來的?就是因為兩人斷絕情緣之後,邪帝才性情大變,喜怒無常,江湖上殺人無數!”


    孫天祿暗暗點頭。


    邪帝後來的威名,他就有所耳聞了。


    這位是天下九宗中唯一的女子,行事隨心所欲,正邪難定。


    別管是正道中人,還是魔道中人,江湖中人還是廟堂中人,死在她手中的不計其數!


    往往一念之間,便有人死於非命!


    “邪帝!”


    孫天祿目光陰沉,緩緩問道:“太尉,此事怎麽說,能不能……”


    宇文茂微微搖頭,道:“此事得從長計議,邪帝不好惹,想要動她,光是玄天教主親自出麵都不夠,還要聯合其他高手。”


    “邪帝無親無故,沒有牽掛,一旦失手,被她逃走,我們每個人都寢食難安。”


    “你先將邪帝的消息,迴稟玄天教主,屆時再商議如何處理。”


    孫天祿默然不語。


    他心中也清楚,這件事就算稟告上去,玄天教主也不可能為了他的兒子,去主動招惹邪帝這種狠人。


    隻是,他就這麽一個兒子,對他極為寵愛。


    這個兒子又有天賦,三十多歲便已經修煉到通脈大成,有望在四十歲之前踏入二品先天。


    可如今,就這樣死在他的麵前!


    白發人送黑發人,老年喪子,他如何能接受?


    孫天祿越想,越是怒火中燒,難以遏製!


    “那個和陸傾在一起的少年什麽來頭?”


    孫天祿突然問道。


    孫穀慘死的根源,還是那個少年和陸傾二人逃到那處山邊幽穀,導致邪帝出山。


    既然暫時不能去招惹邪帝,便隻有將那個少年抓迴來,以他的鮮血和首級,來祭奠自己的孩子!


    “還不清楚。”


    宇文茂道:“聽他們的描述,此人應該沒什麽出身,隻是普通的江湖人士。”


    “此子應該還在山邊幽穀中,到時候派人在武將山附近探查一下,若是有此子的消息或是蹤跡,我們便可出手。”


    “好!”


    ……


    西坪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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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棠在睡夢中,耳邊仿佛響起一道道梵音,擁有著一種神秘莫名的偉力。


    伴隨著梵音,體內的寒意漸漸消散。


    一股熱氣突然湧入體內,與那股寒氣融合,化為一股溫熱的暖流。


    在五髒六腑中徘徊,遍布四肢百骸。


    陳棠舒服得幾乎要發出聲來。


    這種感覺,好像是前世在泡溫泉,渾身暖洋洋的。


    他甚至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


    自己的筋肉骨骼,在這股暖流的滋養之下,傳來一陣癢麻之感,好像正在緩慢的生長壯大,!


    原本,他便已修煉到七品,易筋大成。


    體內大筋猶如精鋼,堅硬無比!


    但在這股暖流的滋養下,他的大筋漸漸軟化下來,變得充滿韌性,筋膜更加堅韌!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棠悠悠轉醒。


    他翻身而起,沒怎麽發力,便跳出一丈高!


    落地之時,他感覺體內筋骨有些異樣,下意識的活動筋骨。


    猶如炒豆子般,體內傳來一陣異響,宛如弓弦震動,劈啪亂響!


    陳棠目光大亮。


    弓如霹靂弦驚!


    這是修煉到七品極境,易筋的大圓滿的標誌!


    武帝曾說過,下三品極境的標誌,便是冰肌玉骨筋如弦。


    直到此刻,他算是修煉到這個境界了。


    陳棠觀察了一下自身,易筋圓滿之後,身高又漲了半頭,整個身形更加強壯魁梧,比之寒域之人也相差不多!


    尋常七品大成的武者,力量最多能達到開八石弓的程度。


    陳棠感覺自己如今,甚至能拉開十一石的硬弓!


    修煉到後麵,每提升一石力量,都難如登天。


    別看隻是超過三石的力量。


    一旦交手,多出三石力量,便足以碾壓同階武者!


    要知道,即便是六品大成,也隻是開十石弓。


    陳棠感受著體內的情況,暗自欣喜。


    在兩個多月前,他才剛剛踏入七品。


    如今,便已經修煉到七品極境,速度驚人!


    若是獨自在雪山上閉關修煉,絕對到不了這個層次。


    “阿彌陀佛,施主,你醒了。”


    就在此時,一道溫和聲音響起。


    陳棠循聲望去。


    隻見一位老僧背對著他,骨瘦如柴,根本撐不起身上那寬大的僧衣,坐下一個破舊墊子,兩條白眉極長,幾乎垂在肩膀兩側的位置。


    “在下陳棠,前輩可是了空法師?”


    陳棠連忙問道。


    “正是。”


    白眉老僧沒有轉身,迴了一句。


    “多謝法師救命之恩。”


    陳棠連忙恭恭敬敬的行禮拜謝。


    雖然處在昏迷狀態,但他也清楚,若是沒有這位了空法師,他早就被那股寒氣凍死了。


    了空道:“談不上恩情,隻是因緣際會,施主不必多禮。”


    “法師,我體內那股寒氣是怎麽迴事?”


    陳棠問道:“可是山下那位紫衣女子所為?”


    若是那紫衣女子無意也就罷了。


    若是她有意為之,這事不能這麽算了!


    他舍了性命,護送陸傾一路逃亡至此。


    雖說不求什麽迴報,隻是義之所在,但你不問青紅皂白,便出手加害於我,這事我可忍不了。


    了空轉過身來,望著陳棠,輕輕敲了一下手中的木魚。


    咚!


    一聲輕響。


    也不知怎的,這響聲好似敲在陳棠的心頭。


    剛剛湧起的怨念,竟消散許多。


    了空微微一笑,道:“陳施主著相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最終都成就了施主的機緣。施主因禍得福,又何必徒增怨恨。”


    陳棠被那一聲木魚響動,震動心神,耳邊又聽著了空法師的話,一時間竟說不出什麽。


    自己因禍得福,似乎真的沒必要追究此事。


    陳棠晃了晃頭。


    這和尚好生厲害。


    怎麽他說什麽,我都感覺大有道理……


    “行吧。”


    陳棠暫時不打算糾纏此事,來到了空法師對麵,也學著法師的模樣,盤膝而坐,問道:“法師,那位紫衣女子是誰,好生厲害。”


    了空法師見陳棠不拘禮數,語氣隨意,心中不以為意,隻是含笑道:“那位女施主姓陸,原在江湖上,也有個名號。”


    “什麽?”


    陳棠問道。


    “邪帝。”


    了空法師開口,說了兩個字。


    陳棠嚇了一跳,差點從地上蹦起來。


    邪帝是女的?


    他竟然見到了傳說中,天下九宗之一的邪帝?


    他剛才好像還想著找人家算賬?


    真是茅坑裏點燈。


    陳棠深吸幾口氣,盡可能的平複心神。


    怪不得。


    陸夫人當初見到他們,就動了殺機。


    這倒也能理解。


    畢竟陸家身份敏感,乃是前朝武帝後人。


    而且陸夫人最終畢竟沒有出手。


    這個邪帝行事更加邪門,差點就要了他的小命!


    這對師徒,還真是一脈相承。


    陳棠心中嘀咕著。


    幸好陸傾從小沒跟在邪帝身邊。


    若她小時候被邪帝帶大,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陳棠有些好奇,問道:“按說,邪帝是前朝時候的人,現在應該有些歲數了吧,怎麽看上去仍像三十多歲的女子?”


    “因為她曾得到一枚駐顏丹。”


    了空法師看著陳棠,目光中大有深意,道:“這枚駐顏丹,是秦施主當年送給她的。”


    秦施主?


    陳棠心中一動。


    武帝之子叫秦熙。


    按說,武帝應該也姓秦。


    這位法師口中這位秦施主,是在指武帝嗎?


    沒等他想明白,隻聽了空法師微微一笑,突然問道:“秦施主還好嗎?”


    看見了空法師的眼神,陳棠瞬間明白,對方口中說的就是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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