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終於下來了,在這道旨意下來之前,大朝之上,對孟岩的處置爭論的十分厲害。


    內閣首輔曹鼐等人認為孟岩在大同查案處置果斷,得當,抓出了一批為禍邊關的蛀蟲。


    這些人如果繼續為禍下去,那邊關就要被這些人給蛀空了,一旦戰事起。


    後果不堪設想,尤其是大同距離京師這麽近。


    最終還是以曹鼐為首的文官占了上風,促使皇帝下了對湯溁一案處置旨意。


    湯溁一案定性為冤假錯案。


    被謀害的湯溁被朝廷追封為禮部郎中,其子襲錦衣衛百戶,其妻加封誥命安人。


    所有涉案人員,該罷官的,罷官,該下獄的下獄。


    戶部侍郎,大同參政沈固提督不嚴,走私倒賣軍糧,罪無可恕,斬立決,著沒其家產,妻女移送教坊司。


    大同前衛都指揮使,遊擊將軍潘春,勾結沈固,倒賣軍糧,貪汙受賄,私通敵國,謀害欽差大人,斬立決,沒其家產,誅三族!


    這是這件案子中,處罰最重的一個,潘家老小除了繈褓中的嬰兒之外,全部斬首。


    孟岩並不讚同這種連坐之法,可是這個時代,他無力改變這個,如果他不抓潘春,那如何對得起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因為他,才讓哈拉木那些人無聲無息的而進入大明境內,截殺自己。


    他們年紀輕輕的,就失去了生命,誰來可憐他們?


    丟掉性命的可不隻有他們兩個人,他們是這些人當中官位最高的,下麵還有很多人丟了性命。


    抄沒家產的不隻多少,誅殺三族的倒是沒有了。孟岩在抄家的時候都還給留了些活命的錢。


    這些人雖然當時恨孟岩,但後來等怨氣消了之後,其實還是感激他的。


    如果不是孟岩給他們留下些財物。他們恐怕就沒有辦法生存下去了。


    違法的官員抓的抓,殺的殺。一大批的位置空了出來,這就成了朝中各方勢力爭奪的香餑餑!


    這些個位置當中有些很關鍵,孟岩當然也是要爭一爭的,隻不過,他要的不是那些肥缺,而是一些苦命的差事,別人不願意爭的,他都劃拉來了。


    朝廷下旨讓巡撫大同右僉都禦史盧睿暫代參政職位。管理提督軍糧。


    大同知府魏仁傑年紀老邁,被強令致仕退休了,知府職位由同知霍瑄接任。


    霍瑄能夠升任大同知府,孟岩是用了力氣推的,分別給胡濙以及曹鼐去了親筆信。


    這二人聯名保奏的,才讓拿下老知府,讓霍瑄頂上。


    不知不覺,孟岩到了大同已經一個月時間了,右胸的箭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又多了一道男人的標誌,但是還不能太過劇烈運動。隻能說右手活動是沒有問題了。


    聖旨雖然給案子定性了,但很多工作還是要做的,一些涉案官員的審理和判決。


    總不能讓皇帝去裁決一個通風報信的馬仔該判幾年吧?


    這些瑣碎的工作。自然是他這個欽差來做。


    除去一些小人物,涉案官員多達上百人,判刑的就超過一大半,有些罪行較輕的,隻是脅從的,交出違法所得,孟岩都從輕判了,革去功名,永不敘用。


    光判決這些人。孟岩就花費了半個月的時間,隻要是有疑點的。他都適當的放寬處罰。


    提出“疑點利益歸於被告”這還被日後的大名律刑法寫入其中。


    眼看迴程返京的日子越來越近,有些人。有些事則提了上來。


    人有三個,那日赤,明慧公主,還有一個就是方俊鶴。


    方俊鶴在湯溁一案中屬於主謀,雖然,他堅持不把郭敬供述出來,但他案子中是一個重要的人物,也是實際的操控者和執行者。


    方俊鶴這個人,孟岩多少是覺得有些惋惜的,他的才智若是能用在正道上,那這世上也許多了一個有用的人。


    孟岩覺得在自己做出對方俊鶴的判決之前,再見他一次。


    “他這幾天情況如何?”


    “迴稟大人,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比剛進來的時候還長了幾斤。”典獄恭敬的迴答道。


    “本官要跟犯人單獨聊聊,你且退出去吧。”孟岩淡淡的吩咐一聲。


    隨著這大大小小的官員被判了刑,巡察使衙門的監獄也空了起來,方俊鶴作為第一個進來的犯人,在這裏已經待了將近一個半月了。


    除了叫他去堂上作證,孟岩幾乎沒有私下裏跟他單獨見過麵。


    一個多月不見陽光,方俊鶴一張臉白皙了許多,胡須更長,更潦草了。


    “孟大人是來送方某最後一程的吧?”人還未到,方俊鶴就開口了,還背對著他。


    “你知道是我?”孟岩微微一絲驚訝。


    “要是犯人,比穿戴鐐銬,步子緩慢且重,若是獄卒,穿的是薄底快靴,走起路來,砸在地上有肉感,大人穿的是官靴,輕便舒適,走起路輕盈有力,猜都能猜到了。”方俊鶴微微轉過身來微笑道。


    “看起來,你在這裏並不寂寞?”


    “不寂寞,這裏那麽多人陪我,我每天觀察他們的喜怒哀樂,很有意思的。”方俊鶴笑道。


    “你還真是自找有樂。”


    “我這樣的人,時日不多了,何必再去想那些無謂的事情呢?”方俊鶴手裏拿起一根枯草,放到嘴裏嚼了一下道。


    “方俊鶴,你的主子,郭敬被貶到南京去了,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起複了。”


    “這一點我猜到了,孟大人抓了這麽多人進來,公公一定是輸了,輸的一敗塗地。”方俊鶴歎息一聲。


    “你還為他惋惜嗎?”


    “沒有,他有今日,也是他自己的命。也許他能風光一輩子,但死後肯定會遭萬人唾罵的。”方俊鶴道。


    “你甘願跟他一起被唾罵,遺臭萬年?”


    “孟大人。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有資格遺臭萬年。百年以後,也許能記得我的就隻有孟大人您了。”方俊鶴訕訕一笑。


    “本官可不想記得你。”孟岩搖頭道,“說吧,你還有啥遺言,本官可以幫你交給你大哥。”


    方俊鶴眼圈一紅:“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大哥了,我希望大人能遵守諾言,送大哥迴家。”


    “放心,本官會的。”


    “那就沒有什麽了。孟大人,來吧,是砍頭還是上吊?”方俊鶴光棍道。


    “你那本朱熹批注的《論語》裏麵的東西就是賬冊吧,本官雖然看不懂,但能看出來,你是用了心的。”孟岩緩緩說道。


    “大人說什麽,我不明白。”


    “你是郭敬最信任的謀士,他的財富也都是你經手的,你是最清楚他財富藏在何處的人,本官說的對嗎?”


    “孟大人不是查抄了監軍府嗎。難道沒有找到?”方俊鶴驚訝道。


    “方俊鶴,方三爺,本官不想跟你打啞謎了。你想用這筆財富來換你的性命,不是不可以,但你也要想清楚了,跟誰交易,有些人是救不了你的。”孟岩冷冷的道。


    “孟大人真厲害,居然知道方某的心思。”方俊鶴笑了,“不錯,郭敬一身積累都是我打理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有多少財富。但是我不敢跟孟大人你交易,因為你太可怕了。我怕給你吃的一根毛都不剩下。”


    “你在本官手裏,能有機會跟別人交易嗎?”孟岩反問道。


    “孟大人要殺我。何必留到現在呢?”


    “你跟誰交易,東廠還是王振,亦或者是其他什麽人?”孟岩質問道。


    “對不起,孟大人,無可奉告!”


    “阮玉霞,對嗎?”


    “看來孟大人對監軍府調查的十分周密,居然查到阮夫人了,厲害!”方俊鶴拍手道。


    “方俊鶴,我可以斬斷你跟外麵的聯係,而且現在就可以殺了你,郭敬的財富本官得不到,那別人也得不到,白白便宜了保管這些財富的那些人。”


    “孟大人,我勸你不要打這筆財富的主意,他的背後不是你能夠對抗的,就算我告訴你,這筆財富也不會屬於你。”


    “什麽人如此大的能量?”


    “這個我就不能說了,孟大人,你還是把我殺了吧,這樣就當什麽事情沒有發生過。”方俊鶴道。


    方俊鶴如此堅定的態度讓孟岩驟然想起在模式口報恩寺那知客僧了凡。


    孫太後手下有一批人,組織十分嚴密,這個方俊鶴莫非跟這個神秘的組織有關?


    這個組織名字叫菊花社,還是賽霄宇告訴他的,近年來已經很少活動了。


    這大明朝,自己惹不起的也就隻有後宮那位皇太後了。


    孫家,父親的死跟孫家可是有直接關係的。


    “方俊鶴,你辛辛苦苦半輩子,結果全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臨了還落了一個身首異處,身敗名裂的下場,本官真是替你惋惜!”孟岩到。


    “來人,給方三爺三丈紅棱,讓他自給兒了斷吧。”孟岩知道,方俊鶴不能留了。


    至於他賬本裏的秘密,他還不相信一個後來人破譯不了,大不了多費一些時間罷了。


    “孟大人……”方俊鶴語帶顫音道。


    “方三爺,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孟岩轉過身來問道。


    “孟大人,你就不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嗎?”方俊鶴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孟岩眼神眯起,方俊鶴果然是菊花社的人,否則他絕不會問自己這個完全不搭邊的問題。


    “家父孟憲,家母孟胡氏,這我懂事的時候就知道了。”


    “孟大人,在下說的事真正的身世!”


    “莫非本官的身世本官自己不清楚,你一個外人比我還清楚,可笑!”孟岩冷笑一聲。


    “令堂姓胡,叫胡善圍,她是已故廢後的親姐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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