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之後的村子,迎來了年後的大雪。年關積攢下來的雪,都在這些天肆虐開來,甚至都很少有人願意進山了,恐怕進去就迷路走不出來。安小語看著終端上的天氣預報,也是皺起了眉頭。


    上麵說,在短暫的平穩之後,大雪即將一直持續強度,一直到二十天之後,風雪才會徹底變小。而像今天這樣的大雪還要持續三天的時間,之後有所緩和,一直堅持到最後。


    山裏的風總比山下要大上幾分,飄飛的雪花被狂風裹挾著,敲打在結冰的院牆上,敲打在木屋的牆壁上,甚至從壁爐的煙囪裏麵卷進來,落盡火焰裏消失不見,整個山村都陷入了迷茫當中。


    不隻是村子裏的人沒想到,就連安小語也沒想過,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候,居然還會有人從山下順著山路爬上來。就在這個商人都不願意上山的時候,一道身影漸漸地出現在山路的盡頭,朝著村子而來。


    安小語他們的房子在村口,當然是第一時間看到了這道人影。安小語叫了鄰居大娘,大娘讓兒子去叫了其他的同伴,於是整個山村紛紛打開了房門,大家都從屋子裏探出頭來,頂著大風雪,看著那道人影越來越清晰起來。


    “你們好……”那人終於爬上了山坡,氣喘籲籲地用一根登山杖支撐著身體,看著麵前的大娘笑著說道:“我想找個地方住下。”


    這是一個女人,長得很平凡的女人。身上穿著最廉價的登山衣,背後的背包有些破舊,頭發稍微有些枯黃,看起來似乎是營養不良的樣子。她的臉略微有些黃,麵黃肌瘦的黃,確實也很瘦,至少眼窩有些深,笑容也很虛弱。


    大娘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女人,說實話村子裏的人都是有些失望的,不過他們也知道,總不能期待每一個上山落戶的人都能像安小語和管理員一樣俊俏,也就沒有繼續深究了。


    山民們會接受每一個外來的客人,而且一樣的熱情。就算是現在村子裏缺衣少食,大娘還是讓她在家裏住了下來。女人感恩戴德,進了大娘的屋子裏麵。她說她是在城裏得罪了人,生活過得也不好,所以才想要來這邊過活。


    山裏人是不管你為什麽要進山,隻要是喜歡大山的人,他們都會歡迎。畢竟一個村子想要堅持存在,總不能隻依靠村子裏現在的這些人。他們的孩子會離開,上完學會在城裏工作,他們也會死去。


    村子裏幾乎每隔幾年都會接受外來的人,依靠著這樣的外來人口,才能夠一直存在到現在。畢竟他們也不能要求自己的後代也像自己一樣喜歡山裏的生活,說實話他們也覺得山裏的日子是寡淡無味的。


    沒有終端,沒有電視,因為沒有電線。甚至他們所有的照明設備,不是要從商人的手裏購買能量爐,就是要依靠太陽能充電,當然也沒有人用油燈,他們是山裏人,又不是原始人。


    但是這個世上注定有些人喜歡平凡,有些人喜歡刺激,奮鬥並非是人類的主題曲,生存才是。人都在為了活得更好而努力著,有些人選擇了燃燒成為光芒,有些人選擇了平靜度過餘生,這都是別人無法改變的。


    就在村子裏的人覺得這兩年迎來了三個新人,是他們的幸運年的時候,安小語關心的事情卻不在這上麵,而是憂心忡忡。原因無他,隻因為這個剛剛來到村子裏的女人她認識。


    她知道,不管是自己和管理員,還是這個女人,都永遠不可能長久得呆在村子裏的,總有一天會徹底離去。可這個女人的情況和他們不同,情況更加的詭異,讓安小語不知道會給山村帶來什麽。


    因為這個女人,是夏鷗。


    是的,那個已經被人鑲嵌在牆壁裏死掉的夏鷗。


    毫無疑問的,現在出現在山村裏的這個夏鷗,絕對就是夏鷗的詐屍人。看來對方已經開始謹慎起來了,將詐屍人送到了山村裏麵。這就讓安小語不由得想到,夏鷗的到來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


    若是必然,那也就說明對方已經知道了安小語的所在。可是這也說不通,到現在為止,他們都不知道安小語曾經參與到調查當中來。而且他們也沒有道理向安小語挑釁或者試探之類。


    當然,安小語肯定是不會畏懼,管理員就在身邊,還有誰能鬧妖?她擔心的是這件事情是偶然。


    可想而知,若是這個組織殺掉了人,然後克隆的詐屍人出來,分散到帝都和四衛省的村子裏麵,夏鷗剛好來到了安小語所在的山村,這個概率到底有多小?小概率的偶然,代表著大數量的基礎。


    如果這是偶然的話,安小語覺得或許隻有中央超級大計算機才能夠短時間給她一個準確的數字,到底有多少人被這個組織克隆之後,放到了多少的山村裏麵,而這個數字將會是一個可怕的數字。


    或者也不排除真的是一個純粹的偶然,畢竟安小語身上的黴運比較沾染這個……


    管理員說:“順其自然。”


    於是夏鷗在村子裏住下來了,連名字都沒有改,她來的不是時候,比安小語他們還晚了一個月,山裏的土地已經凍得深重,想要建房是不可能了,何況還有這樣連天的大雪。


    所以她在大娘家裏的側屋裏麵住了下來,村子裏麵的人給她湊了一些生活用品,提供了一些吃食。女人進山是很受歡迎的,因為是人類都要繁衍,今後注定是一個年輕人展現自己能力的時間。


    夏鷗的年紀並不大,安小語記得當初資料上寫的,夏鷗今年才二十四,正是大好的年華。就算不是什麽人間絕色,可是在這些山民看來,也是非常漂亮的存在,尤其是在城裏生活的女人,身材肯定要比山裏滾爬出來的要纖細很多。


    什麽山林裏的野性美人,都是電視劇裏麵瞎演的。


    大娘的兒子近水樓台,安小語也不知道是不是該想個辦法提醒他們一下,又想到糾察隊已經在調查這件事情了,隻好像管理員說的,順其自然。不過這樣順其自然的日子,隻過了兩天。


    大雪開始變小之後,山林裏麵開始恢複了日常的狀態,趁著這些天的大雪,估計也有很多動物迴到了他們祖祖輩輩生存的這片山林,村子裏的年輕人開始進山狩獵了,這是他們無聲的競爭。


    不過在路過安小語他們門口的時候,所有人的臉上都是蒙上了一絲的陰霾,安小語在門口看的有意思,笑著說道:“他們都害怕你把夏鷗搶走了,你要不要低調一點?”


    管理員笑了:“我低調一點,你就得少吃好多肉。”


    安小語開始糾結了,管理員摸了摸她的頭說道:“自己過著自己的日子,何必去在乎別人的看法?終究是他們庸人自擾,這樣看來也不失為一種趣味。”


    安小語補充道:“惡趣味。”


    “惡趣味也是趣味。”管理員笑著,背上弓箭離開了小屋。


    山林裏麵的法則同樣適用於人類,誰擁有最強的實力,能夠獲得足夠的食物,誰就能夠得到最優秀的配偶。在山裏年輕人的心中,夏鷗顯然就是那個最優秀的配偶,而他們不得不承認,管理員是他們當中最強大的人。


    不管是從頭腦上,還是從村子裏的地位,或者長相,關鍵是每次出門去獲得的獵物數量質量上,管理員都能夠穩壓他們一頭。這個剛剛來到村子裏沒多久的青年,已經讓他們自慚形穢了。


    不過好在,他們覺得管理員似乎對夏鷗並沒有興趣。


    安小語目送管理員出門去,繼續坐在搖椅上發呆,旁邊的人們已經習慣了安小語在大雪裏抱著罐子發呆。大家都以為是在省柴火,畢竟他們冬天才來,幹柴不多。後來他們也知道了,安小語不怕冷。


    不管怎麽凍,這個小姑娘好像都沒有生病的跡象。所以大爺大媽們也就放下心來了,而且漸漸地發現,每次出門去,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在村頭的屋簷下發呆,似乎也成為村子裏麵固定的景色,讓人賞心悅目。


    夏鷗出門來的時候,也會看向安小語。三天的時間,這個從城裏來的姑娘似乎已經習慣了山裏的生活,雖然身上還穿著那身登山衣,但是頭發已經盤起來了,看樣子就知道是大娘的手藝。


    這些天夏鷗在大娘家裏麵也很肯幹,有什麽瑣碎的事情都會主動去學,主動去做,大娘自然是對姑娘讚不絕口,背地裏不知道對她兒子催促了多少次。大娘的兒子是除了柳子和管理員之外,村子裏最優秀的獵人,希望滿滿的樣子。


    大雪靜靜地落在地上,年輕人出門之後,村子裏留下的人也都將院子和小路上的昨夜積攢下來的厚厚積雪給鏟掉,推進了村子附近的一處低窪當中。每天早上和晚上清理一次屋頂和村子裏的積雪,已經變成了大家的習慣。


    安小語揮動小鏟子,速度一點都不比那些大娘更慢,今天她還有一個幫手,大娘把夏鷗趕過來幫她了。安小語心頭一動,準備試探一番,看看這個夏鷗到底是因為什麽來到了村子裏。


    但是還沒等安小語開口,村子裏麵卻又來了幾個陌生的人。


    剛開始的時候,風雪遮蓋了他們的身形,村子裏的人還以為是行商。等這些人接近,他們才發現,這些人的身邊沒有跟著雙輪車。那麽也就是說其他人了?大爺大娘們放下了手裏的鏟子和掃帚,看向了村口。


    安小語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夏鷗,卻發現她的臉上浮現出了焦慮。


    找她的?安小語頓時就猜測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幾個身穿厚重大衣,帶著皮帽子的人來帶了村口,一共七個男人,臉上滿是兇悍,領頭的是個矮子。站在村口看了一下,便看到了安小語院子裏麵的夏鷗,領頭的冷笑道:“你果然在這兒!”


    夏鷗皺著眉頭:“我已經不想迴去了,也不會對任何人說,你們這又是何苦呢?如果你們不管,我甚至會在這裏終老一生,都不會走出村子一步,難道就不能給我這個機會嗎?”


    “你以為你可以有機會?”矮子說道:“人的保證是不能信的。”


    夏鷗微微歎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了悲戚。安小語倒是有些好奇,難道說夏鷗是自己跑出來的,而不是這個組織安排來到這裏的嗎?看了看夏鷗,又看了看這七個男人,安小語突然就有種不妙的感覺。


    “噌!”她從懷裏抽出了短刀,夏鷗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任誰看到一個小不點的姑娘突然抽出一把刀來,都會覺得荒唐的吧?大爺大娘們看到安小語的動作,也是愣了一下,紛紛從旁邊拎起了獵刀。


    矮子的臉色頓時黑了:“賤民!倒是警惕!”


    安小語知道,這個組織的人都不是什麽善茬,村子裏的人收留了夏鷗,他們來這裏將夏鷗帶走,警備隊肯定要過來調查,到時候就會暴露他們的行蹤和意圖,村子裏的人在他們的眼中必須死!


    安小語握緊了手裏的短刀,她在這些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修為,卻因為自己的修為被封印,不能確定他們的具體實力。她小心地看著,沒有暴露自己兇狠的一麵,心裏掂量著到底能夠處理幾個人。


    不過到時候,恐怕自己就會暴露了。


    大爺大娘雖然不知道安小語為什麽要這麽小心,但是想要帶走他們村子的人,動手的時候他們肯定是不會慫。結果矮子隻是看了看村子裏的人,便冷哼了一聲:“算了,過些天再來找你們算賬!”


    夏鷗緊緊捏著鍬把的手頓時鬆了一下,安小語的心裏頓時對這些人的實力有了一些認識,肯定不超過少師。看來這個組織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地派修行人出來執行任務,而且也不可能有那麽多的大修行人。


    所以在,麵對著幾十個手持獵刀的大爺大娘的時候,這幾個人慫了,看來他們也沒有武技,貧窮的破組織……


    看著這七個人轉身離開,安小語施施然地將短刀收迴了懷裏,轉身一看,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夏鷗,已經重新開始鏟雪了,而且比之前更加賣力。安小語的心裏有了一些猜測,也沒有說話。


    午飯之後,夏鷗果然拎著包從大娘的屋子裏麵偷偷走了出來。


    一出門,她就看到了空無一人的村子裏麵,隻有安小語趴在結冰的圍牆上,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她將食指放在嘴唇邊,輕聲說道:“噓——明玉聽話,不要出聲,姐姐過段時間就迴來。”


    安小語翻了個白眼:“我不是三歲小孩了,而且就算你走了,他們也會找人把村子裏的人全都殺掉,到時候你去了下一個地方,他們還會殺掉更多的人,你這是在造孽嗎?”


    “嘎?”夏鷗的詐屍人似乎沒想到安小語的言語居然這麽成熟而且犀利,這句話正好說在她的心頭上。


    “還是說,你隻想自己活下去?”安小語眯了眯眼睛。


    夏鷗的心裏咯噔了一下,手裏的背包一下掉在了雪地上,臉色變得精彩無比。她看著安小語,不知道這個小姑娘是何方神聖。其實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的腦子裏麵隻有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其餘的隻有自己的身體。


    從來到村子之後,她就看出來了,住在村口的這對兒兄妹絕對不隻是普通的兄妹那麽簡單。剛開始她還以為哥哥是個不得了的人,現在看來,連妹妹都不是什麽簡單的存在了。


    夏鷗不由得有些迷茫了,她從培養液裏麵出來才沒多久,接觸到的世界都隻是那段記憶裏麵的內容。但是……外麵的人都是這麽變態的嗎?隨便找個山村,隨便遇到了一對兒兄妹,就不是尋常人?


    安小語搖了搖頭:“你怎麽不去警備隊?”


    夏鷗歎氣:“你不懂。”


    安小語翻了個白眼,警備隊都有一半是我的了,我有什麽不懂的?夏鷗無非就是害怕自己到了警備隊說不清自己是誰,警備隊不願意相信她的話。這樣推測,她應該沒有自己的基因供體被殺害的記憶,否則不會這麽想。


    懶得管她,安小語從矮牆上跳下來,轉身走向了屋裏:“我覺得,你還是老老實實留下來,反正他們都能找到你。”


    夏鷗也是苦笑了一下,這些人今天來到村子,絕對不是剛好今天找到了自己,她自己也清楚。這些人一定是早就確定了地點,等到風雪停止,年輕人都離開去山裏狩獵了,才出現在眾人的麵前。


    可是他們沒想到,就算是村子裏剩了一群老弱病殘,都能夠對他們產生足夠的威脅。估計他們本來是做著各個擊破的打算,決定先處理掉這些比較弱的人,然後再趁著夜晚處理那些年輕人。


    可惜他們不是計劃通,有點不太了解山裏人。


    不過時間並不多了……安小語沒看後麵都知道夏鷗已經轉身迴到了大娘的屋子,她抱起了自己的小罐子,等到管理員披著風雪推門走進屋裏,才輕聲說活到:“今天晚上村子有麻煩了。”


    管理員點點頭,放下了手裏的兩隻兔子,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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