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與安小語的對峙,就在這個山頂上麵持續了整整半個小時。


    從以神入道說到遠古的往事,又從人類說道了異族,安小語甚至都有點不太舍得了。她覺得這個老頭除了對於生命有些淡漠,對於長生的秘密太過執著之外,實在是一個玉守靈尊站在她的背後,就是她如今少宗的名頭,就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麵對的了。


    於是,消息剛剛傳到長老會的時候,安小語就已經循著管山桐的氣息,來到了監管處。


    站在監管處的大門前,安小語看著整個空地最中央坐著的管山桐,身上的狂暴和冰冷似乎已經消失殆盡。他的身上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生人勿進的氣息,似乎在心境上得到了更大的突破。


    安小語走到了他麵前,學著他的樣子坐下來,隻不過比較慵懶地,用一隻手托著腮,抬頭看這個男人,笑道:你倒是清閑。


    管山桐緩緩睜開眼,似乎早已預料到安小語的到來,同樣笑道:彼此彼此。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安小語深處了一隻手,一陣雷光在安小語的手掌上出現,隨著雷光的環繞,一股古樸的氣息出現在了整個監管處之中,雷書就這樣慢慢的在淚光當中,逐漸成型。


    片刻之後,雷光隱退,一本厚書托在安小語的手心,這讓管山桐和旁邊偷看的雷家子弟心中都開始震驚了起來。


    雖然說雷書是雷家的至寶,雷家的修心功法和血脈也與雷書契合度相當的高,但是就算是雷家的頂尖修行者,也不可能將雷書如此若無其事地收入到體內,如此隨意地又拿出來。


    安小語的這一手,讓管山桐有些詫異。


    看到管山桐的表情,安小語聳聳肩:我那天昏迷不醒,進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雷書就是那個時候進入我身體的,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隻是機緣巧合罷了,而且除了這個手段之外,我似乎沒得到什麽其他好處。


    管山桐想了想,從她手中接過了雷書,掀開了書頁,就看到了扉頁被撕掉留下的痕跡。


    安小語問:我一直在想,雷書既然是道書,為什麽這麽脆弱?我見過其他的道書,感覺就算是我用盡了全力,都不能破壞書頁,所以當時搶奪的時候也沒有太過注意,就被點墨帶走了一頁。


    管山桐合上了雷書,解釋說:道書的創造,是要遵循規律的。雷法至剛至陽,狂暴無比,如果想要將雷係法則書寫下來,必然不能利用那種堅韌無比的材料,不然二者性質相同,必然會發生排斥。


    所以雷書的材料才會相當的脆弱,隻有書皮才是唯一的保護層。你也看過了,如果沒有特殊的修行法門,根本看不懂雷書裏麵寫了什麽,所以鑰匙根本不是為了保護內容,隻是為了保護雷書本身而已。


    安小語點點頭,算是明白了,也沒有多說,直接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你的東西,我已經送到了,灰繩那一頁,如果有機會我就幫你搶過來,沒機會你就自己去拿,我就不信他們不賣,我走了!


    等等。管山桐也站了起來,胳膊夾著一本雷書,活像是傳教士。


    安小語迴頭:還有事?


    管山桐看著安小語,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其實我一直想問,你身上為什麽穿著男人的衣服?


    安小語麵皮一紅,心裏把管理員的審美觀罵得狗血淋頭,但還是佯裝鎮定,反問道:既然我如今都是少宗了,男扮女裝又有什麽不好的?


    管山桐忍不住失笑:你好騷啊!


    安小語轉身離開了雷家,沒有見其他的任何人,等到所有人來到監管處大門口的時候,隻能看到安小語的離去的背影,還有管山桐重新恢複冷峻的臉。


    手中托著雷書,管山桐從監管處走出來,馬上就有人質問:管山桐!你犯下了重罪!居然不知悔改,想要私自逃離不成?快把雷書放下交給長老會保管!不然雷書再有什麽差池,你拿什麽贖罪?


    管山桐冷冷地看向剛剛說話的那個人,他記得,這是山脈一支的族人。這次他守護雷書失利之後,這一支脈的人上躥下跳最為歡騰,恐怕是為了掩蓋管千川叛族的罪責,想要將所有的責任推到管山桐的身上。


    但是相對而言,這一支脈還是最幹淨的一支,畢竟他們隻是想要逃脫懲罰,盡量減少自身的損失,根本沒有閑暇想去爭奪家族的利益,比起其他想要趁機撈一筆的支脈來說,山脈的行為情有可原。


    管山桐搖搖頭,沒有理他,直接走出了監管所,朝著雷帝的閉關之所走了過去。


    看到他離開的方向,有些人想要上前阻止,卻被身後的人給拽了迴來。所有人似乎都沉默了,開始給管山桐讓出了一條通道,看著他離開,看著他推開了雷帝閉關的大門消失在了門後那個漆黑的空間當中。


    沒過多久,一道道命令開始傳達出來。


    第一雷家當中,最近這些天趁著家族之亂開始為自己撈好處,到處結黨營私的人,無一例外地受到了處罰。輕則廢去修為,重則交由軍委打入大牢,在整個雷家掀起了腥風血雨。


    關於管山桐才處罰,雷帝隻字不提,經過了這次的變動之後,第一雷家徹底肅清,將所有對於家族存有二心的人全部清除,包括其黨羽親眷,無一幸免。


    而雷家從此也開始變得更加的精簡,卻更加地團結。管山桐繼續就任雷子之位,在家族當中的地位更加的穩固。


    管山桐已經不再是那個靠著家族大比的實力站在這個位子上的人,而是成為了一個戰鬥當中的權謀算計當中的,最後的勝利者,享有他應該承受的尊敬和責任。


    帝都的夜幕更加地深重了起來,隨著京南天氣的變化,帝都似乎也開始下起了大雪。


    時隔一周半的時間,帝都迎來了第二場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大雪。鵝毛一樣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隨著北風落下,落在安小語的身周,便失去了神魂,瞬間消融在了距離安小語身體不到兩公分的位置,徹底蒸發。


    安小語從雷家出來之後,一直朝著新聞上那個發現了小男孩和花臉,並且將小男孩擊斃的地方趕去。


    自從聽管理員說過之後,安小語一直都很好奇。明明小男孩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任何人的視線當中,為什麽在帝都大戰之後,所有場麵都亂象叢生的時候居然就別人發現了?


    而且既然小男孩是起源的話事人,那麽顯然實力和修為至少應該和花臉保持平齊,甚至更高,而且花臉還身受重傷,為什麽隻有小男孩被擊斃,而花臉卻能夠逃出生天?


    要說是小男孩主動救了花臉,安小語一萬年都不會相信。


    所以她決定,親眼來這裏看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安小語很快就到了帝都的郊外,找到了當初那個爆炸的觀禮台,看著上麵依稀存在的鮮血,在大雪之中慢慢被掩蓋,不僅有些默然。轉身朝著另一邊飛過去,安小語很快就找到了花臉的氣息殘留。


    果然,這裏不止有花臉和另一個陌生的氣息,而且還有一股天道的氣息。


    雖然管理員已經將自己存在的痕跡徹底抹除,但是天道存在的氣息並不能被他所影響。


    安小語一眼就看了出來,當時有人正在和天道做著對抗,最終無可奈何,放走了花臉。


    而這片天地之中,能夠和天道正麵剛的人,又能有幾個?


    安小語歎了一口氣,知道管理員又在背地裏為自己做了這麽多的事情,而且他從來都是輕描淡寫,從來不說出口,讓安小語後知後覺,總要到了最後都不能再提的時候才明白過來。


    嗯,看他這麽用心,衣服的事情就不找他算賬了。


    安小語美滋滋地離開了邊境,朝著自己的家裏飛去。離開家了這麽多天沒迴去,不知道陸宇琪已經把家裏造成什麽樣了。


    然而就在安小語離開邊境的時候,夜空當中的陰雲籠罩在帝都以及京周四省的天空,大雪落滿了地麵,將一切荒涼和蕭條掩蓋在厚重的白絨當中。


    一聲猛抽冷氣的聲音從雪地當中傳來,仿佛是許久都未曾唿吸過的喘息伴隨著咳嗽在山巔響起。


    大祭司睜開了渾濁的眼睛,將自己從厚厚的積雪當中翻出來。


    他有些迷茫,有些痛苦。


    難道我追求的死亡,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我為什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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