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整齊而又沉悶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聲勢駭然。


    這一幕發生在大同白羊口外。


    “敵,敵襲!”


    “亂喊什麽,就百十來號騎兵,快,去叫守備大人過來!”把總站在瞭望台上,衝下麵喊了一聲。


    “是!”


    “該來的,總算來了!”守備白羊口千戶所守備千戶胡睿聽到士兵的稟告,豁然站起來衝了出去。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備馬!”


    “大人!”


    “聒噪,我心裏有數!”胡睿喝罵一聲,跳上馬背,喝令一聲,“開門!”


    一騎絕塵。


    一百多名騎兵,全副武裝,雅雀無聲,一股彪悍冷血的氣息撲麵而來,令人窒息。


    是韃靼岱宗汗脫脫不花麾下精銳衛隊。


    胡睿倒吸一口涼氣,他在戍邊多年,自然認得這些人的來曆,上麵居然命令自己將這樣一支隊伍從白羊口放進去,這是想要幹什麽?


    “請問誰是哈拉木將軍?”


    “我就是,你就是白羊口漢人的守備千戶?”一名身披重甲,腰間佩戴寶石彎刀的韃靼人指著胡睿道。


    “在下胡睿,白羊口守備千戶,見過哈拉木將軍!”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這哈拉木雖然態度傲慢,倒也沒什麽。


    “胡守備,接到上峰的命令了嗎?”


    “接到了,諸位要從我這白羊口過去,但是按照約定,你們人可以過去,武器裝備不能攜帶。”


    “混賬……”


    “胡守備,約定裏沒有這一條吧。我們不帶這些進去,萬一遇到了危險,怎麽辦?”


    “這個我們自然為諸位考慮好了。你們的戰馬跟我們一對一交換,兵器和甲胄。也由我們提供!”孫守備道。


    雖然他不知道這些人進入大明境內要執行什麽任務,但是放韃靼人入境的罪名是不能夠擔的。


    “你們這些漢人做事就是麻煩!”哈拉木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是這一次任務是大汗交代下來的,必須完成,否則就死在明朝,別迴來了!


    “等一下,我帶你們進入白羊口,你們的身份是岱宗汗的使者。前往大同覲見總兵朱大人,商討重開馬市的,明白嗎?”


    “明白了,囉嗦,我們走吧!”


    哈拉木催促一聲。


    “守備大人迴來了,快看,那些韃靼人也跟著一起過來了,開不開門?”


    “你傻啊,守備大人迴來了,不開門做什麽?”


    “開門。他們是韃靼岱宗汗的使者!”


    “原來是使者,怪不得守備大人敢一個人出去呢!”


    胡睿領著一百多名韃靼鐵血衛魚貫而入,進入白羊口。


    “哈拉木將軍。你們的戰馬和裝備都在這裏,換裝之後,馬上離開。”


    “那我們的戰馬和裝備呢?”


    “放心,我們會好好的保管的,等你麽迴來,當然,如果你們迴不來的話……”


    “我們一定會迴來的。”哈拉木眼神冰冷的道。


    “祝你們好運!”胡睿嘿嘿一笑,這裏可是大明朝境內了,雖然你們換了裝。可本質上還是韃靼人,真要是把命丟在大明朝了。沒有人會可憐的。


    真不知道上麵是怎麽想的,為什麽要這麽做。借刀殺人嗎?


    “將軍,這刀生鏽了?”一名鐵血衛發現兵器有問題,抽出來一看,刀刃上鏽跡斑斑。


    “胡守備,不解釋一下嗎?”


    “這些兵器本官也是剛剛接收的,我也不清楚,將軍若是嫌棄,可以不用?”


    “該死的,你們漢人就是這麽不講信用的嗎?”哈拉木大怒,上前一把揪住胡睿的衣領。


    “哈拉木將軍,本官的確不知道,這批武器是從大同軍器庫調過來的,我們還沒有使用,上麵就讓先給你們用。”胡睿解釋道。


    “哈拉木,鬆開!”一名背著古樸花紋的硬弓的韃靼騎兵上前,用蒙語對哈拉木說了一聲。


    哈拉木居然沒有任何遲疑,馬上就鬆開了手。


    這個人居然能說得動哈拉木?


    胡睿雖然隻是個守備,但眼力還是有的,這個背著大弓的韃靼騎兵恐怕身份也不低。


    “胡守備,這些兵器我們要了,你這兒還有更好的嗎,我們可以出錢購買?”


    “買?”


    “兵器買賣這可是觸犯大明律法的。”胡睿道。


    “那胡守備這又是?”


    “交換,交換不算買賣!”胡睿忙道,他有些為自己的急智感到驕傲。


    “那我用這些金沙跟胡守備交換一些兵器如何?”


    “金沙?”


    胡睿接過手來,墊了一下,好沉,打開一看,果然是金燦燦的金沙。


    “來吧!”


    胡睿帶著這些人韃靼騎兵來到另外一個倉庫,打開門,帶人走了進去。


    “這是我們這裏最好的兵器,你們自己挑吧,每個人隻能拿一件,多了可不行!”胡睿道。


    “公平合理!”


    與此同時,一隻風塵仆仆的隊伍慢慢的靠近了朔州城,連續趕了五天的路,人困馬乏的,終於到達匯合地點了。


    孟岩打算在這裏休息一下,匯合張衝之後,然後前往偏頭關,沿著邊境線做一次考察。


    雖然三年以後,這裏並不是明朝和瓦剌大軍的主戰場,但也不能忽視,河套地區因為朝廷的主動撤軍,已經淪為瓦剌人進攻大明的跳板,而這裏水草豐美,不斷有韃靼或者瓦剌的部族進入河套地區駐牧。


    這片肥沃之地雖然法理上還屬於明朝,可實際上已然被草原上的部族實際控製了。


    收縮防線,出於邊防和能力有限,畢竟正常的邊境線,需要多少兵馬駐守,耗費的財力不計其數。尤其是糧草接應不上。


    西北邊防,如果不是實施了“開中”法,鼓勵商屯。恐怕根本難以維持邊關龐大兵員的日常以及作戰消耗。


    成祖年間,光一個大同就有駐軍十幾萬人。現在隻有六七萬人,兵力得不到補充,這也是朝廷放棄了一線大寧、開平以及東勝三衛,將其內撤的原因。


    這一次是難的機會,不管有用沒用,先摸清楚邊關的實際情況和地形再說。


    別人都以為他是衝著案子去的,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把案子放在心上。


    他所做的一切都為了三年後那場關係大明朝國運的戰爭。


    “總算見到一個像樣的城池了!”


    “這朔州可是軍事要地,西臨黃河。南接太原,北連大同,古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這朔州城為元至正末年右丞相孛羅帖木兒所築,不過,他隻是築造了東南一角,以便守備,但是還未完工就舍棄了,本朝洪武三年,滎陽侯鄭遇春奉敕開設朔州衛,依據舊址建造完畢。洪武十年,朔州衛指揮使穴壽又奉敕包磚,這才建成了現在的朔州城!”馬蔚然搖頭晃腦。賣弄道。


    “走吧,進城,今晚咱們吃頓好的!”孟岩一揚馬鞭,哈哈一笑,率先朝朔州城而去。


    “公子爺真是個樂天派,我們都跟京城中斷聯係四天了,他還能笑的出來?”郭小超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小超兄,既然來了,就聽天由命。隻是中斷聯係,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你還不相信我那老丈人嗎?”孟岩笑聲傳來,“一頭老虎關在籠子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籠子沒有上鎖,老虎隨時都可能衝出來。”


    “夫君,哪有你這樣的,居然這樣我說我爹。”郭月不滿的哼哼一聲。


    “打個比方而已,嗬嗬。”孟岩訕訕一笑,得意忘形了,人家女兒還在邊上呢。


    “不過這比方還是不錯的。”郭月下一秒居然洋洋得意起來,稱讚起來。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心都向著自家男人了!


    郭小超搖頭苦笑一聲,他真是敗給這對夫妻了。


    當官的沒有官樣,做妻子的也沒有一個安靜賢淑的樣子,整個一鬼靈精。


    也許隻有孟岩才會對郭月如此縱容吧,如果是自己,他能接受以前的郭月,還能接受現在的郭月嗎?


    這個問題恐怕是永遠沒有答案了。


    這幾年西北邊境還算平靜,畢竟瓦剌也需要積蓄實力,而韃靼也在恢複元氣,而且他們內部也沒有統一,這也是明朝軍事戰略從西北轉向西南的一個考量。


    在北方,明朝采取的是拉攏韃靼,打壓瓦剌的做法,玩的是平衡戰術。


    而且還是三方平衡,隻要三方都猜忌,不真正的結盟,那就能保持和平。


    當然,局部的衝突是肯定會存在的,大家都在玩這種遊戲,相互試探。


    朔州城距離邊境並不遠,但這裏十分重要,擔負承上啟下的作用,從山西境內的軍糧都經過朔州轉運大同然後到達邊關。


    瓦剌大軍若是從河套入侵,朔州首當其中。


    朔州城內有駐軍五千六百,兵力相當雄厚,武備充足,足可抵禦十倍之敵半月進攻。


    何況朔州城內還有數萬百姓,上萬民壯,邊境城市,向來都是寓兵於民的。


    這就是朔州城能夠抵禦強敵的底氣所在。


    “這是我們的路引。”


    “嗯,進去吧,城內禁止縱馬,抓到了會被拘役的。”朔州城的衛軍沒有為難他們,查驗了路引之後,就放他們入城了。


    “約了張衝在什麽地方見麵?”


    “東大街的崇福寺,誰先到,誰先去那邊留下見麵的記號。”郭小超道。


    “先找店住下來,今天幾號?”


    “四月初四了,公子爺!”


    “按照行程,應該四、五、六這三天中的一天,最遲不超過初八。”


    “看來我們要在朔州城多待兩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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