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再睡下去怕是要連午飯也一起睡過去了,陸千白才伸手摸了幾下狐狸腦袋,又捏了捏毛絨絨的耳朵尖尖,換來狐狸不耐煩的一個翻身。 陸千白無聲地笑了下,揉了揉因為翻身而露在外麵的柔軟的小肚皮。 “嘰……”被吵醒的狐狸崽子憤怒地叫了聲,卻因為尚未清醒而顯得奶兇奶兇的。 像小奶貓的惡龍咆哮。 陸千白目光柔和,眉眼含笑,看著狐狸崽打了個哈欠,終於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竹月被陸千白一通揉弄,一肚子起床氣,湊過去在他手指上啃了兩下,留下兩個沾著口水的牙印,才心滿意足地被抱去洗漱。 兩人出房間的時候,謝夢鯨也已經起來了,看見他們便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招了招手。 “快來!儒良說午飯有早上村子裏的大爺釣上來的魚,新鮮的很!” 竹月眼睛一亮,蹬了蹬後腿,示意自己的人肉座駕加加速。 陸千白無奈,隻好抱著他走過去。 溫儒良事先被交代過,狐狸的事很重要,所以早就和做飯的阿姨講好,把魚肚子那塊剔了出來,隻用水煮過。 放養的魚刺多,陸千白接過那小碟魚肉,一點點剔了刺才遞給狐狸吃。 謝夢鯨對於陸千白這仿佛伺候祖宗一樣的行為已經十分習以為常,倒是一旁的溫儒良吃了一驚,暗道這些有錢人家的寵物,活的可比人還金貴。 吃過午飯後,村子裏溜溜彎休息了一會兒,待到三四點多,才準備去遊湖。 這裏的遊湖可和傳統意義上的“遊湖”完全不一樣。 離村子遠一點的地方有個還蠻大的湖,叫圓月湖,這圓月湖說是湖倒也不貼切,它其實是江河分流出來的一段,但由於位置偏僻,靠岸的一圈附近又都是未開發的農村,所以不為人知,遊客稀少,倒也是個好去處。 三人一狐開了車過去,在湖邊停下。 這湖確實頗大,一眼看過去竟似和天都接在了一起,單純地叫它湖反倒像是委屈它了。正是午後陽光正好的時候,粼粼的波光在水麵上閃動,亮晶晶的。靠岸的地方長滿了蘆葦,已經是秋季,剩下的都是些殘枝斷葉。三人沿著蘆葦走了一段,便看到岸邊停了幾條小漁船。 有人見了他們來,便招了招手。溫儒良笑著走過去,和那人說了幾句方言,那人便點點頭,招唿他們上船。 那漁船是真的小,一條船坐三、四個人太擠,於是幹脆就那漁民和陸千白一條船,溫儒良和謝夢鯨一條船。 至於狐狸……隻被當做了添頭。 漁民的皮膚黝黑,臉上也都是溝壑,一邊撐著船篙,一邊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道:“這水呀,很深的哩。你們這些城裏娃娃,安生坐著,轉上一圈便迴去,莫要亂動。” “好嘞大爺,你放心吧!”謝夢鯨爽朗一笑,應道,他說完又偷偷低聲去和旁邊那船上的陸千白搭話,“千白,你這遊湖,和我想象中可不太一樣啊。” 陸千白往後一仰,單手枕在腦後,另一手搭在眼瞼上,躺倒在船內,竹月狐狸幾步就跳過去,蹲坐在他胸口,甩了甩尾巴,看著遠處。陸千白抬手摸了摸狐狸柔順的毛毛,難得有些懶洋洋地迴他道:“這樣不好?” “……”謝夢鯨被他問的一滯,皺眉思索了一下,抬眼又正好瞧到溫儒良撐著船在朝他笑,便也笑了,對陸千白說道,“挺好。”說完也跟著往後倒下,躺在船艙裏,道,“舒坦啊。” 小船慢悠悠慢悠悠地往遠處晃蕩,溫儒良的力氣顯然沒有那漁民大,撐了一會兒便停下了,任由小漁船在湖上靜靜地飄著。 這時候日頭西下,圓月湖上還零零散散地分布了好幾條小漁船,船上站著的漁民,有的在收網,有的在揀網裏的魚,被尚還金光耀目的陽光一打,都成了不太清晰的剪影。 “漁舟唱晚?”謝夢鯨坐起來,驚訝地看這一幕。 “對。”溫儒良也坐下來,笑,說道,“時間還沒到,太陽還沒下山。” “……厲害了這安排。”謝夢鯨驚歎道。 溫儒良聽他驚歎的真情實感,也笑的開心,說道:“其實也不算,我們這兒偏僻,也沒什麽人來,謀生的手段古往今來就這些,打漁也都成了習慣。” “你們來或不來,這美景都在這兒,日日重複,如今你們來了,倒也多了欣賞的人。” “挺好。”謝夢鯨也樂,掏出手機連著拍了幾張,興致勃勃地發了朋友圈。 “哎千白,給你拍幾張?”謝夢鯨見狐狸和陸千白都舒坦的很,忍不住大聲朝他們喊道。 他這會兒和陸千白他們已經有點距離了,隻好扯著嗓子喊。 陸千白那兒卻是半點動靜都沒。 溫儒良忍不住笑了幾聲,才說道:“現在太陽還大,再等一會兒紅了就好看了。到時候你給他拍幾張。” 謝夢鯨拍了幾張看了看效果,確實,手機拍出來太陽就是個光點,醜乎乎的,一點都不好看。 幾人安靜下來,小船靜靜地隨著湖水輕輕飄蕩,遠處的漁船晃晃悠悠,在寬闊的天地與湖澤之間,心境也不知不覺就開闊了許多。 太陽漸漸落下山,圓圓的一輪紅日掛在地平線上,將湖水都染成了鮮豔的紅,如同傾倒的一池朱墨。天空再不是澄澈的藍,由紅向橘再轉藍,像是畫家筆下濃豔的色彩。 “天上星多天上星多唉——” “地上魚多有吆夥——” 船頭安靜歇著的漁夫又站起身撐起船篙,他突然開腔唱了起來,用方言唱的漁歌聽不大懂,但旋律簡潔有力,合著一下一下劃槳的動作,不像是現代,倒像是古時候農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美景。遠遠的幾條漁船也傳來了歌聲,聲音在天地間時隱時現,陸千白一行人處在這樣的場景中,竟也如同夢迴舊時一般,心神安寧,再無半點塵世的雜念。 夕陽將落,天色便要昏暗起來。 陸千白一行人又坐了一會兒,拍了照,船夫便撐著船,從湖中往岸邊劃去。 離岸近了後,竹月這才看到岸上竟然站了一群人。 那群人個個手持□□短炮,手中的單反設備看起來一個比一個先進(貴)。 “臥槽這是遇上老法師團了?”謝夢鯨第一個吃驚地叫起來。 陸千白這時候也坐了起來,狐狸穩穩當當地坐在他旁邊,一人一狐都眯著眼看那岸邊的人。 離得近了,才分辨出這群人不是什麽中老年旅遊團,也是一群年輕人。 “陸千白!”巧了,這群人裏還有個不算熟的人。 陸千白眯著的眼裏閃過一道冷光。 “誰啊?千白你認識?”謝夢鯨聽到岸上有人喊陸千白的名字,便好奇地問他。 他見那人興奮地朝這兒招手,便也禮貌地揮了揮。 沒想到陸千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謝夢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看陸千白神色確實不像是高興的樣子,隻好訕訕地放下了手。 不一會兒三人一狐便上了岸。 “陸千白!”剛剛喊的那人便激動地湊了過來。 “……”沒想到陸千白看都不看他,麵無表情地抱著狐狸便走了。 “?”陸千白雖然平時態度也冷,但還是第一次明確表示出了無視的神態,謝夢鯨吃驚,便去看那人。 眼前的男孩子看起來像個混血,長得不錯,就是笑起來傻兮兮的,被陸千白無視了也不生氣,仍然樂嗬嗬地笑著。 “哎,同學,你誰啊?”謝夢鯨納悶地問道。 “你好呀,我叫謝明明!”謝明明露出個大大的笑臉,伸手握住謝夢鯨的手大力搖了搖。 “謝明明?”謝夢鯨嘀咕了兩聲,才搖搖頭,道,“我們要先迴去了,你們玩的開心。”他說著,便抬腳去追陸千白他們。 “等等等等,朋友,加個微信!”謝明明見他要走,慌忙拉住他,討好說道。 謝夢鯨狐疑看他,暗道這家夥不會也是陸千白的暗戀者吧。 但看人實在看起來傻的可憐兮兮的,心一軟,便掃了碼加了他。 謝明明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他走。 謝夢鯨走到車邊,拉了拉門,才發現車門鎖著,他心裏納悶,便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 陸千白把車窗按下來,冷冷地瞥他一眼,才給他解鎖車門。 謝夢鯨上了車,才覺得車裏氣氛怪沉悶的,陸千白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剛剛才接受過一場心靈的洗禮,本該平和安寧才對,這會兒卻跟吃了□□一樣,噗嗤噗嗤地往外冒著憤怒的火星。 看看看看,連副駕駛的狐狸都正襟危坐,坐的板板正正的,端莊地都不像他了。 他哪裏知道,狐狸心中正叫苦連天。 什麽孽緣啊,遇到誰不好,非要遇到謝明明!第33章 竹月在這兒大氣都不敢出,謝明明簡直成了陸千白的一個雷點,一踩一個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大仇,謝明明不就問了一句話嘛,陸校草竟然記到現在,竹月心裏也是鬱悶。 更倒黴的是,陸千白都帶著他們來這麽偏僻的地方玩了,竟然還能遇到他,這是什麽樣的孽緣? 賊老天,這是要玩死我。 竹月憤恨地咬牙。 竹月在前排沉痛地思考解決方案,後頭謝夢鯨就收到了謝明明發來的圖。 原來謝明明他們一行人比他們看見的到的要早一些,拍了不少的圖。 發過來的圖片大約是經過挑選,都是以陸千白和狐狸為核心的圖。 畫麵中陸千白盤膝而坐,麵朝夕陽,毛絨絨的狐狸蹲坐在船舷上,離他不近也不遠。一人一狐的背影在夕陽的照射下模糊成黑色的光影,看不清細節,隻有大致的輪廓,卻使整張照片十分和諧。 謝夢鯨覺得拍的挺好,順手便轉發給了陸千白。 下一秒,謝明明的消息便發了過來。 【謝夢鯨你好鴨,可不可以幫我跟竹月說,我想加他的微信好友。】 “……”謝夢鯨看著這條消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疑問那個“你好鴨”,還是疑問為什麽事情又扯到了竹月身上。 謝夢鯨猶豫了一下,正準備發消息給竹月問問情況,謝明明的消息又進來了。 【我想追竹月,請務必幫幫我!熊熊鞠躬.jpg】 “……噗!!!”謝夢鯨被自己震驚的口水嗆到了。 這男的怎麽迴事?他他媽的在說啥??? “怎麽了?”溫儒良見他玩手機玩著玩著突然就咳起來,便伸手拍拍他的背,擔心地問道。 謝夢鯨卻顧不上,慌忙拍了拍駕駛座後背,驚恐說道:“那個謝明明竟然想追竹月???” “吱——”車子突然急刹了一下,又很快恢複了正常。 車裏的人被慣性帶的往前撲了一下,卻半點不敢抱怨。 “……別理他。”陸千白沉默了一會兒,才冷冷迴道。 “……”眼見著車廂裏的氣氛從剛才那陣兒急刹開始便一路降溫,謝夢鯨雖然摸不清情況,卻明智地閉了嘴,不說話了。 而前座的竹月,已經僵成一個狐狸雕塑,隨著車的行進而左晃晃右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