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默給安小語的印象,一直都是溫和恬靜的美男子形象,但或許,每一個男人在麵對機甲的時候,都會忍不住露出如此的表情,那是一種不同於平常的表情,帶著的微笑不是普通的微笑,閃動的目光不是普通的目光,仿佛帶著放射的光彩,讓安小語覺得刺眼異常。


    過了許久,遲默才迴過神來,發現了安小語正在看著他,露出了一個平常的表情,問:“怎麽了?”


    安小語搖頭:“沒什麽。”


    遲默不知道她怎麽了,但是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真誠的笑,和她之前,從早上到現在為止的所有笑容有不同的笑,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在機甲倉呆了很久,順著牆壁上的走到逛了很長的距離,安小語看到了機甲的維護修理。整台機甲立在一個支架中,支架上各種機械手臂可以將機甲的外殼快速地拆分開來,維修工則在可升降的平台上進行細致的修理。


    但是人相對於機甲,就顯得很小了,安小語怎麽看都看不清。遲默見她趴得太低都要掉下去了,問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安小語驚喜:“啊?可以下去嗎?”


    “當然。”


    遲默帶著她從走道中間的就像鐵籠子一樣的升降機下去,下到倉房的地麵,眼前的場麵讓人更加的震撼。在機甲的叢林中穿梭而過,安小語看著身邊一隻又一隻巨大的機械腿,清晰地看到機甲外殼上的擦痕,那些帶著金屬味道的刮擦,在燈光的映照下亮出無數道閃電。


    金屬足的關節和線路一清二楚,甚至腳底下增加摩擦的底紋,增加摩擦的倒齒,收在機械腿後方,被裝甲包圍的履帶,一覽無餘。安小語沒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光華的外殼,粗糙的刮痕,在她的指尖劃過。


    遲默沒有打擾她,一個人如果不從事相關的工作,一輩子都難得見到一次機甲,當然要好好地享受這樣的感覺。


    然而就在安小語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感受的時候,突然有人訓斥道:“無關人員禁止入內!”


    安小語被嚇了一跳,手從機甲上拿下來,迴過頭去,就看到一個穿著修理工作服的女人站在不遠的地方,這句話倒不是衝著她說的,而是對著遲默。


    遲默解釋道:“帶她過來參觀一下,看完就走。”


    女人長得很高,幾乎跟遲默平齊,手裏還攥著一隻碩大的扳手,走到遲默的跟前,下巴微揚,垂著眼看人,眉頭皺成一條線:“規定就是規定,沒有申請和裝備組同意,不能隨便進出這裏,何況你還帶著外人。”


    安小語一聽犯了大錯,趕緊走到跟前來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兒的規矩。”


    女人斜眼看了一眼安小語,不到片刻又轉迴向遲默,仿佛不屑和她說話,甚至看都不想看。


    遲默一點都不慫,微笑從未斷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早上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這不是還得跑到這邊來申請嗎?”


    安小語嚇了一跳,這個女人看起來高冷異常,氣場很強大,要是因為自己,讓遲默得罪了她,以後豈不是要給遲默找麻煩?想到這兒,她趕緊上前拽了拽遲默的袖子。


    女人看了一眼安小語的手,冷笑:“你們倆什麽關係?”


    安小語趕緊一縮手。


    遲默拍了拍她的肩膀,繼續說:“白組長,現在我想申請兩個參觀位,還請你批準一下。”


    女人看了看遲默,又看了看安小語,一言不發。遲默也沒說話,隻是跟她對視,白組長的臉色越發的陰冷,空氣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安小語既想看機甲,又不想自己或者遲默得罪這個冰霜女,心裏糾結地不得了,偏偏被這人一嚇,自己連話都不敢說了,隻好默默地站在旁邊,看著遲默和她鬥雞。不知道是不是倉房裏燈光變暗了的緣故,她感覺白組長的臉都黑了,心想著,沒戲了吧?


    卻沒想到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白組長撂下一句“批準”,轉過身就走了。


    這讓安小語一愣,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看向遲默,發現他伸手擦了擦汗,解釋說:“她是裝備組的組長,高級機甲工程師,叫白莧,我跟她之前有點過節。”


    看著已經走遠了的白莧,安小語問:“這次,她不會報複你吧?”


    遲默帶著她往前走,笑道:“她天天都在想報複我,跟你沒關係。我雖然職位高,但是整個基地裏還有那麽幾個人是我解決不了的。”他說著指了指前麵已經上了支架的白莧:“裝備組就有一個,就是她。”


    安小語看著白莧發了一下呆,脫口而出:“研發組呢?”


    遲默新奇地看著她問:“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啊!”安小語驚醒過來,連忙補救:“我就隨便問問,嗯,隨便問問。”說完趕緊低下頭去,生怕被遲默看出什麽來。


    遲默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抬起頭來說:“研發組確實有一個,研發組的組長叫關覺,在研究室裏老是弄一些奇怪的東西,而且人手不夠經常叫我的人過去幫忙收拾,討厭得不行。”


    嘴上說著討厭,遲默說話的語氣卻沒那麽嫌棄,跟說起白莧的時候比,更像談起一個老朋友。


    “其實你們關係很好吧?”安小語問。


    遲默愣了一下,點點頭承認:“確實,我們倆是陸軍第二大學的同期生,他是學人體生物學的,我學機甲駕駛專業。”


    “機甲駕駛專業?”安小語驚喜道:“你是駕駛員?”


    “以前是。”


    “以前是,現在呢?”


    遲默不說話了,安小語一直看著他的臉,說起白莧的時候,他的表情沒有變,說起關覺的時候,他的表情也沒有變,讓安小語心安了許多。但是說到機甲駕駛,他的臉上便多了些許與平常截然不同的落寞,和他的年紀和職業很不相符。


    沉默了稍許,他的表情馬上恢複,說:“現在官職變了,走管理。”


    那意思就是不開了?


    安小語是個很貼心的女孩,她覺得他一定有什麽故事,隻是不想跟任何人說,那麽她也不會去問,隻是略微地有些感同身受的感傷,於是不乏安慰地說道:“那什麽時候,你單獨開給我看。”


    遲默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有些詫異地低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好啊,總會有機會的。”


    安小語點點頭,跟著他繼續往前走,卻聽到他自顧自地,小聲又說了一遍:“會有機會的。”


    果然還是有故事!


    白莧冷若冰霜,不隻是對遲默的。她站在支架上指揮著這台機甲的修理,向下麵的人索要各種工具,居高臨下,頗有些英姿颯爽的感覺。


    遲默和安小語並排著,從工具箱旁邊走過去,簡單說了一下各種工具的用處,其實主要是說些有趣之處;然後又轉了一圈,解說了幾個比較明顯的機甲結構,旁邊的修理工小哥一臉很想對他們兩個花花口的樣子,但是迫於本組長官的淫威,憋得很是難受。


    沒有打擾太久,遲默帶著安小語離開了,看著白莧的樣子,他失笑道:“她這個人,不來當兵還真是可惜了。”


    安小語看著他的樣子,又想到白莧的氣場,腦子裏瞬間成篇的都是什麽女王征服小鮮肉之類的東西,不由腹誹著,你不是喜歡她吧?


    但是終究還是沒敢問出口,隻是跟著他又去了武裝部機甲訓練場。


    武裝部的地方遲默是老大,自然沒有人敢跟他對著幹,但是因為遲默本來就很有書生氣,大概平時不是很能震懾住這些漢子,所以從進了訓練場被人看見開始,安小語幾乎是全程被人圍觀的。


    圍觀也就罷了,偏偏這些人整天呆在軍營裏,其他的沒學會,張嘴閉嘴全是葷段子,一刻不停地開著安小語和遲默的玩笑。


    遲默習慣了,而且脾氣也好,隻當他們是放屁,有的時候太過分了,伸腿就是一腳,踹得這幫五大三粗的男人捂著屁股上躥下跳。但是安小語有點承受不住,臉蛋通紅,腦子發蒙,站在監控室裏隔著大塊玻璃,底下兩台機甲打得難解難分的,她都沒注意看。


    見她臉皮薄,遲默拉著她直接出了武裝組。她低著頭跟在遲默身後,跟個小媳婦似的。


    遲默道著歉:“他們這幫人,讓我平時慣壞了,你別在意。”


    安小語偷眼看了一下兩個人拉在一起的手,點點頭,聲若遊絲:“嗯。”


    其實心裏已經樂開花了。


    兩個人手牽手,迴到了大區通道,剩下的地方都是一些正常人不能去的,比如說高溫的煉銅廠房,生產線緊密的車間,武器庫之類的。而且也快要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了,所以他們就直接上了最上層。


    打開最上層艙門前,遲默微微一笑,走到安小語的背後。


    安小語好奇:“怎麽了?啊!”


    遲默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邊小聲道:“我說睜開眼的時候,你再睜開。”


    安小語的耳朵癢癢的,心裏也癢癢的,她點點頭,兩隻手絞在一起不知道該放在哪。


    然後是艙門打開的聲音,遲默扶著她向前走,安小語的後背時鬆時緊地貼在他的胸口,感覺到一陣寬厚和安穩,胸腔便熱了起來,心髒砰砰直跳,根本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似乎走多遠她都心甘情願。


    轉過了一個轉角,又開了一道門,進了門突然傳來一陣清新的氣息,並不芳香,但是沁人心脾,遲默拿開了手,胸口也離開了安小語的後背,她的心裏突然生出一陣的失落和不舍。這不舍還沒有氤氳起來,就聽見遲默說:“睜開眼吧,小語。”


    安小語的心顫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屋頂透明材料裏透出來的天空,再向下看,不由得怦然心動。


    那是一片仿若陽光搖曳般的金黃。


    那是一片微風蕩漾了希望的芬芳。


    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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