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就在楊爍念完召喚的咒語後,畫在男人肚皮上的陣法,忽然流露出了一股無窮無盡的黑暗氣息,這些能量交織在一起,讓楊爍頓時感受到了強烈的窒息感,仿佛置身於冥域之中。


    這些能量,全部都是男人的生命本源,隨著能量四散,卻見他原本緊致的肌膚,瞬間變得宛如枯木一般,隻是一瞬間,生命源便被吞噬殆盡,成為了一具幹屍。


    楊爍不再關注對方絲毫,而是抬起頭,直視這股彌漫在房間中的邪惡能量。


    良禽擇木而棲。


    煉獄深淵,乃是萬界最為邪惡的次元之一,生活在裏麵的生物,皆是一群殘暴、扭曲的恐怖生靈。


    與其它召喚獸挑選主人不同,深淵生物尤為喜歡內心黑暗的召喚師。


    就算這股能量極為陰冷,讓人有種赤裸站在冰窟的感覺,但楊爍卻不能退縮半步,因為深淵之中,正有無數頭怪物注視著自己。


    這不是簡單的奪舍。


    像是利維坦那般,直接將祭品化為自己的身軀,算是投影降臨。


    而楊爍的本體則是一名惡魔領主,實力驚人,對於深淵也是輕車熟路。


    這時候,便是李沛站在他的麵前,都不會感覺出來,對方是一頭真正的惡魔。


    惡魔與人類的意識融為一體。


    所謂的惡魔記憶,更像是龐大的知識庫一樣,出現在楊爍的腦海之中。


    這一刻楊爍知道,自己不能後退一步,一旦退縮,深淵生物便會感知到自己的怯弱,一旦這樣,召喚過來的生靈,很有可能便是一隻小小的觸手怪!


    觸手怪擁有粘稠的身軀,以及宛如鞭子狀滴落粘液的觸手,雖然攻擊力也不錯,但卻速度緩慢,與怯魔一樣,統統都是深淵世界較為低階的生靈。


    成功奪舍,楊爍內心早已堅如磐石,因此這時候,宛如一塊雕塑立於地麵,任由能量四溢而出,卻也沒有後退半步。


    與此同時,破開的魔法陣中更是傳出了無數交織在一起的吼叫聲,像是嘶吼,又像是在哭泣,總之迷惑人心,若是尋常膽小之人,這時候早已昏厥過去。


    可楊爍卻依舊視若無睹,皺著眉頭,厲聲說道:“末世廢墟,大有可為,你們若是願助我一臂之力,我在此立誓,定然會竭盡所能幫助你們完成晉升!”


    與人一樣,深淵生物追求的也是至高境界。


    楊爍做出承諾,這些聲音非但沒有潰散,反而如同迴聲一般不停在房間中響徹,與此同時,魔法陣宣泄而出的能量更加洶湧。


    周圍數米的空氣都在不安地震蕩著。


    隨即,一隻粗壯的手臂忽然從魔法陣中伸了出來。


    看著眼前這徒然伸出的手臂,楊爍瞳孔縮成了一條細線:“這股氣息好強烈,根本不是怯魔、觸手怪這些低級生物所能媲美的!”


    就在楊爍思忖之間,對方已經從魔法陣中鑽了出來。


    對方足夠三米高,此時宛如巨人一般站在楊爍的麵前。


    這是一頭惡魔!


    對方裝甲一樣的皮膚上長著鱗片,一對饑渴的爬蟲類眼睛下方,則是長滿牙齒並咧開的大嘴。


    狂暴魔!


    楊爍眼中迸射出了一道精光,連他都不曾想到,他抵禦住邪惡能量的考驗後,竟然召喚出了一頭以防禦著稱的狂暴魔!


    狂戰魔居住在無底深淵巨大的沼澤、泥沼和水道裏,在水裏和陸地上都可以安家。狂戰魔的存在會對附近的植物和水域造成明顯的影響,造成植物生命扭曲、長出瘤,水裏散發出惡臭、帶有鹹味。


    伴隨著對方出現,房間中頓時出現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這含有一絲劇毒,身為主人的楊爍能夠免疫不受傷害,可普通生靈與對方相處久了,便會出現麻痹、昏厥等一係列症狀。


    這是一個集防禦、攻擊、劇毒之軀為一體的恐怖生物。


    “昂!”


    一聲怒吼,當即在楊爍的耳邊炸響,震得他耳膜都好生疼痛。


    可這時候楊爍卻笑了,擁有這樣一個仆從,這意味著自己的生存幾率會大大增加。


    末世之中,強者製定規矩。


    自己最大的依仗,不是深淵中的生存經驗,不是堅如磐石的意誌力,而是腦海中那些關於人類世界的記憶。


    楊爍現在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成為這片土地上的王,到時候,它便可以將自己的領地搬到這裏。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同樣是人類的劣根性。


    在了解了人類之後,楊爍明白了一點,其實人類與惡魔一樣,都有私心與貪欲。


    惡魔混亂,瘋狂起來甚至連自己人都殺,可人類何嚐又不是邪惡到極致,為了自身利益,彼此爭奪無數年都不會停止。


    便是一個勢力完成了建設,可在未來數年中,也會因為一些人的嫉妒與貪欲,發動爭奪之戰。


    楊爍的腦海中,裝滿了人類與惡魔的記憶,這時候的他,不僅有惡魔的狠辣與不擇手段,更有屬於人類的思考能力。


    “這便是智慧嗎?”


    楊爍看上去很喜歡現在的身份以及現在的思考能力。


    身為一頭惡魔,種族限製了他的未來,在深淵之中,雖然它是一名惡魔領主,可強大的力量,卻無法讓他擁有更好的思考能力。


    在參與戰鬥的時候,腦海中的意識就會變得無比混沌,如同大多數惡魔一樣,彼此互相對碰,然後廝殺在一起。


    但現在不同了,有了智商的楊爍,終於能夠理解,為什麽魔鬼們每一次都能獲得勝利。


    那是因為……


    它們具備思考的能力,相比起那些隊列與部署,惡魔們就像是一隻隻無頭蒼蠅一般,到處碰壁,到處飛翔,而下場隻有一個,那便是被魔鬼們全殲,不留一個活口。


    “智慧?這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楊爍嘴角咧起,發出了一陣有些陰冷的自語聲。


    這般想著,楊爍望著窗外那已成廢墟的據點,喃喃自語道:“也是時候出去了!”


    楊爍邁步走出了據點。


    這裏名為日光之城。


    有著太陽籠罩之處,沒有災禍的寓意。


    可現在,到處都是哭喊與痛哭的聲音。


    因為惡魔入侵,無數人失去了屬於自己的家園,雖然一切都走向滅亡,可楊爍眼中還是閃爍著無數的好奇。


    他雖然習慣死亡,可從未見過,如此之多的人類倒在自己的麵前。


    “楊哥,是你嗎?楊哥!”


    就在這時候,前方忽然傳來一個唿喊聲,楊爍有些茫然的望望周圍,沒有人,也就是說,對於口中的楊哥是在叫什麽。


    對。


    自己的名字叫做楊爍。


    惡魔領主有些後知後覺。


    “楊哥,你沒有事情?真的太好了。”


    這時候,一個與楊爍年紀相仿的青年跑了過來,卻見對方渾身漆黑,沾滿了泥土,顯然是惡魔降臨的時候,找到了一處適合躲避的地方。


    出來之後,青年感到了無比恐懼,看著熟悉的親朋一個一個倒在血泊中,青年幾近崩潰。


    而現在,在見到還有活口,而且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之後,青年頓時喜極而泣,朝著楊爍便衝了過來。


    而看到眼前這個身影之後,楊爍喃喃自語道:“李威?”


    “是我啊,楊哥,你怎麽了?連我都不認識了?”


    看著無比恍惚的楊爍,名為李威的青年拍了對方胸口一下。


    李威根本不知道,此時站在他麵前的根本不是熟悉的那個人,楊爍的意識早就被吞噬,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真正的惡魔,而且還是惡魔領主那般恐怖的存在。


    “狂暴魔剛剛召喚出來,現在正需要補充食物,眼前這個家夥很合適。”


    這般想著,楊爍微微抬手,原本想要用死亡一指直接點死對方,可手指觸及到對方的時候,竟然變成手掌,拍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嗯?”


    感受到自身的變化,楊爍眉頭皺的很緊。


    自己的想法和動作為什麽會處於兩種方式?


    懷揣著這種疑慮,楊爍再次抬起手,可這一次手指明明已經快要點在對方的頭上,可突然,楊爍卻收迴了手指。


    這一刻,楊爍竟然感覺到了一絲不舍。


    這是在深淵中從未有過的感覺,深淵中獵殺盛行,所有人的眼中隻有利益,根本沒有其他事情。


    楊爍麾下也有跟隨南征北戰的存在,可即便任勞任怨,在有需要的時候,楊爍還是會將其推出去直接處死。


    根本不會猶豫,哪怕是一秒。


    但現在卻有些不同,麵對這樣一個人類,楊爍竟然發現自己無法狠下心來殺死對方。


    而這,或許就是人類口中所謂的感情。


    “真是有意思的情緒。”楊爍喃喃自語。


    而在一旁,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的李威,卻伸手拍了拍楊爍的胸口:“楊哥,你沒有事情吧?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沒啥,你我都是孤兒,就算家沒了重頭再來吧!”


    “而且……”


    李威壓低聲音,悄聲說道:“我剛從富人區那裏過來,你猜怎麽著?大多數人都死了,就連超凡者也不見了蹤影,我們現在過去撿些有用的東西吧!”


    無論哪個勢力,都是兩極分化。


    在楊爍未曾奪舍的時候,這具身體主人的處境和李沛根本沒有什麽區別,都是這個勢力的最底層,依靠著撿拾垃圾為生。


    楊爍對一切都充滿好奇,這時候自然不會反駁對方的提議,隨即,便跟隨對方來到了所謂的富人區。


    果真如同李威所說,這裏也遭受了致命打擊!


    隨處可見的屍體極為淒慘,惡魔們攻破了這裏,可卻沒有占領這裏。


    這便是惡魔,習慣了四海為家的生物,根本不會因為某一片地方選擇駐足,相反,在毀滅一處勢力之後,它們便會以飛快的速度趕往其餘勢力。


    毀滅、混亂與死亡。


    這便是構成惡魔的主要文明。


    這很符合惡魔的天性。


    楊爍見慣了這種場景,自然覺得沒什麽,反觀李威這時候卻一副要吐出來的模樣,渾身顫抖著,臉色也是煞白無比。


    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平日裏依靠撿垃圾為生,哪裏見過這種陣仗?


    不過,很快李威便被一些東西所吸引,不至於再因為驚恐而寸步難行。


    卻見那是一些掉落在地上的肉幹。


    比起貧民窟那些用老鼠煉製的食物,這才是真正的野獸肉幹,李威上前撕下一塊,先是遞給楊爍,然後才放在了嘴巴裏麵。


    細細咀嚼,李威眼前一亮:“楊爍,真香!”


    “拿,快拿,趁著店主不在,我們拿上趕緊走!”


    這是一家店鋪,往日來專門銷售烤製好的肉幹,從環境來看,這個老板的後台肯定不小,若是平常,李威與楊爍連來這裏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說是吃上一口了。


    聽從李威的話,楊爍也上手拿起了肉幹,比起深淵蠕蟲,這簡直就是極品美味!


    可就在兩人沉寂在難得喜悅中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陰狠的聲音:“我以為是誰,原來是兩個蛀蟲,不想死就給我爬起來!”


    李威與楊爍本能迴頭望去,卻見一名三十出頭的男人站在後麵,手掌上,還旋轉著一顆炙熱的火球。


    超凡者!


    這是普通人遙不可及,需要仰望的存在!


    店鋪被毀,自己在這個勢力擁有的一切都已經沒了,而現在,竟然還有兩名小偷來到了店鋪之中。


    這名超凡者隻覺得自己肺都要被氣炸了。


    那些恐怖的怪物不好對付,難道這個兩個小嘍嘍也要站在自己頭上撒尿嗎?


    見到超凡者,李威已經嚇得不敢說話,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不停磕頭說道:“大哥,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我會解釋清楚,您聽我解釋。”


    而楊爍則微微皺眉,不清楚李威這是在做什麽。


    “還有你,為什麽不跪?”超凡者看著楊爍,冷聲問道。


    “跪,趕緊跪下。”一旁,李威不停拽扯著楊爍,試圖讓對方跪下來,而楊爍卻依舊不為所動,反而貪戀手中的美食,又拿起啃了一口。


    原本就憤怒無比的超凡者,看到這一幕,嘴角當即咧起一絲冷笑。


    李威見狀,急忙高喊:“不要!”


    可話音還未落下,超凡者便將手中的火焰扔向楊爍。


    這種程度的火苗對楊爍根本造不成任何傷害,因此,楊爍根本不管不顧,可就在火焰貼近的時候,楊爍的身前,忽然衝過來了一道身影。


    擋在楊爍身前的正是李威。


    “轟!”


    一聲巨響,李威倒在了血泊之中。


    對方的胸口被轟出了一個洞,內髒都被灼熟,他望著楊爍想要說些什麽,可吭哧了半天,終究一個字沒有留下來,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楊爍的傻傻站在地上,甚至不再吃手中的肉食,他想要說些什麽,可嗓子裏卻像是堵上了什麽東西,竟然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片刻後,楊爍忽然感覺臉頰上有些溫熱,他順勢用手抹了一下,卻見眼眶中竟然布滿了淚水。


    楊爍,竟然哭了!


    “這就是人類的感情嗎?”


    楊爍想要笑,可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反而胸口像是刀割一般劇痛。


    楊爍抬頭望著一連猙獰的超凡者,用無比清晰的人類語言說出了幾個字:“我要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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