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熱河行宮。


    一汪平湖如鏡,湖邊南岸坐落著高大的宮殿,層層延伸到山丘之上。


    遠遠望去,充滿了層次和精巧的設計感,像是江南水鄉的風格,卻比蘇州園林更加精致。


    如意洲旁,煙雨樓上,身姿曼妙的女子斜倚在樓上的欄杆旁。


    她容貌絕美,穿著一身淡淡水綠色的廣袖漢家宮裝,飄飄似仙。


    一旁的長椅上,一隻小巧的食盒開著口。


    她朝裏頭輕輕一撚,抓起了一小把魚食,向著下方湖中撒去。


    湖中五顏六色的錦鯉,嗅著魚食的香氣,成群結隊地向著這處遊來。


    它們在水麵團成一團,時不時還高高躍起,逗得灑魚食的女子咯咯直笑。


    忽然,樓中有孩子的腳步聲響起。


    啪嗒啪嗒,聽著還不止一個人。


    女子迴頭看去,隻見兩個戴著瓜皮帽的小男孩,一大一小攜手跑來。


    大的有六七歲了,小的看起來有三四歲,生得都極其可愛。


    “皇額娘!”


    兩個孩子撲棱撲棱地跑來,投進她的懷中。


    陳文心一手摟住一個,“包包和果果怎麽都來啦?不是在皇阿瑪那裏學寫字嗎?”


    果果就是胤宸的小名,和包包正好湊成一對。


    據說這個名字是這樣來的。


    有一個夏天,陳文心照例叫小桌子,把冰山上頭鎮的西瓜剖開。


    胤宸還不怎麽會說話,隻是盯著西瓜目不轉睛,嘴角口水直流。


    誰也沒注意到他,因為他年紀太小還不能吃冰西瓜。


    陳文心正吃得歡快,忽然聽到胤宸咿咿呀呀起來。


    她正好奇地抬頭,聽到胤宸小嘴一張,吐出兩個清晰的字,“瓜瓜,瓜瓜……”


    陳文心差點沒吐血。


    別人家的孩子一出生,先學會的都是叫娘叫爹。


    她這個傻兒子倒好,遺傳了她的吃貨屬性,竟然先學了叫西瓜。


    她當即不樂意了,抓著小桌子等人查問,到底是誰教胤宸叫瓜瓜的。


    眾人都是一臉無辜。


    誰沒事教小阿哥這個啊?


    這不吃飽了撐的麽!


    陳文心把這事告訴皇上,皇上最後得出了結論。


    “這可能是娘胎裏就學會的,怪不得奴才們。”


    陳文心懷有身孕的時候,那西瓜可沒少吃。


    被皇上這麽一說,她瞬間氣餒,自暴自棄道:“既然如此,胤宸的小名兒就叫瓜瓜罷,也算不辜負那麽多被我吃掉的西瓜。”


    皇上一臉無奈地揉揉她的頭。


    “在我們滿人的話裏,這個瓜有傻的意思。”


    於是兩人商量了半天,從瓜瓜商量到西西,最後還是決定叫果果。


    胤宸奶聲奶氣道:“皇阿瑪說不學啦,皇額娘偷懶,自己不學,叫果果和五哥哥學。”


    童言無忌,說起話來老實得很,陳文心瞬間有些麵紅。


    緊接著,樓梯上的腳步又慢慢靠近。


    皇上從底下走上來,正好聽見了胤宸的話。


    他連忙道:“果果說什麽?皇阿瑪明明是說,皇額娘辛苦了,咱們帶著吃食來看皇額娘。”


    一聽見吃食,陳文心探出了頭。


    “什麽好吃的?”


    皇上在她身旁坐下,一擺手,宮女送上來食盒,整齊地擺在石桌上。


    “喏,這是呂宗新研製出來的藥膳糕。”


    一聽見藥膳兩個字,陳文心下意識朝後躲。


    “大熱天的,以為能吃到什麽呢,竟然是藥膳。呂黑臉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他就是故意的!”


    她氣哼哼地別過臉,根本不看食盒裏頭。


    皇上見狀不禁一笑,自顧自地拈起一塊,又分做兩半喂給兩個阿哥。


    “包包,果果,好不好吃?”


    “好吃呀!”


    兩個孩子童聲稚氣,陳文心隻以為他們是給皇上做說客的,並沒有在意。


    沒一會兒,看見胤宸舔了舔手指,可憐巴巴地睜著大眼睛看著皇上。


    她心中一動。


    除非是特別好吃的東西,否則胤宸不會隨便賣萌的。


    這一點,隨她。


    她忍不住朝桌上一看,隻見所謂的藥膳糕盛在小碟子裏,顏色金黃發亮。


    看起來有些像是山楂糕,或者是金桔糕之類的。


    最特別的是,底下還鋪著一層碎冰,將糕點鎮得冰涼可口。


    藥膳糕還能冰著吃?


    她不禁好奇,拈起一塊來送進口中,瞬間眼前一亮。


    呂宗這個太醫不想幹了,想去當禦廚?


    這樣好吃的糕點,難為他是怎麽做出來的。


    她不禁好奇問皇上,“這怎麽會是藥膳?我一點都吃不出來,倒像是果子做的。呂宗竟然有這一手!”


    “是藥膳。”


    皇上給她一一細數,“這裏頭有紫蘇,砂仁,桑寄生……”


    陳文心對中藥不太了解,知道皇上精通得很,便聽著他說。


    越聽越覺得不對。


    這些個中藥,好像都是養胎的啊……


    皇上看著她一臉驚奇,伸手摸著她的頭發,“都一個月了,你自己還不知道?”


    “我……我以為又是吃多了……”


    陳文心不禁撫上腹部,絲毫不知自己又懷上了一個。


    “這一次,朕一定要讓你好好生產,不用再擔驚受怕。”


    皇上揉著她,兩人麵朝湖麵,盡觀湖光山色。


    這裏是熱河行宮,是皇上命人花了兩年的時間,才基本修建齊全的。


    這幾年來,戰事過境,大清境內國泰民安。


    皇上始終沒有忘記,他曾經承諾過陳文心,要在這裏給她修建一個行宮來避暑。


    這是行宮建成的第一年,他就急忙帶著陳文心過來了,沒有帶任何的嬪妃或是其他閑雜人等。


    這是他曾經許諾過的,隻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


    朝中的政務悉數送到此處,皇上親自辦理。


    京中有陳希亥和陳文義父子坐鎮,除了包包和果果以外,其他的阿哥也都留在京中。


    在這個行宮裏,沒有宮中的規矩,沒有京中那些人事。


    陳文心又恢複了從前的習慣,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皇上也由著她來。


    他自己也放棄了在京中的習慣,有時會陪陳文心一起睡到七八點,兩個人才慢慢地起身。


    而後在行宮之中,手牽著手慢慢去看風景。


    每一座山,每一片湖,都是皇上精心命人設計的。


    “你看那片湖,從前隻有現在的一半大。現在拓展開來後,是不是好看許多?”


    皇上指著它旁邊的一片湖,“從前就像那個一樣,小小圓圓的,一點特色都沒有。”


    他得意地輕哼一聲。


    陳文心:“……”


    皇上給她鑿了一個心形的湖,還命名為念心湖,這是在朝她要表揚呢!


    可是陳文心老大不樂意了。


    “為什麽不能叫皇後湖,那樣多威武霸氣啊!念心念心,旁人一聽,就知道跟京中的念心園是一迴事了。”


    多叫人不好意思。


    皇上反倒很坦然,“帝王和睦,恩愛非常。這是好事,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好事?


    她怎麽覺得,她會被後世傳位禍國妖妃之類的來著?


    “你看那座亭子……”


    皇上又開始講了起來,就好像一草一木,都是他親手建造出來的一樣。


    陳文心不用聽後文就知道了。


    這個亭子,一定叫念心亭。


    “玄燁怎麽不幹脆把熱河行宮的名字,都改成念心宮?”


    皇上沉思了片刻。


    “好主意!”


    一家四口在煙雨樓上賞景,兩個阿哥對喂魚樂此不疲,一直朝湖中魚食。


    而皇上對喂陳文心,也是樂此不疲。


    眼看大半碟子的藥膳糕,都落進了陳文心的口中,她鼓著臉搖頭。


    “不吃了,再吃就該起雙下巴了。”


    她用地地低下頭,使勁壓著下巴,用手拎起薄薄的一層肉。


    “什麽雙下巴?你這個下巴尖得瓜子兒似的,還不多給朕吃一些。”


    身為吃貨的陳文心,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也有這一天——


    被人勸再多吃些的這一天。


    她索性來了個有來有往,在皇上捏起糕點喂她的時候,她就反喂迴去。


    兩人一分擔,一碟子的藥膳糕很快就見底了。


    胤宸在旁邊看著,委屈得幾乎哭了起來。


    “皇阿瑪偏心,皇額娘偏心!你們自己吃,都不給果果……”


    陳文心連忙安慰,“給給給,剩下的全給果果吃,好不好?”


    她再朝碟子裏一看,潔白無瑕的甜白瓷,幹幹淨淨。


    那些藥膳糕,早就在她和皇上你一塊我一塊中吃完了。


    果果踮起腳朝桌上一看,小嘴一扁。


    “皇阿瑪最疼皇額娘,皇額娘最疼皇阿瑪。果果沒人疼,果果沒人愛……”


    說得就像唱戲似的,一套一套的。


    陳文心聽得苦笑不得,連忙摟著他安慰。


    “這是誰和果果說的,皇額娘最疼果果了,才不是最疼皇阿瑪呢!”


    胤宸破涕為笑,高興得歡唿不已。


    “真的嗎?皇額娘?”


    “真的,比真金還真呢!”


    而在他身旁,一大一小兩個男子,聽了這話都盯著她看。


    “皇額娘,那包包呢?”


    五阿哥委屈地撅起嘴,小臉肉唿唿的,就像個小包子一樣可愛。


    皇上則挑眉看著她。


    “你再說一遍,你最疼誰,最愛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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