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木倫迴過頭瞅了一眼,注意到不遠處停著一匹戰馬,馬背上的蒙古人應該是被鳥銃打死,屍體就在戰馬的馬蹄邊上。


    明國人剛剛打放完一次鳥銃,他知道這個時候明國人應該在給鳥銃重新裝填。


    對明國的鳥銃他有一些了解,知道這個東西用起來比弓箭麻煩,也隻有明國人才會用這種既麻煩又沒有弓箭實用的東西。


    正因為對明國人使用的鳥銃了解,他清楚的知道,明國人重新給鳥銃裝填的這個空檔,就是他的機會。


    想到這裏,他翻身跳起來,朝著不遠處的那匹無主戰馬跑去。


    那匹戰馬本來離他就不遠,幾個大跨步,便到了近前。


    眼見自己的手就要拽到韁繩,心頭隨之一喜。


    隻要騎上馬,他有信心在明國第二次打響鳥銃之前,衝到明國的車陣之中。


    此時他一隻手已經抓住韁繩,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自己身後方向突然傳來了鳥銃打放的聲響。


    接著,他隻覺得自己後背被什麽東西用力推了一下,整個人一下子撞在了戰馬的身上,連人帶馬朝地上摔去。


    他整個身子都趴在戰馬身上,隻覺得自己額頭上濕濕的,下意識用手抓了一把,卻發現整隻手都被鮮血染紅。


    不過他注意到,這不是他的血,而是戰馬身上流出來的血,戰馬被剛剛的鳥銃打中才倒在地上,而不是被他撞倒在地上。


    就這時候,他感覺到自己後背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也被明國人的鳥銃打中了。


    當他想要再次站起來的時候,感覺到自己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不僅如此,身上越來越冷,除了後背上,其它地方漸漸失去了知覺。


    轟……


    突然有炮聲響起,而這炮聲令他十分熟悉,在遼東的時候沒少聽到過這種炮聲,而且,他知道這種炮叫虎蹲炮,打出去的都是鐵砂或是鐵珠,射程雖近,但攻擊範圍大,隻要挨上一下,斷無活命的可能。


    趴在戰馬身上,他親眼見到後麵的蒙古騎兵被虎蹲炮打出去的鐵珠打中,視線中的那幾個蒙古騎兵連人帶馬都倒了下去。


    “怎麽會這樣……”紮木倫望著倒下去的蒙古騎兵,嘴巴張張合合。


    眼前的這一切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明明隨他一起來的有三百蒙古騎兵,麵對一家明國商號養的護衛,而且還全是步卒,本應一邊倒的屠殺才對,可現在死傷的卻全都是他帶來的蒙古騎兵。


    可惜,沒有人給他答案,而他也等不到答案了。


    就在虎蹲炮炮聲響起後不久,紮木倫漸漸停止了唿吸,隻有一雙眼睛還死死的盯著前方,一動不動。


    不管是虎字旗一方,還是蒙古一方,對於一個死了的女真人沒人在意。


    從四磅炮打響後,兩輪火銃和一輪虎蹲炮打放,少說有七八十蒙古騎兵被打傷打死,餘下的蒙古騎兵驚慌失措,徹底亂了起來。


    不管後麵的蒙古親衛甲士如何彈壓也沒有用,仍然止不住敗退。


    後方的布日固德和白音兩個人臉色十分難看。


    三百騎兵,還沒有摸到明國人的跟前,就已經傷亡近百,讓兩個人心疼不已。


    這些騎兵都是他們自己帳下的甲士,與普通牧民有很大不同,死傷一個都讓他們心疼,更不要說一下子折損這麽多蒙古騎兵。


    若是能搶到範記帶到草原上的貨物,這樣他們迴去後也好交代,可惜他們連明國人的車陣都沒能摸到,更不要說搶到貨物了。


    “台吉,退兵吧,再這樣下去隻會讓更多的蒙古勇士死在這裏。”一名甲士跑到白音跟前勸說。


    白音看向布日固德。


    雖然他損失了不少騎兵,可折損最多的還是布日固德。


    這一次隨他們來的騎兵之中,隻有少數是出自他的部落,大多數都是布日固德和奧巴台吉帳下的騎兵。


    布日固德鐵青著一張臉,恨恨的說道:“該死的女真人。”


    他把這一切都怪在女真人身上,認為要不是女真人慫恿,他們也不會追到這裏,更不會折損這麽多他們蒙古的騎兵。


    一下子死傷這麽多人,迴去後他也不好交代,哪怕奧巴台吉是他額布格。


    “對,就怪那些女真人,若不是他們蠱惑,咱們怎麽可能會追到這裏來,還有那個叫紮木倫的女真人,一定不能放過他。”白音附和道。


    他帳下的騎兵一樣有折損,雖然沒有布日固德手下的騎兵折損的多,卻也讓他心疼不已。


    邊上那蒙古甲士說道:“台吉,那個紮木倫已經死了,屬下親眼看到他被明國人的鳥銃打死。”


    白音冷聲說道:“死了算他撿了個便宜。”


    “還有幾個女真人。”布日固德忽然說道。


    白音一愣,旋即低聲說道:“剩下的那幾個女真人還在後麵,你不會是想要對他們動手吧!”


    “為什麽不可以。”布日固德說道,“這次的事情就是這些女真人引起,若不是這些女真人,咱們怎麽可能追到這裏,別忘了,死的都是咱們蒙古人,而他們女真人卻都活得好好的。”


    白音猶豫了一下,最後一咬牙,說道:“你說的對,憑什麽死的都是咱們蒙古人。”


    布日固德對邊上的蒙古甲士說道:“傳令下去,退兵。”


    “是。”那甲士答應一聲,拿起牛角號吹了起來。


    一些四散而逃的蒙古騎兵朝牛角號方向聚集過來。


    除了一些已經逃遠的蒙古騎兵,或是不想再迴來的蒙古騎兵,剩下的蒙古騎兵全都聚到了布日固德和白音的身邊。


    兩個人沒有再命令剩下的蒙古騎兵去進攻明國人的車陣。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清楚,就算他們強行命令剩下的人進攻明國人的車陣,隻會讓這些剛剛聚攏起來的蒙古騎兵再次四散而逃。


    點齊了兵馬,白音和布日固德帶著剩下的蒙古騎兵離開戰場,沿著來時的路返迴。


    走的時候十分從容,因為他們知道,那些明國人都是步卒,他們若是想走,眼前的明國人對他們沒有一點辦法。


    “這就退兵了?”一名火銃手的舌尖舔了舔自己幹澀的嘴唇,有些意猶未盡。


    潘毅用單筒望遠鏡盯著那些退走的蒙古人,直到對方走遠,確定是真的退兵,才下令道:“去一支中隊打掃戰場,收攬戰場的無主戰馬,對那些未死的蒙古人補上一刀,給他們一個痛快。”


    幾隊火銃隊從車陣脫離出來,去往戰場上開始打掃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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