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堡的堡牆上,李樹衡手裏舉著單筒望遠鏡,一直盯著蒙古大軍方麵的動靜。


    這時候,他注意到,蒙古大軍前麵多出一支好幾百人的隊伍,帶著雲梯,正朝墩堡方向跑來。


    “這些蒙古人還真是不怕死,上一次還弄幾具攻城車防炮擊,這一次卻什麽都不準備了,看樣子是破罐子破摔了。”站在一旁的張洪笑著說。


    李樹衡用單筒望遠鏡又盯了一會兒草原上的那些人,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微搖頭說道:“不對,不對,來的好像不是蒙古人。”


    “不是蒙古人?”張洪愣了一下,隨即拿起自己的單筒望遠鏡望了過去。


    李樹衡這時候開口說道:“傳令下去,讓炮隊的人先不要開炮。”


    邊上的傳令兵猶豫了一下,看向張洪。


    張洪說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炮隊那裏傳達副司長的命令。”


    對於李樹衡突然給炮隊下命令,他沒有任何的不滿,換作是他,也會下達同樣的命令,因為來攻城的不是蒙古人。


    “是。”傳令兵答應一聲,小跑著朝炮隊所在的方向跑去。


    李樹衡冷著一張臉,說道:“這群北虜真是該死,居然弄來這麽多手無寸鐵的漢人來攻打咱們的墩堡。”


    “這裏又不是大明,蒙古人從哪裏找來這麽多漢人?看上去恐怕有五六百人。”張洪眉頭緊鎖。


    李樹衡冷聲說道:“北虜以前從大明沒少掠奪人口,這些人的後代基本上都留在了草原上,還有一些是受不了官府壓迫,從大明舉家逃到草原上的百姓。”


    漢人的打扮和蒙古人有很大區別,通過單筒望遠鏡,兩個人很容易認出抬著雲梯衝過來的那些人都是漢人。


    “副司長,接下來怎麽辦?”張洪問向李樹衡。


    對漢人動手,他心中有些不忍,尤其草原上的那些漢人看上去衣著破爛,身上連件像樣的兵器都沒有,一看就知道是被蒙古人逼迫來攻城的窮苦人。


    李樹衡咬著自己下嘴唇,沒有言語。


    他同樣看出來草原上的那些漢人是被蒙古人逼迫過來的,對這樣手無寸鐵的百姓,心中實在難以痛下殺手。


    炮隊得到了禁止開炮的命令,自然不在開炮,隻是盯著草原上那些手舉雲梯的人一點點靠近墩堡。


    蒙古大軍一方。


    巴圖看著那些漢人奴隸距離虎字旗的墩堡越來越近,笑著說道:“這些漢人,總是做出一副仁慈的模樣,若換做咱們蒙古人,早就出手了,不過這樣也好,一旦那些漢人奴隸攻上墩堡的堡牆上,大軍可以趁勢攻城,一舉拿下虎字旗的墩堡。”


    蒙古大軍這邊,幾個台吉一直關注著被驅趕去進攻墩堡的那些漢人奴隸。


    坎坎塔達笑著說道:“本來隻想用這些漢人奴隸去試一下墩堡那裏的防禦情況,沒想到這些漢人如此優柔寡斷,給了咱們一個拿下墩堡的機會。”


    騎馬在兩個人中間的素囊麵無表情。


    他心中後悔不已,早知道這麽簡單就能夠拿下虎字旗的墩堡,他早就這麽做了,不就是用漢人奴隸攻打墩堡,他隨便湊湊就能湊出幾千人。


    坎坎塔達扭頭看向素囊,說道:“素囊,可以給各部台吉傳令了,讓他們做好進攻墩堡的準備。”


    “那些漢人奴隸不是還沒有登上堡牆,等上了堡牆再說。”素囊麵無表情的迴了一句。


    作為蒙古大軍的統帥,他不希望事事都聽坎坎塔達的。


    甚至在心中,他不希望那些漢人奴隸有機會靠近虎字旗的墩堡,若因為這些漢人奴隸使虎字旗丟了墩堡,會顯出坎坎塔達的厲害,而他這個大軍統帥卻十分無能。


    邊上的巴圖剛想要勸,見到素囊的表情,張開的嘴巴又合了上去。


    作為被林丹汗派到土默特的監管大臣,自然不是隻知勇武的衝動之人,一見素囊的表情,他便知道素囊心中對坎坎塔達起了齟齬。


    對此,他樂得見到這一幕。


    土默特內部的不和,正是林丹汗願意看到的結果。


    另一邊的坎坎塔達聽到素囊的話,感覺到素囊語氣中帶有對他的不滿,猶豫了一下,本來想要說的話也不再說了。


    如今當務之急是拿下虎字旗的墩堡,他不希望自己與素囊產生矛盾,從而使這支蒙古大軍分崩離析。


    漢人奴隸離虎字旗墩堡越來越近,已經不足二裏,早已進入堡牆上大炮的射程之內。


    李樹衡一隻手按在女牆上,遲疑著說道:“若是放下吊橋,能不能順利的把這些漢人接進墩堡?”


    說著,他看向張洪。


    張洪一搖頭,說道:“一旦放下吊橋,蒙古人的騎兵便有機會趁機衝過來,恐怕等不到這些漢人都進入墩堡裏,蒙古騎兵便會先一步衝進來。”


    “難道就沒有辦法護住這些漢人的安全?”李樹衡再次問道。


    張洪說道:“吊橋絕不能放下來。”


    蒙古大軍就在墩堡前方幾裏外的地方,五六百漢人想要通過吊橋進入墩堡需要不少時間,這些時間足夠蒙古騎兵趕過來。


    他不會冒這個險,更不會拿墩堡裏的人性命做賭注。


    李樹衡右手用力抓著女牆上麵的青磚,指甲在上麵劃出一道道白印,唿吸顯得有些急促。


    “副司長,不能再等了。”張洪對李樹衡說道。


    李樹衡臉色難看的說道:“他們都是漢人,而且這些漢人一看就知道在蒙古人手中過得很不好,來攻打墩堡也應該是被逼迫的。”


    這會兒不用單筒望遠鏡,也已經能夠看清楚草原上的那些漢人的衣著打扮,若舉起單筒望遠鏡,連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們是漢人沒錯,但是他們不該幫北虜攻打咱們的墩堡。”張洪說道。


    雖然他也同情這些漢人,可同情歸同情,但他知道,絕不能讓這些漢人靠近墩堡。


    張洪繼續說道:“副司長,這些人是漢人沒錯,看著也可憐,但他們選擇幫北虜攻打咱們的墩堡,那他們就是咱們的敵人。”


    李樹衡歎了口氣,道:“你說的我都知道,隻是覺得這些漢人可憐。”


    “他們是可憐沒錯,可一旦他們攻上了堡牆,可憐的就會是咱們在墩堡內的一萬多人。”張洪說道。


    李樹衡身子貼在女牆上,看著草原上正奔向墩堡這邊的漢人,長歎一聲,道:“動手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流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腳踝骨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腳踝骨折並收藏大明流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