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紅藥迴答,他便倏然化霧朝紅藥撲來!紅藥亦是反應極快,手指一錯、黃紙小折扇一挑一扇,漆黑小香爐裏的灰白香灰便如屏障一般升起迎上化霧而來的鬼王。明明兩者皆是無形煙霧,相撞的那一刻卻雷光電閃!濃香再次席卷後街,無數鬼怪引頸望天,鼻翼飛快翕動試圖留住身邊濃香。片刻後,香灰與黑霧同時散盡,黑袍男子倒飛而出,激起陣陣陰氣動蕩。攢了許久的大半爐香灰居然隻是逼破了他的幻形,這鬼有兩下子啊!紅藥突然挑眉一笑,抬指將精致金絲邊眼鏡摘下,將其別在胸前衣袋後,他把還剩了淺淺一層香灰的小香爐遞給裴慈:“拿好,有鬼接近就用香灰。不用怕,隻要沾身必定非死即傷。”再次蠢蠢欲動的鬼怪:“!!!”連鬼王都能擊退的香灰……默默收迴試探的鬼爪。囑咐的話剛說完,黑袍鬼王又迎麵攻來:“敬酒不吃吃罰酒!能為本座製香,是你的榮幸!”紅藥手中柔軟的黃紙小折扇準確無誤地擊在鬼王漆黑長甲上,一陣令人牙酸的、宛若鋼筋催鐵的‘刺啦’聲後,鬼王再次被擊退。黃紙扇也無火自燃,化作一撮飛灰。紅藥嘖地一聲將黃紙灰揚開,然後抬手一招——後街眾鬼突然聽到一陣清脆叮鈴響,那聲音似是從遙遠街口傳來,又像近在耳旁,聽著隱隱約約似有似無,卻讓他們分外心悸,不自覺又退開了一段距離。鬼王已經迴轉身形再度攻來,那叮鈴聲也像是知曉它主人麵臨的險境一般,響得越發急切。在鬼王長甲即將探到紅藥眉心時,一道比他動作更快的黑影疾速掠來。‘哢嚓——’眾鬼目瞪口呆地看著凝聚了他們鬼王半身血腥煞氣的黑色長甲被齊齊斬斷,那外來人卻隻是略後退了半步。一柄長刀懸空立在紅藥身前,刀脊上的漆黑銅環瘋狂跳動,在陣陣清脆的叮鈴聲中,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一往無前人擋殺人城擋屠城的血腥戰意。‘噗通噗通——’,在這樣龐大而凝聚的意誌前,不少小鬼不受控製地趴伏在地。紅藥歎口氣,伸手握住刀柄,像得了什麽安撫一般,銅環大刀逐漸安靜下來,但那股好戰的意誌、血腥的氣勢卻並沒有消失,而是緩緩圍繞在紅藥身旁,就像是……在護持著他一般。“還打嗎?”紅藥提刀看著半跪在地的黑袍男子,“我先說好,真要打,我下一刀斬的就不會是指甲了。”黑袍男子神色複雜的死死盯著紅藥。“你到底是誰?”他問。這話問得奇怪。他的神情不像是在問紅藥的姓名,而像是在問他的身份。問他,在那些久遠曆史中,他究竟扮演著誰。紅藥反問:“那你又是誰?”黑袍男子緩緩起身,袖袍當風黑發飛舞,他說:“吾名濮灼。”濮灼?這名字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裏看到過……紅藥沒有將困惑表現出來,他點點頭,淡然道:“我叫紅藥。”‘當啷——’一聲厚重鍾聲陡然響起,後街街口濃霧散去,有暖色燈光破霧而來。李吳提著紙燈籠遠遠對著紅藥招手。“紅老板!你們快迴來!走錯地兒了,這邊才是廟會!”第23章 半街往事後街街口常年繚繞的霧氣一散, 眾鬼皆是一驚。——老柳怎麽禿了?!——我滴個乖乖!他平日可是最寶貝他那身綠!再說沒了那些枝葉遮擋他還怎麽抓人藏屍?我還想在他那兒換具新鮮身體呢!——噓!你們看老柳的根……剛才那銅環大刀不正是從街口而來!——我說老柳怎麽會讓三個大活人活著路過他平安走進後街,原來被砍腳了呀嘻嘻嘻~——可別說老柳了,咱們後街怕是要換天了……嘖, 現在的人類一個個的……真不知道誰是妖孽了……...……李吳提著燈籠飛速飄到‘械鬥’現場,她看到紅藥手中的銅環大刀和地上烏黑發亮的幾截尖利指甲心頭就是狠狠一跳。李吳下意識看向濮灼, 關心道:“鬼王大人您……您還好吧?”濮灼:“……”你他媽看我像還好的樣子嗎?!今日開市, 他本應鎮守後街,但因為和某個惡劣天師的約定, 不得不應召前往城隍廟享供奉、鎮場子……雖然今天那幫臭道士供奉的香燭的確非常美味……結果享完香火一迴來就在後街聞到了相似的香火味, 那他肯定不能無動於衷啊!總去城隍廟蹭香火也不是長遠之計, 將製香火的人虜…咳,養在陵墓天天為他製香那才是堂堂一介鬼王該有的排麵!而且這製香人還長得很不錯,天天對著也賞心悅目!這計劃簡直兩全其美無懈可擊!唯一的意外是他打不過他……滿盤皆輸!!!李吳看懂了濮灼神情中的複雜哀怨, 她幹笑兩聲,打圓場道:“說來這事兒也是我們城隍陰司的不是,今日本是邀請紅老板前來城隍廟觀禮逛廟會, 但您也知道,我們上京城隍陰司事多鬼少, 我這一忙起來就忘了為紅老板仔細介紹後街街市, 和劃攤位贈路引……”“李吳,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濮灼的神色悲憤又認真, “你上迴邀請人來觀禮逛廟會,那個耍符的天師直接炸掉我半條街!這迴你又邀請人來, 我……”我他媽另外半條街是保住了, 可凝聚半身陰氣的指甲全被削了!“沒有沒有!那哪兒能啊!”你可是我們城隍廟的鎮場神獸好朋友!雖然是拜托大佬暴力威脅+算計來的吧,但逢召必到,比廟裏供的好些鬼仙都好用, 怎麽會對你有意見呢!“這真的就是個意外!是吧紅老板?”生意夥伴的麵子還是要給的,紅藥一臉真誠地道:“嗯,對,是意外……你還是很厲害的,我剛才隻是僥幸,占了你沒兵器的便宜。”一寸長一寸強嘛,大刀對指甲,想也知道結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