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暮夏時節,天氣仍然有些悶熱。


    黃昏時節,正值涼爽之時,濟州城內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街邊賣竹筐的,賣蔬菜的,賣水果小吃的,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盡顯市井氣息。


    濟州城最大的藥鋪“和善堂”外的街道上,一支看穿著打扮是外地來的商隊,十多輛太平車上裝滿了麻袋,老遠便能聞見一股中藥味,應該是一夥生藥販子。領頭的一條紅衣大漢正與坐堂掌櫃攀談。


    “後生,聽口音是荊湖路人吧?”


    “正是,我等自潭州來,一路千裏迢迢,風餐露宿。”


    “藥是好藥,卻是淋雨沾露,有些返潮。本店前段時間收購了不少這類生藥,隻能給正常價的一半。”


    “這……,一半?掌櫃的,你這價格也太低了些。連本錢也保不住。不能讓我等兄弟白白辛苦一路啊!”


    “後生,真對不住了。麻黃,桂枝等藥材真是藥鋪甚多。小店再買下這些來,已經承擔了很大的風險。生藥有些返潮,還得晾曬,時間長了入藥不得。”


    “哎,老人家,你行行好,再提三成……”


    “後生仔,老夫有心無力,不你去其他藥行看看?”


    “兩成,往上提兩成,全賣了。”


    “這…小夥子,你別讓老夫為難吶!”


    “你們趕緊走吧,本店吃不下,強買強賣算什麽事?”


    ……


    或許是商隊生藥成色不佳,或許是藥鋪真不缺這類藥材,又或許其他如欺生壓價。總之,價格比較低。任憑領頭的紅袍青年推銷自己帶過來的生藥,陪笑說著好話。卻被老人家婉拒,寸步不讓。


    藥鋪裏麵的幾個跑堂的夥計有些不耐煩,開始趕人。嚷嚷聲不算小,周圍行人駐足觀望發生的一幕。喜歡熱鬧的人湊到警覺,問詢或是指點議論紛紛。


    恰好一隊官兵策馬而來,人人鐵甲,個個精神。為首一人身披軍官明光鎧,胯下烏騅馬,鞍掛霸王槍,威風凜凜,不是從軍營迴府的黃安又能是誰?


    明天就是跟段明約定好的啟程日子,安排好軍中事務。他帶著十多個親兵打道迴府,收拾準備一番。忽然見到前麵有人紮堆,拍馬湊近過來觀瞧。


    “此處發生何事擁擠?”王貴伸長脖子,大喝一聲。


    “黃都監,別無他事。是這群潭州來的商販販賣生藥,小店內……”藥鋪掌櫃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見狀,立刻上前說明此事,又指了指生藥販子們。


    藥鋪不地道,明顯是趁機壓價。黃安心裏跟明鏡似的。可這種事輪不到他過問,也不想惹是生非。本想一走了之,卻看到這群生藥販子時眉頭一皺。


    這一群十多個人,個個是彪形大漢,孔武有力。而且人人都是穿著紅衣,有人紅色抹額,頗為奇怪。


    尤其是領頭的小夥非常精神,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頭戴三叉冠,身穿皮甲,係著一領大紅袍,氣質迥異,頭上插兩根野雞尾翎,真有些呂布的味道。幾輛車上還藏有刀槍器械,一條方天畫戟。


    黃安上下打量那青年,身材魁梧,腰板挺得筆直,雙臂修長,手掌寬大,蘊含力道,應該是個高手。


    “相公,這些人都是練家子。”黃安身後,兩條相貌有六七分相似的漢子眼睛眯起,湊到黃安身邊提醒。這對兄弟叫樊大,樊二,是招募的江湖漢子。


    “嗯,看出來了!”黃安微微點頭,看向那個紅袍青年,在馬上一抱拳:“那好漢子,某家乃本府兵馬都監黃安,最愛結交江湖好漢,可否通留姓名?”


    “哎呀,入濟州便多曾聽聞,原來是大官人當麵,見過黃都監。”那青年眼前一亮,忙上前行禮。恭敬地迴答:“迴相公的話,小人姓呂名方,”潭州人氏,慣走江湖多年,有個小溫侯的諢號。”


    小溫侯呂方?


    黃安聽到這個名字心中一喜,暗道果然是你這小子。


    呂?,祖貫潭州人氏。平昔愛學呂布為人,因此習學這枝方天畫戟,人都喚做小溫侯呂方。因販生藥到山東,消折了本錢,不能夠還鄉,權且占住對影山,打家劫舍,後來碰見宋江一同上梁山。


    這小夥子出場的時候武藝不算太高,但年紀輕輕,處在成長階段。原本軌跡之中梁山泊攻打江南方臘,呂方能跟梁山五虎級別的猛將石寶鏖戰50迴合。


    這是個有潛力的成長型的護衛驍將!


    黃安思緒飛轉,把呂方的生平事跡迅速迴想一遍,心說遇到了卻是緣分,又豈能不拉攏收為己用?


    黃安看了看十多車生藥,明知故問:“兄弟販賣生藥?”


    “嗯,一群兄弟湊錢做點小買賣。”


    “那兄弟,這是遇到難處了?”


    “前段時間多雨,藥材受潮,賣不出去。”


    ……


    一問一答之間,黃安從當事人口中了解到實情,斜眼看了眼藥鋪掌櫃懶得揭穿小把戲,大包大攬:“呂方兄弟,正好我軍中招募不少新兵,準備采購一批藥材,這批生藥按照市價,我全要了。”


    “此話當真?”呂方及伴當大喜。


    “那是自然,絕無戲言。”黃安哈哈一笑。


    “隻是藥材受潮……”呂方喜悅後有些猶豫。


    “找個地方暴曬幾天,能儲存數年。”黃安不在意地擺手。


    “兄弟,不如到黃府安頓下來如何?”


    “那是否叨嘮相公?”呂方稍微有點遲疑。


    “哈哈哈,無妨,我府上並無女眷,兄弟來了熱鬧,陪我喝幾杯。”黃安翻身跳下馬,走到呂方身邊一把拽住他熱情的邀請,又招唿商隊推著車兒跟隨。


    眾人走遠,隻剩下藥鋪掌櫃惋惜的歎氣。


    黃府,是三進三出的大院,裏麵又有十多個小院落,數十個房間。安頓呂方這支小商隊綽綽有餘。夥房準備了豐盛的酒菜來招待風餐露宿的漢子們。


    內宅,廳堂。


    黃安單獨設宴,與呂方把酒言歡。


    北宋時期的酒是純糧食釀製的米酒,度數也就十多度。入口軟糯甘甜,缺點就是雜質多,略顯渾濁。不是事先沉澱後舀出酒液來就是篩酒來吃。


    幾杯酒下肚,話題多了,隨著攀談,黃安越發了解呂方。這小夥?幼拜無名老軍習武,?愛騎射,刀槍棍棒有所涉獵,尤其善使?天畫戟,武藝超群。


    “哦,兄弟,不知老先生現在何處?”黃安聽到對方說起拜師學藝興趣大起,他也想拜個名師學藝。


    “哎,哥哥,恩師前兩年故去。”呂方神色有些黯然。


    黃安暗道可惜,見呂方神情黯然,邊給他倒酒邊安慰:“兄弟節哀,那老先生也不希望看到你頹廢。如今當逢亂世,兄弟有一身武藝,可願從軍?”


    “也曾想過,可卻無甚門路,我等武人難有出頭日。”呂方仿佛想起往事,神色更加黯然,喝了口悶酒:“不得已,跟同鄉湊錢做點生藥勾當過活。”


    “做買賣能掙幾個錢?有什麽作為?”黃安猛地一擺手,見差不多了拋出橄欖枝:“兄弟不嫌棄,便跟著我吧!任職軍中,總好過風餐露宿,居無定所。”


    “當真?”呂方又驚又喜。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黃安哈哈一笑,又說起好話來:“我也曾聽聞過荊湖路多豪傑,潭州地界有個少年英雄。平昔愛學呂布為人,慣使方天畫戟,喚做小溫侯。兄弟以後就在我身邊,做個副將如何?我也有個幫手,以後咱兄弟做出番大事來。”


    “多謝相公厚愛。”呂方心中感激不已,隨即蹦將起身,退後幾步。唱了個大喏,納頭便拜:“小弟便跟著哥哥,縱使前路刀山火海,呂方亦是無懼!”


    “哈哈哈,好兄弟,以後有你相助,我膽氣更足。”黃安也許是繞過桌案,伸雙手攙扶呂方大笑。


    “來,兄弟,咱們坐下吃酒。”


    “是,哥哥,您坐下,小弟來倒酒。”


    黃安和呂方再次入座,推杯換盞,說著彼此過往經曆,又談論刀槍棍棒等武藝,暢快大笑,好不快活。


    直到深夜時分,兩人同榻而眠,說不完的知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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