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後已經是晌午了,陽光極好,好像一場雨將天空都洗淨了似的,天湛藍湛藍的,打開門深吸一口氣,吸進胸腔的滿滿都是清新。


    雨水將牆內那幾杆竹子洗的越發翠綠,清風吹過,頗有幾分蕭落之感。


    雖然騙了付氏,騙她說葉媽媽被找到了,但其實顧湘宜心中也是沒底的,畢竟她不知現在葉媽媽在何處,也不知葉媽媽是死是活。


    顧斐來時說葉媽媽染了病正在治療,若真是到了窮途末路找不到的那天,大可說並未治療好,她已經撒手人寰了,臨死前將一些事告訴了顧斐,由顧斐來為宋氏伸張正義,這個辦法的確不錯。可顧湘宜並不打算這麽做,人若是能找到那自然好,找不到才能用這個下下策。


    下午時顧家收了拜帖盒,是敬德公府送來的,隻是裏麵的帖子上所寫並非要拜訪伯府,而是邀請顧家所有的姑娘五日後參加敬德公府的賞菊宴。


    這帖子進入付芷容眼簾,頓時讓她滿眼放光,當即就表示要讓顧若宜好好準備。


    其實這種事情內宅裏都會準備,想著平日裏沒辦法讓兒女與京城內各種貴家子女接觸,不如辦一個有說頭的宴,邀請幾家子女過來,兩家孩子相看一下。雖說孩子未必懂,可彼此長輩明白啊,有那份心的就會讓兒子或是孫女好生打扮,沒那份兒心的會將拜帖盒原封不動送迴,或是說一句女兒病了不宜出門的話。


    但辦賞菊宴是敬德公府,估計不會有人表示不去,那些姑娘家一個個的都像是要上戰場一般,雄赳赳氣昂昂的。


    付氏原想著隻帶著她的若兒去,結果帖子上寫的清清楚楚,是要全家適齡的姑娘都去。


    方玉春如意算盤打的好,她想給自己兒子結一門有助力的親事,為了將來兒子襲爵使把勁,至於現在的世子易景梟,她已經想了各種辦法除去,首先一步就是給他找一個沒什麽大價值的妻子。


    顧若宜不成,雖說她名聲差沒地方出眾,但人家好歹是伯府嫡女,身後可是忠毅伯府,不得不防。可其他幾個庶女就沒那麽說道了,不如都找來。


    雖說易景梟未必會挑選,更未必會看上誰,可她總得在敬德公的麵前把戲做足了。妾室把持中饋不容易,她沒有被扶正的機會,所以平時做事更要多加小心,決不能讓敬德公察覺她對世子之位有意思。


    顧恆鈞自然知道付氏打的是什麽主意,隻帶著三姑娘去他是同意的,畢竟若是真和公爵府結了親事,那總不好把庶女嫁出去,他這三女兒名聲太差,以後的親事隻怕很艱難了,有機會就將她推上去,能甩掉陸家這個禍害正好。可人家帖子上那麽寫,他也不好多嘴,隻說:“你自己看著辦吧,別到時候耍小聰明弄巧成拙,讓若兒嫁人更無望了。”


    要真是性子潑辣一些也就罷了,顧斐出嫁前不就是出了名的潑辣嗎?一個人撐起顧家,那本事自然不小。可顧若宜和顧斐完全沒可比性,不僅不會掌家還處處惹禍,簡直是悍婦一個,又傳出了與外男私通一事,怕是這輩子別指望找一個好門戶了。


    隻帶著一個顧若宜上門倒是無妨,當麵方玉春和敬德公不會說什麽,可關上門他們能不嘀咕?覺得顧家實在太有心計了些,想著把三姑娘這個破筐塞到易家?那兩家到時候可就結仇了。


    付氏也知其中的利害,再不情願也吩咐了各院子,讓每個姑娘都準備一番,除了最小的顧繡宜不去以外,其餘的人都要去。


    這其中刨除了顧湘宜。


    有了顧湘宜在客院和易景梟的一麵之緣,付氏心裏沒底,怕萬一易景梟看上了那死丫頭可怎麽辦?就算是易家庶長子相中了顧湘宜也不成啊!她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宋氏的骨肉攀高枝。


    了解情況的顧湘宜淡淡一笑,等蕭敬堯再次來時,讓他幫忙聯係一下易景梟其中一個侍從圥茶,將此事告知給他。


    還明確說明,你家世子若是要我幫忙,那就替她把顧家這個絆腳石挪開,否則出手幫忙的是她,處理麻煩的也是她,沒得給自己惹一身腥,這種賠本買賣任誰也不會幹啊。


    蕭敬堯是身家萬貫的商人,更不用提他手下掌管著墨含香這樣的江湖人脈,背後為他撐腰的不知道有多硬氣,自然有聯係上公府侍從的法子。


    聽聞圥茶說的話,易景梟半晌沒出聲。


    “公子,你怎麽想啊?”圥茶有些著急:“六姑娘可發話了,你要是想抱得美人歸,那可一定要抓緊這次機會啊!”


    抱什麽美人歸?一句話說的易景梟臉都黑了。


    圥茶以為他還在猶豫,又開始‘苦口婆心’起來:“依屬下看,那什麽娶妻娶賢的話沒什麽大用處,管製內廷大夫人自然要出力,可手下不還有一群媽媽婆子嗎?娶媳婦還是漂亮重要,這樣生下的子嗣不會歪瓜裂棗不說,起碼看著也舒心啊!”


    易景梟的臉更黑了。


    不等他說話,禪矜先開口問:“那要是娶迴個母老虎呢?長得順眼有什麽用,到時候打罵咱們世子,或是五年十年不生子嗣,還能休了令娶不成?我看你這性子純是讓夢柳河的養刁了,就知道貪圖美色!”


    “我什麽時候貪圖美色了!”一聽禪矜拿夢柳河說事,圥茶這臉頓時就紅了:“那總不能讓世子娶迴來一個家室好的歪瓜裂棗吧?”


    禪矜不甘示弱:“家世好的姑娘可沒幾個醜的,娶妻娶賢那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不然那就是麻煩砸在了手裏,甩不開丟不掉的。”


    兩人彼此一甩頭,誰也不理誰。


    易景梟被吵的頭疼。


    這兩個侍從的話他明白,現在他已經是世子了,不需要像方玉春給大哥那樣謀劃什麽好親事,不必考慮通過親事給自己帶來什麽助益,可娶妻這種事不是小事,那是一輩子的大事,他不想這麽草草決定。


    易景彥和易景梟年歲不差許多,方玉春攛掇著他父親趕緊給說親,就是怕易景梟得了更多的助益,到時候方玉春的兒子還有什麽可爭的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想讓顧湘宜出麵擋一下,起碼近幾年他不願考慮娶妻一事。


    不過現在更讓他好奇的是,為何顧湘宜會認識蕭敬堯?


    當年寧遠江救了蕭敬堯的事大部分人都知道,在京城裏不算是什麽秘密,可他從不知顧湘宜與蕭敬堯還有什麽牽扯。


    於是他自然而然又將顧湘宜與寧家牽連起來,覺得可能是通過寧遠江救下蕭敬堯一事,兩人才認識的。


    “果真不是個簡單的人。”


    第二天又一個拜帖盒送上,裏麵再次提及要府中所以適齡姑娘一同前去,付氏難免心中嘀咕起來。


    這會不會是世子的意思?莫非世子針對顧湘宜有意思了?


    “那個小狐媚子!”付氏一錘大腿:“日防夜防,這可真是家賊難防!”


    周媽媽遞上了一杯茶,語氣放慢說:“若是敬德公世子真有那個想法,也不是什麽大事。”


    “你懂什麽?”付氏瞪了她一眼:“我可不想讓那個死丫頭有攀高枝的機會!”


    “大夫人覺得她去了一定能得到世子青眼?”周媽媽繼續說:“就算敬德公世子真看上了六姑娘,可人家公爵府的門是那麽好進的?到時候怕是六姑娘處處碰壁到鼻青臉腫也未必進得去,您不必擔心。”


    付芷容忐忑的問:“那要是做妾呢?論她那個斤兩也不可能當什麽世子夫人!”


    她女兒都沒那個能耐,顧湘宜她何德何能?


    “若是大夫人旁敲側擊的告訴敬德公府如今掌家的那位妾室,說六姑娘並非伯爺的血脈,是野男人和宋氏那賤人生下的,那六姑娘還能進門嗎?就算是做妾她都不夠格,您還怕什麽?”


    是啊,身份是個大問題。


    聽見這話,付氏鬆了口氣,笑著看向周媽媽:“你不說我倒是忘了,當初害宋氏的這個法子,現在拿出來無論做什麽都受用。”


    “是大夫人聰慧。”周媽媽極謙虛。


    於是一個丫鬟到了禾吟居,告知顧湘宜過幾日要去敬德公府賞菊,要求她好生準備著,不許給顧家丟臉。


    石榴關上門,差點氣了個半死。


    “這些年府裏什麽好東西都克扣姑娘的,沒有好首飾和衣裙,去了那兒簡直是找丟人去了,大夫人這麽行事真是不怪奴婢生氣,難道穿破布衫子去赴宴嗎?虧她說什麽不讓給伯府丟人!”


    顧湘宜無所謂的笑了笑:“一件衣裳頭麵罷了,她不給咱們就沒辦法弄了?”


    “姑娘有主意?”


    眼神看向顧斐上次送的幾件衣裳,顧湘宜覺得這幾件不妥,料子雖好但是不乍眼。既然是要幫他一奪眼球,那便不能打扮的清湯寡水,不然人家就算說心悅的是自己也無人信啊。


    帶著從葛瑫身上拿來的幾顆金豆子,顧湘宜帶著石榴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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