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人,不好了,張大人和李大人打起來了……”


    孟岩剛到巡察使衙門,一名吏員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急的稟告道。


    “他倆怎麽打起來了?”孟岩一驚,這兩人都輸斯文人,怎麽掐起來了。


    “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來報告個屁呀,走,快帶本官去!”孟岩一拍桌子,罵了一聲。


    循聲過去,院子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


    這當官的跟市井小民似得打架,那可真是不多見。


    不過,大明朝文官打架其實也算是一種傳統,文官們一言不合,金鑾殿上都能打起來。


    這事兒還真是不新鮮。


    院子裏,張瑄和李鐸扭打在一起,這張瑄個子高,揪住李鐸的頭發,李鐸也不是善茬兒,死死的扣住張瑄的腦袋,手指直戳對方的眼珠子。


    那一副拚了不要命架勢。


    文人打架,那可就是死纏爛打,跟武人打架完全是另外一個風格,就跟山野村夫沒什麽兩樣。


    但是有一點,這文人打架,還是缺少那麽一股子狠勁兒!


    “孟大人來了!”


    孟岩不清楚情況,得先了解一下,這兩人是怎麽打起來的:“怎麽迴事?”


    “孟大人,我家大人來找李大人商議,要給聖上聯名上折子,參劾東廠,李鐸大人不同意,兩個人就吵起來了。我家大人就罵李大人是膽小鬼,懦夫,李大人不服氣。就跟我家大人辯了起來,結果越吵越大,兩個人就動起起來了……”張瑄的隨從張四兒哭著說道。


    “就為這事兒?”孟岩有些訝然。


    “孟大人,您快派人把他們勸開吧……”


    孟岩臉上陰沉不定,這事兒他清楚,張瑄一定痛恨東廠無作為非,不顧一切的想要參劾東廠。而李鐸則從實際情況出發,認為張瑄參劾東廠無實際效果。反而會把事情鬧大,鬧大的後果就是巡察使衙門成為東廠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且張瑄還要求取締東廠,這就萬萬不行了。這不是徹底的激怒東廠嗎?


    李鐸沒打算阻攔張瑄參劾東廠,其實張瑄不參,他也會上折子參劾的,但問題是,要掌握一個度。


    這張瑄和李鐸,一個激進,一個保守,把這兩個人放到一起,那真是火星掉進了油鍋裏。一點就著。


    “大人,我上去把他們兩個分開?”林天行上前一步道。


    “不,讓他們打。這都動手了,不讓他們打個痛快,他們自己也不痛快。”孟岩揮了揮手。


    巡察使衙門這個笑話是肯定是出了,既然出了,那何不出到底呢?


    “大人,這樣下去。成何體統?”


    “無妨,等沒力氣了。自然就停下了。”孟岩道,“天行,讓院子裏的人都出去。”


    “喏,大人!”林天行開始伸手趕人,將院子裏圍觀的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張大人,李大人,本官給你們清場了,你們可以盡情的較量一番,湯藥費本官包了!”孟岩大聲道。


    聽到這一聲,張瑄和李鐸都不由的鬆了下力氣,分開對方,氣喘籲籲的看著對方。


    “李鐸,你還打不打?”


    “打,怕你呀!”李鐸咬著牙,披頭散發,眼角還有一塊青了,張瑄個頭比他高,有優勢,扭打中吃虧不少。


    “打就打,再來!”張瑄雙手支撐著膝蓋,不停的喘著氣,身上的綢緞襖子幾乎被李鐸扯爛了。


    “大人,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無妨,有本官在,隻要還有一個口氣,都能給他拉迴來!”孟岩擺手道。


    是呀,孟岩可是大夫,而且醫術高超,他說這話,還真沒有人不相信他能做到。


    “孟大人,你是不是看著我們兩個人打成這樣,你很高興?”張瑄突然一扭頭,衝孟岩問道。


    “高興,本官當然高興了,巡察使衙門的左右巡察在衙門裏打架,這多麽光彩的事情,本官豈能不高興,要不了多久,這京城大街小巷全都知道了,巡察使衙門一下子出名了。”


    張瑄臉色訕訕,李鐸也哆嗦了一下,臉色很是不好看。


    “其實京城的百姓還都不知道有個巡察使衙門,這下好了,托二位的福,出名了!”孟岩微微一拱手道。


    張瑄和李鐸二人怔怔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做如何反應。


    “二位繼續呀,這打架總該有一個輸贏,本官也很想知道你們二位的戰鬥力如何,這日後也好量才使用呀?”孟岩手一指兩人。


    兩個人都低下腦袋,臉色發窘。


    “怎麽,現在知道丟人了?”


    兩人一聲不吭。


    “哼,看看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大街上的乞丐都比你們強多了,自己弄一下,再來見本官!”孟岩冷哼一聲,丟下一句話。


    “下官張瑄、李鐸參見大人!”


    “沒傷著哪兒吧?”


    “沒,沒有……”兩人對視了一眼,期期艾艾的低頭迴答道。


    “那就是不用本官付醫藥費了?”


    “不,不用。”兩人臉色訕訕,李鐸還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眼角的烏青。


    讀書人雖然斯文,可下起手來,一點兒不比武夫輕多少,李鐸的眼角起碼挨了張瑄七八拳。


    “既然不用,那就說說吧,你們倆是怎麽迴事,同衙為官,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學街上的地痞流氓,喜歡用拳頭說話?”孟岩問道。


    “大人,您不是不知道,這東廠實在是太目無法紀了。敢公然襲擊朝廷衙門,這跟造反有什麽不同?”


    “東廠造反,你有證據嗎?”


    “那些被殺的死人不是證據嗎?”


    “你能證明那些人是受人指使。還是自己發昏了?”孟岩反問一聲道。


    “大人,那不是您……”張瑄辯解道。


    “張大人,你別忘了,我們的對手是東廠,死無對證的事情,你非要扯上,到時候被東廠反咬一口。不但你自己倒黴,連大人跟巡察使衙門都跟著一塊兒倒黴!”李鐸斥道。“你是不是想巡察使衙門一件案子沒辦完,就徹底關張了事?”


    “李大人要是害怕,算我張瑄一個人的!”張瑄道。


    “你說算你一個人,就是你一個人了。你既然到了巡察使衙門,你犯了事,大人是不是得替你擔著,你做事之前有沒有考慮連累別人?”李鐸嗬斥道。


    “我,我……”


    “李大人,本官倒不是怕連累,隻是這樣的犧牲到底值不值得,如果能夠扳倒東廠,那我不做這個巡察使。並沒什麽,甚至命沒了也不在話下,問題是。就憑你一道折子能參倒東廠嗎?”孟岩冷冷道,“即使聖上懲戒了東廠,可它背後的人還是安然無恙,到時候,東廠沒了,再開一個西廠就是了。”


    “這。這……”張瑄立馬感覺額頭背後冷汗淋漓。


    “本官知道你嫉惡如仇,一腔正義。可鬥爭也要講究策略,你見過幾個死諫能夠成功的,到時候,你是成了錚臣,忠臣,我們就都是奸臣,佞臣了?”


    “要是一腔熱血都能解決問題,恐怕還輪不到你!”


    “大人,張瑄錯了!”


    “你還知道自己錯了,起碼還不是無藥可救!”孟岩冷哼一聲,“迴去好好反省,把你寫的折子給我!”


    “大人,下官不打算參劾了!”張瑄愕然道。


    “讓你交上來,你就交上來,囉嗦那麽多幹什麽?”孟岩一拍桌子道。


    “是,大人!”張瑄從衣袖內取出早已寫好的折子,走上前去,放在孟岩麵前。


    “好了,你去吧,做你該做的事情!”孟岩一揮手。


    “喏,下官告退!”張瑄低頭退了出去。


    “李鐸!”


    “下官在!”


    “今天是你先動的手?”孟岩冷哼一聲。


    “是。”李鐸嚇得哆嗦了一下,別看孟岩年紀比他小,可是這發起脾氣來,那是不怒自威,剛才親眼看到他處置張瑄,那聽得他自己也是心驚肉跳。


    “本官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己人對掐,你們倒好,給樹了一個壞榜樣,這讓外麵的人如何看我們巡察使衙門?”孟岩嗬斥道。


    “大人,這張瑄說話實在難聽,他罵我是縮頭烏龜,還說下官是您的狗腿子,下官我實在是氣不過,就動手理論了一下,誰知道,他也不知道哪根弦兒搭錯了,一把就把我揪了出來,這才打了起來……”李鐸訕訕道。


    “張瑄的折子你看過了?”孟岩問道。


    “看過了。”


    “寫的怎麽樣?”


    “讀了,讓人義憤填膺,熱血沸騰,好文采!”李鐸點頭道。


    “那你說說看,本官該不該把這折子呈上去?”孟岩不動聲色的問道。


    “大人,下官認為,不能。”


    “為什麽?”


    “大人不是說過嗎,鬥爭是要講究策略的,依照聖上對東廠的信任,恐怕會適得其反。”李鐸道。


    孟岩當然知道這一點,張瑄在折子裏羅列了十條罪狀,把東廠說的禍國殃民,是罪惡的根源,一無是處。


    可他也不想想,東廠是誰建立的,是為誰服務的,他罵東廠,把東廠說的這麽不堪,那豈不是東廠背後的皇帝?


    皇帝愛惜羽毛,珍視名聲,這麽一道折子遞上去,那跟指著鼻子罵他又有什麽區別?


    東廠可是皇帝自己的鷹犬,走狗,打狗還的看主人不是?


    “那就不參了?”


    “大人,下官覺得,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東廠這麽多人,難免有些害群之馬,良莠不齊,所以……”


    “那就參曹吉祥禦下不嚴,以致部下胡作非為,還有,那些死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嗎?”孟岩問道。


    “大人,他們都是東廠麾下的番子,為首的賀人傑是東廠的檔頭。”李鐸錯愕的一抬頭。


    “本官說的是他們還有一層身份?”


    “還有,什麽?”


    “聖教餘孽!”孟岩眼中光芒一閃。


    “大人,這……”李鐸渾身一震,這是給東廠的人挖坑呀,死人不能說話,也就不能辯解,而東廠還不能為他們辯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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