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記震驚的看向謝蛤蟆。


    徐大豎起大拇指驕傲的說道:“我家道爺的常規操作,不必吃驚不必吃驚!”


    謝蛤蟆一個起落衝過去,揮手拍下頓時有石板在轟隆巨響中翻飛。


    接著有水柱噴起!


    見此外麵的黃鼠狼們便急眼了。


    它們顯然知道地下有生機通道這迴事,於是竟然不懼烈焰紛紛竄了進來——


    就是死也得拖住你們!


    這一刻王七麟見識到了黃鼠狼的複仇心有多麽強烈!


    不過他並不感覺吃驚,剛才黃鼠狼們寧可替命也要將他們堵住,這已經彰顯出了它們強烈的複仇心。


    現在黃鼠狼們進來就是送死,王七麟並沒有管它們。


    徐大更不管,他飛快跑過去準備跑路,可是往下一看急眼了:“幹,道爺,這下麵不是通道,是一口井?你不會又翻車了吧?”


    謝蛤蟆喝道:“蠢貨,風生水起,水能聚風!這風就是從這井道而來,井下就是生機所在!”


    他們已經無暇討論,這會老道士也開始急眼。


    巽離燎天陣氣勢兇猛,畢方涎脂一旦燃燒起來便是火焰滔天。


    僅僅幾個唿吸間,塔內一半的地麵已經陷入火海中了。


    紅通通的火焰唿唿的燒著,一點煙都沒有,隻有純粹的高溫和熱氣在升騰。


    涎脂在短時間內就散發出了大量高熱,仿佛能直接焚燒人的靈魂。


    譚記一心想要逃命,他衝到風口後拿冥燈往下一照,看到下麵碧波盈盈,水質清冽,於是便搶先一個猛子紮到了水裏,腳底抹油開溜。


    見此徐大就罵了一句:“狗日的跑的倒快!”


    他也準備往井道裏跳,哪知剛做好準備,一個渾身慘綠的影子慘叫著從水潭裏衝了上來。


    王七麟不用看僅憑聲音也能聽出這鑽出來的正是先前不講義氣跑路的譚記。


    隻見這貨麵目猙獰渾身顫抖好像正遭受著什麽巨大痛苦,王七麟定睛一看才發現他確實麵目猙獰但其實並沒有渾身顫抖,顫抖的是他身上咬著幾條巴掌長短的三角形黑魚!


    這些黑魚咬在它身上,它們突然離開水麵遭受高溫炙烤便瘋狂抖動,但不管多痛苦多恐慌,它們都不撒口、都在死命的咬著譚記。


    看到這些外表醜惡大嘴裏利齒嶙峋的黑魚,一個詞浮現到了王七麟腦海裏:“食人魚?”


    一個黃鼠狼身上燃火竄出來,王七麟一揮手放出開門劍,一劍將它給釘死在火裏。


    他起身飛掠過去往井口下一看,此時塔裏赤紅的火焰生疼,井下的水已經變成了赤紅色。


    這股赤紅之下是一團團黑影,它們飛快的起伏遊蕩,如水下幽靈。


    全是一條條食人魚!


    謝蛤蟆抓住譚記打眼一看,喃喃道:“黑獠猖?這地方怎麽會有黑獠猖?明白了,難怪會有這麽多黃鼠狼!難怪這地宮裏頭會有這麽多黃鼠狼!”


    他一巴掌拍在譚記身上,就跟一陣風從他身上刮過,所有食人魚被衝擊出去落入火裏。


    烤魚香味立馬出現,然後是焦炭的苦味……


    譚記狼狽的發出哀聲慘叫:“別下水啊下麵好些黑獠猖,要不是我遊的快娘的現在連骨頭都剩不下一根了!”


    但現在不下水也不行,塔內火勢已經衝天而起,狂野的熱浪簡直要將人給烤幹。


    徐大渾身汗出如漿,可是衣服卻是幹的,因為汗水冒出後剛沁濕衣服,衣服便會被烤幹。


    王七麟捏劍訣以飛劍重擊井水,六把飛劍如六根雷管落入水中。


    “轟!轟轟!”


    轟鳴聲接二連三,一道道水浪衝天飛起,伴隨著的是大量殘碎的黑獠猖。


    水浪飛出不會再落下,而是變為滾燙水汽。


    這樣塔內又濕又熱又悶,眾人更是待不下去。


    王七麟見飛劍擊水能轟死水下黑獠猖,便說道:“你們跟我身後,我給大家開路。”


    謝蛤蟆長袖飛卷,撲來要糾纏他們的黃鼠狼都被他給抓了起來。


    他又一甩長袖將黃鼠狼分別扔給三人,說道:“不必,一人帶上一條黃賊耗子,下水!”


    王七麟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便抓住被扔到麵前的黃鼠狼後深吸一口空氣跳進水潭裏。


    空氣滾燙,一路灼燒他的氣管到身軀之中。


    陰陽大道神功自動運轉,奇經八脈中的真氣變得冰涼,隨著經脈快速環行身軀一周抵消掉了深入他身軀中的熱毒。


    水很清澈,他睜開眼睛向下看,看到井道之下是很廣袤的水潭。


    他向著水潭中潛泳,又在一個方向上看到了一道白蒙蒙的亮光。


    以及,諸多的黑獠猖!


    他先前以六劍轟死的都是聚集到了水麵的黑獠猖,水下還有更多!


    這些黑獠猖極其敏感,他剛入水便被它們所察覺,它們頓時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如同一片片陰雲包裹太陽。


    在王七麟手中慌亂掙紮的黃鼠狼突然間安靜下來,它尾巴一翹、屁股一撅——


    王七麟大驚,趕緊將它屁股掉轉了方向。


    頓時,水中開始冒綠色氣泡……


    烏雲般圍上來的黑獠猖就跟被狂風吹過一樣,掉頭就跑,頓時雲銷雨霽!


    王七麟恍然大悟,原來這些黃鼠狼的臭屁不光能熏人,還能克製黑獠猖,他們受不了這股味道,黑獠猖更受不了!


    謝蛤蟆顯然早就已經知道這點,他一手抓著黃鼠狼一手拎著徐大,雙腳飛快拍打水花,很迅疾的向著光亮處遊動,如同一條削瘦的老魚。


    譚記也追在後麵,速度竟然很快,牢牢的跟在謝蛤蟆屁股後頭。


    黑獠猖衝他們而來,謝蛤蟆手中的黃鼠狼在水下放屁,結果這股屁融入水中,譚記正好一頭鑽了進去……


    王七麟見此便加快了遊動速度,他沒有徐大拖累,在水中速度更快,奮勇向前,衝著前麵隱隱約約的白光就去了。


    他猜測那白光便是地下水潭的出口。


    因為四人和四隻黃鼠狼的到來,不知道平靜了多少年的水潭開始激蕩。


    越來越多的黑獠猖發現了他們的存在而趕來,然後又被黃鼠狼給驅趕的逃竄迴去。


    它們在水中縱橫捭闔、狼奔豕突,最終攪亂了潭水。


    王七麟見黑獠猖被黃鼠狼給克製,便放心的加速,但就在他要靠近水中那模糊的亮光之時,黯淡的水裏突兀出現一個龐大的陰影。


    這道陰影的龐大是相對於黑獠猖而言,以王七麟目測它應該跟人大小相仿……


    出現之後,它身軀兩側有肢體伸展開來,如同人緩緩張開雙臂、張開雙腿……


    見此王七麟的心底出現了不好的預感。


    他一手抓住黃鼠狼的脖子一手將聽雷神劍給抓到了手中。


    在水下短劍要比長刀更便於操縱!


    黑影落下、他從水中飄起,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


    隨著與黑影逐漸靠近,他越發感覺這黑影就是個人影。


    當靠的足夠近的時候,他看清了這黑影的樣子。


    不是什麽妖魔鬼怪。


    就是一具死屍。


    它不知道死了多久在水裏泡了多久,身軀並沒有膨脹也沒有腐爛,甚至不是白色的,而是黑色!


    黑色的皮膚外有淡黃的油脂,這讓王七麟下意識的想到了十萬大山裏頭很常見的臘肉。


    這張黝黑而幹巴的死人臉正好朝向他的臉,它的雙臂展開,露出兩隻指甲比手指還長的大手。


    王七麟持劍在胸口防備著它突然睜開眼睛或者張開嘴,但是並沒有,這死屍看起來與尋常屍首一樣。


    它沒有給王七麟帶來威脅,倒是黑獠猖群威脅了它。


    這些長著鋒利牙齒的黑色小魚蝗蟲般席卷而來,包圍住了這具屍首將它給推向了水下深處!


    王七麟扭頭看了一眼後便繼續遊動,隨即他心神一動,隱隱感覺到有威脅出現在身下。


    心頭生出這股感覺之後他立馬低頭,看到又有幾個黑影出現了。


    與之前那黑影從頭頂光亮處落下的不一樣不同,這些黑影是從水底飄上來的。


    王七麟一眼看出這些黑影的身形依然與人一樣,他知道這些還是死屍,就沒有放在心上依然向前遊。


    哪知這些黑影越漂越快,等他察覺不對的時候一個黑影已經張著手臂向他撲來了。


    死屍靠近,寒意森然!


    清澈的潭水陡然變得冰冷!


    雙方距離拉近王七麟看清了衝他竄上來這死屍的樣子。


    這不再是他先前看到過的那種完整屍首,而是一個渾身布滿傷口、雙眼空洞的死人!


    它與先前那屍首有些相似之處,比如泡在水中可身體一點沒有發脹而是幹巴巴的,皮膚也沒有被水泡成白色而是通體發黑。


    可更多的是不一樣的地方——


    它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皮肉了!


    數不清的傷口如嬰兒小嘴般張著,而且這人的眼眶漆黑、嘴巴大張,鼻子、耳朵都沒了,隻剩下七個森然小洞留在他的腦袋上,麵目有著說不出的恐怖!


    其他黑影跟著漂來,都是一模一樣的屍體,都是渾身上下布滿傷口、腦袋隻剩下七個黑洞的屍體!


    這些屍體不光纏向他,也有的飄向謝蛤蟆和譚記。


    謝蛤蟆看到它們後冷漠的扔出一張符籙,接著水流激蕩,他的身影順著水流消失了!


    王七麟還想看譚記的情況,可是寒意已經透過冰冷的潭水籠罩了他的全身。


    他現在已經用不著陰陽魚玉佩來抵禦這種寒氣,陰陽大道神功發動,洶湧澎湃的真元像岩漿般在他身體裏流淌,他這一刻氣血鼎沸如同烘爐,將水中寒氣一舉逼開!


    死屍張開雙臂要擁抱他。


    他運行陰陽大道神功以至陽至剛的太陽真氣去迎敵!


    真氣噴湧,潭水唿嚕嚕的翻滾,竟然被這股真氣給燒至沸騰!


    熱水兜頭,衝他撲來的死屍等於是主動鑽入他以真氣焚燒至滾燙的潭水,當下它那破殘醜陋的麵容便古怪而瘋狂的扭曲起來。


    極盡猙獰!


    不知道它是還有靈智或者還有本能,總之被王七麟以沸水包裹後它似乎是察覺到了對手的厲害,撲來的身軀有一瞬間的猶豫。


    但它最終還是張開嘴巴堅定遊來,雙臂大張露出手上那比手指還要長的指甲,作勢要摟抱王七麟的雙腿。


    王七麟踏水翻轉身軀一劍劈出。


    劍氣特別大,縱橫好幾米!


    潭水嗖然被劈開,屍首昂頭以張開的嘴巴迎接氣勢洶洶的劍氣!


    它的舌頭牙齦都沒了,隻剩下一個烏黑的空洞。


    劍氣刺破潭水劈入它口中,如泥牛入海,就此消失。


    死屍臉上表情越加扭曲,但現在看上去不再像是痛苦的猙獰,倒像是得意的兇殘。


    王七麟冷漠一笑也衝它撲去,他身影更快,雙腿拍打便出現在死屍跟前,這時候他陡然借水勢再度翻身,聽雷神劍被他一腳踢出!


    死屍雙臂交叉,但它失算了,王七麟借助踩水之力翻身而去,僅留給它一把神劍!


    聽雷劍一閃而逝轟在了它的胸膛,水下頓時有磅礴的巨浪向四方翻湧,激蕩潭水滾滾如海浪。


    王七麟再度踩水,雙腳踩在水浪上如同踩在彈簧上,一下子竄出去數丈之遙。


    這時候他身側遠處再度傳來水的波動感,他扭頭一看發現也有一隻同樣的死屍纏住了譚記。


    他正要過去幫忙,但隨即一想便止住身形看向譚記。


    譚記的修為很強,他隻是一直在裝瘋賣傻!


    顯然譚記知道自己已經露底了,他不再裝弱勢,麵對纏上來的死屍他選擇重拳出擊!


    死屍環繞手臂去擁抱他,速度極快,帶起水流冰冷幾乎要結冰。


    譚記閃電一樣將過嶺燈叼在嘴裏,接著他身影在水中快速閃耀,移形換位般出現在死屍背後。


    死屍環繞雙臂撲空,而後頭的譚記右手毒蛇一樣探出去卡在它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他整個人縮著身子又猛然放開,潭水震蕩,他的兩個膝蓋一前一後重重頂在死屍後背,出手狠辣又利索,將死屍後背硬生生給鑿的塌陷!


    見此王七麟便摸清了譚記的底細,他不再擔心,轉身快速遊向水麵光影。


    他要趕緊離開這座水潭。


    老話說的好,欺山莫欺水。


    老祖宗們幾百年前就搞明白一個道理,深山老林有百忌宜慎言慎行,但蓄水之處較高山密林更危機重重,稍有不慎,溺斃慘變水鬼的機會比被山中鬼怪纏死的幾率更高。


    真元在經脈之中激蕩一圈,他終於靠近了光暈,接著雙腳有力的踩水飛起。


    他沒有看錯,這地方正是水潭的開口所在,水麵之上就是空氣!


    如箭魚般衝出水麵,王七麟依然屏息靜氣先看向四周環境。


    然後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張毫無表情的死人臉正冷冰冰的對著自己!


    “臥槽!”看到這麽一個死人臉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實在是太驚喜了。


    而事實上這張死人臉隻不過是道開胃小菜。


    他一拳揮出將迎麵而來的死人給砸飛,抬頭一看一幕盛景出現在他麵前:


    隻見在水潭上方,成百上千道手臂粗細的青銅鎖鏈如蜘蛛網般糾纏交織。


    這些鎖鏈上下交錯層層往上疊嶂,似乎永無盡頭。


    而在每一條鎖鏈上都掛滿了赤身裸體的黑色死屍,數不清的屍體吊死鬼一樣垂釣在黯淡虛空中,如同夢魘!


    謝蛤蟆和徐大已經在水潭岸上了,王七麟踏水飛上岸叫道:“這是什麽東西?”


    “垂宇之鎖!”謝蛤蟆抖了抖道袍說道,“咱們碰到的那些黑色死屍都是水煞,而垂宇之鎖最能鎮煞,有人收集了水煞在此地,並以水煞喂養黑獠鯧!”


    王七麟正要問他黑獠猖是怎麽迴事,這時候又是水浪翻飛,譚記的身影也從水下冒了出來。


    他踩水衝到岸上,一把將手中黃鼠狼給扔掉了,跪在地上掐著脖子開始幹嘔。


    幫助他們渡過難關的黃鼠狼竟然沒有被淹死,隻是一個個的讓水灌得好像懷胎二十個月,它們被扔在地上後無力掙紮,隻知道一個勁的翻著白眼吐苦水。


    王七麟使了個眼色,徐大看到後立馬抽出燃木神刀並將之架在了譚記肩頭。


    此時他們還在一處山洞中,但這山洞並不漆黑而是散發出灰蒙蒙的白光,這些白光是從石塊上發出的,也就是說,這些石塊本身竟然能發光!


    正是因為有這些光,所以徐大才能看到王七麟的眼色。


    譚記肩頭被燃木神刀壓得一沉,他抬起頭對徐大訕笑著說道:“徐大爺,你要用這刀上的火給我烤一烤衣服嗎?多謝多謝,徐大爺真是好人。”


    “唐大人,都到了這時候你還要裝瘋賣傻?這有點沒意思了吧?”


    王七麟走上去摁住他另一邊肩膀,伸手去往他臉上撕扯。


    ‘譚記’叫道:“七大爺你要幹什麽?你要撕掉我的臉嗎?”


    王七麟收起手冷笑道:“看來是我之前見到的你那張臉才是假臉,那現在這張臉是你的真實麵目?”


    ‘譚記’愣了愣問道:“聽你的意思,你已經見過冒充我的那個假貨了?”


    謝蛤蟆說道:“七爺,這個不是咱們遇到過的唐銘,看他額頭。”


    王七麟恍然大悟。


    ‘譚記’額頭並沒有針眼痕跡,謝蛤蟆之前給‘唐銘’定過魂魄,這種針眼在短時間內是無法消失的。


    但這個人肯定是唐銘,之前逃離塔門時候他遭受黃鼠狼的替命邪術攻擊放出了一個地行夜叉。


    而聽天監內部都知道,唐門第一銀將唐銘所背鏤神圖中正是一個地行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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