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鐵場,黃槐一個人悶頭往裏走,心中慌亂的厲害,腦海中始終盤旋著官府即將剿匪的消息。


    別看虎頭寨有一千多土匪,他不認為虎頭寨的土匪能在官府圍剿下存活下來。


    萬曆年間,天災人禍還不多,百姓對於代表大明的官府充滿信心,大明官員對大明充滿信心,絕不會相信大明會在二十年後亡國。


    東麵的東虜雖然在薩爾滸一戰贏得勝利,可在很多大明官員眼中,東虜不過是疥癬之疾,遼東一偶,用不了多久就會覆滅。


    很多大明官員從心底認為,東虜遠遠比不上當年屢次入關搶掠的達延汗,北虜才是大明防禦的重點。


    “黃掌爐,這是剛從山下迴來?”


    正往房舍走去的黃槐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陳大慶的聲音,心中一慌,做賊心虛的他險些嚇得跌坐在地上。


    黃槐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說道:“原來是陳頭,這是要走?”


    “黃掌爐好像不太願意見到我。”陳大慶眼睛微微一眯,整個人讓人感覺更加陰冷。


    黃槐臉上擠出一抹笑容出來,道:“陳頭說笑了,我剛從山下迴來有些累,正要迴房裏休息。”


    陳大慶一點頭,笑道:“那就不打攪黃掌爐休息了。”


    “好,陳頭有事盡管去忙,我先迴去了,實在太累。”黃槐笑著應付了兩句,快步朝房舍那邊走去。


    陳大慶望著黃槐的背影,手指反複搓動著下巴。


    ………………


    “大人,兵憲大人的的公文已經下來好幾天了,咱們是不是該出城去虎頭寨剿匪了?”說話的是位身穿青袍官服的武將,前胸繡著彪圖,是位千戶。


    坐在公案後麵的李懷信一皺眉,道:“沒餉怎麽出兵,是你出這筆銀子還是本官出這筆銀子?一紙公文就想讓本官出兵,等著吧,什麽時候湊齊了餉,本官什麽時候出兵。”


    公案上一紙加蓋了兵備道印章的公文,被他隨手丟到一邊。


    和絕大多數武將不同,李懷信從小讀書認字,考過秀才,可惜沒中,後來家中老大病死,家裏僅剩下他這麽一個兒子,繼承了世襲千戶,來到了靈丘做守備。


    王千戶咧了咧嘴,道:“下官沒銀子。”


    “沒銀子你說個屁。”李懷信啐罵了一句。


    他們這種地方守備和衛所一樣,最不受待見,他這個守備歸大同總兵統轄,屬於營兵,按月領餉,如今隔三差五就欠餉,日子過的還不如衛所的一個千戶。


    王千戶說道:“據說是巡撫大人下的剿匪令,兵備道走的公文,咱們收到公文放任不管,將來容易被巡撫大人怪罪。”


    “皇帝還不差餓兵,兩個月沒見過餉,拿個屁剿匪。”李懷信嘴上罵道,“真當老子是傻的,徐有財那個老梆子不願意出銀子,卻想要讓本官給他賣命,也就是郭斌昌這個蠢貨知縣才會上那個老梆子的當。”


    “大人息怒。”王千戶說道,“這一次和徐有財找來的那一次不一樣,兵備道派來的公文,咱們就算再不滿,也要出城剿匪。”


    李懷信斜睨了王同一眼,說道:“別以為本官不知道你跟徐家的那點關係,想要讓本官出城剿匪可以,告訴徐有財那個老梆子,銀子拿來本官立即出兵。”


    他對徐家沒有絲毫好感。


    之前他幾次帶兵去虎頭寨剿匪,都因為徐家提前通風報信,使他無功而返,後來徐家商隊被劫,徐有財找上守備府讓他出兵剿匪,卻連一兩銀子都舍不得出,想白白使喚他守備府的兵馬,這讓他對徐有財更不滿了。


    當眾被提到與徐家的事情,王同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李懷信看著他說道:“你去轉告徐有財,拿出兩千兩銀子,本官立即帶兵出城剿匪。”


    “會不會太多了。”王同苦著臉說道。


    李懷信冷笑道:“他徐家不差這麽點銀子。”


    “那下官這就去和徐家商量。”王同告退一聲,往外走去。


    坐在公案後麵的李懷信對著王同的背影說道:“順便和徐有財說,本官雖然不開鐵場,卻也知道東山的事情。”


    “下官明白。”王同應了一聲。


    等王同離開公房,另一名千戶陳玉勝說道:“大人,徐家會同意拿銀子嗎?”


    李懷信撇了撇嘴,道:“不拿沒關係,不拿本官就不出兵,看誰耗得過誰,最多本官去別的地方做官,難道徐有財還能把本官這個世襲千戶讓朝廷收走。”


    “自然是不能。”陳玉勝說道,“大人說的東山鐵場是怎麽迴事,幹嘛還要讓王千戶特意轉告徐家。”


    李懷信笑道:“東山如今熱鬧極了。”


    一旁的陳玉勝一臉不解。


    …………


    王同騎馬離開守備府,沿著城裏主幹道一路疾馳,很快來到西城徐家的大門外。


    徐家門房識得王同是守備府的千戶,不敢耽擱,急忙去後院報信。


    時間不長,徐管家從裏麵迎了出來。


    “王千戶,快請進,我們家老爺在書房。”徐管家把王同讓進來,陪在一旁往北院走去。


    王同一言不發,跟著徐管家來到北院的書房。


    一進屋,他見徐有財正在桌案後麵練字,眉頭一皺,當即說道:“徐老爺,你還有心思在這裏練字,如今兵備道下來的剿匪公文已經到了好幾天,李懷信那邊一兵未發,你就不著急。”


    “不急。”徐有財右手腕晃動,寫完最後一筆,才直起身說道,“他李懷信還能違抗巡撫大人的命令,這個兵他早晚會出。”


    “你徐老爺心真大。”王同說道,“守備府兩個月沒收到餉銀,李懷信一句沒餉,就算兵憲大人也不能強令他出兵剿匪。”


    “那是你們衙門的事情,與我有何幹係。”


    徐有財放下毛筆,用清水淨了淨手,拿起邊上的綢布擦幹,走到太師椅前坐下,端起邊上的蓋碗喝了一口茶。


    王同走到另一邊坐下,說道:“看來你是真不著急,那我還替你急個什麽勁。”


    “王大人請用茶。”徐管家送上一杯熱茶。


    王同接過來,提起碗蓋,放在嘴邊吹了吹,輕輕綴飲一口,放到一旁,說道:“李懷信讓我告訴你,拿出兩千兩銀子,他才會出兵剿匪。”


    “什麽?兩千兩,他瘋啦!”徐有財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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