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


    唿!


    唿唿!唿唿!!


    一道人影氣喘籲籲,慌不擇路,往北逃著,一頭紮入了城中樹林裏。


    而追著他的那群戲班壯漢,跑了一會兒,看到了樹林,又看了看天氣,就停下了腳步,罵罵咧咧地往迴走去。


    那道人影不敢停下,被這麽多人追,隻要停下立刻會被打斷腿,所以他又往裏跑了很遠,這才舒了口氣然後打住腳步。


    他弓著身子,顯得疲憊,而一雙手掌壓著膝腿,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口中還在罵著:“不就是個女人嘛?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他喘了一會兒,又罵罵咧咧了一會兒,心跳這才稍稍平複了下來。


    而在剛剛奔跑的過程裏,竟然是跑出了一身汗。


    如今這些汗都冷了。


    “阿...阿嚏”,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天色已經是烏漆抹黑,伸出五指也是看不到自己守在哪裏。


    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太過深入了,這種悚然的天氣讓一個壯漢也會害怕,於是,他急匆匆地往林外趕去。


    噠...噠噠...


    “哎喲!”


    他走的太快,猛地往前一撲,又崴到了腳,坐倒在地上痛苦的叫著。


    ”嘶...哎喲,該死,該死,怎麽這時候腿又抽筋了?”


    入目的黑暗裏,狂風一陣一陣地刮著,樹林發出嘶啞地聲音,而風過了樹隙又如許多女人在幽幽地啼哭。


    往四處看去,好像許多女人的影子,正掛在樹梢上直勾勾盯著他。


    “這應該是樹影,快點離開這裏。”


    他瘮的慌,急忙起身,跌跌撞撞地一邊扶著樹一邊往外走去,而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原本坐著的地方拉下了一個隨身的小包。


    走了幾步,天空醞釀的雨雲終於開始下雨了。


    春雨。


    如絲如毛發。


    那人影頓時又被淋濕了,忽的他身後傳來一聲尖銳的響聲,好像有人在吼叫。


    他嚇了一跳,再細細分辨,才發現那是皺起的風聲,這才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好像定魂似的。


    這一拍,他臉色頓時變了。


    幾乎是以一種絕望地語氣在喊著:“我的錢包!!”


    “怎麽辦?怎麽辦?我記得剛剛還在的...”


    他很著急。


    想了一會兒,猛地一拍腦門,懊惱道:“我想起來了,一定是剛剛崴了腳,落在那邊了,真倒黴!”


    他猶豫了一下,咬咬牙還是往迴跑去找錢包。


    這道黑影在雨水裏,跌跌撞撞地跑著。


    忽然,他腳下一個不穩,往前撲去。


    啪!!


    泥水濺射,他又一次摔倒了。


    “啊啊啊!”


    他嚇得大聲叫了起來,“誰?誰?誰?是誰抓我的腳!!唿唿!!啊!”


    他嚇得心髒都要停了。


    剛剛他明明已經很好地維持住身體平衡了,卻還是跌倒,並不是因為絆到了什麽,而是有什麽東西抓住了他的腳踝,這才讓他失去平衡撲倒。


    他不顧身體上沾滿的泥巴泥水,半撐起身子,恐懼地四處張望。


    但周圍黑林狂舞,無法想象這裏居然還是在青龍城裏。


    雨密集地敲打著樹葉,風如幽魂般刮著,毛骨悚然地哭哭啼啼聲不停響著...


    他甚至已經完全沒辦法聽到自己的自言自語了。


    此時,他耳膜嗡嗡作響,心跳非常的快,好像和這真實的雨夜之間隔了一層薄薄的膜,一切聲音都遠了,腦子嗡的一聲,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唿吸。


    他強行擠出笑容,“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世上才不會有髒東西呢,自己嚇自己,哈...哈...”


    他聲音甚至有些打顫,因為第二次絆倒,而且恐懼本能的驅使下,他竟然開始往前爬,伸手在地上窸窸窣窣地摸索著。


    啪。


    他的手掌好像抓實了什麽。


    軟軟的,是布。


    “哈...找到了,找...”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他終於察覺了一點異樣。


    他猛地抬頭,抬眼往上看去。


    哪裏是什麽錢包,他麵前站著的是一個慘白的可怖身影,正俯身垂發。


    “啊啊啊啊!!”


    他發出淒慘的喊叫。


    那詭異身影慢慢地、慢慢地往下壓倒,充滿驚悚和壓迫。


    伴隨著骨裂般的哢擦哢擦聲,可怕無比。


    但奇怪的是,那明明該嚇瘋了的人卻忽地停止了驚叫。


    他抬頭,神色淡然,扭了扭脖子,露出一絲暴虐無道的殘酷笑容。


    氣溫飛快升高...


    “立了這麽多死亡弗萊格,終於找到你了...”


    轟!!


    小樹林裏,飛鳥驚散。


    隨後,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


    ...


    “噗!”


    小師妹剛洗好頭發,走到屋簷下,看著從門前經過的大師兄。


    衣衫不整,好像一隻帥氣的落湯雞,臉上、脖子上還有不少泥點兒,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遠遠喊著,“喂,大師兄,你怎麽這模樣?”


    夏元灑然的笑了笑,“去看雨景了,下次帶師妹一起看。”


    小師妹:“呸!”


    夏元迴到自己的小院。


    他稍稍感受了下,之前獨處時候的窺視感已經消失了,很可能就在剛剛在樹林裏的那一位。


    而這一次試探,也基本確定了他的一些猜測。


    ——隱士的占卜之所以無效,因為對方不是人,而是怪力亂神,怪力亂神並不是穿越前自己所想的鬼怪,它們的形成並不是什麽“咒怨執念”,而是“汙染”,而且,在某些情況下它們是能被消滅的,比如...自己暴君的第二形態。


    ——這一次,暴君的使用居然沒有對自己心境造成影響,也許因為對方是並不是人的緣故,而且也是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情況下。


    看來,無論隱士,還是暴君,心境鞏固的範疇都沒有把“怪力亂神”算進去。


    當然,這隻是初步結論。


    無論如何,好歹是成功了。


    順帶一提,這位無心學宮的大師兄基本確定自己的二師弟,真的是個毒奶了...他說血祖傳承不會爆,結果都產生異像了,他說怪力亂神絕不會來,結果就來了。


    夏元想著,就笑了笑,神經放鬆下來,疲憊自然湧了上來。


    “哈欠。”


    置鼎。


    煮水。


    投入【無心劍道】秘製藥包。


    沐浴。


    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衫。


    衣衫是師娘為自己洗的曬的,因為才到學宮,還未立足,所以還沒來得及去雇傭侍女仆人,而自己這兩天總往龍王寺跑,所以師娘就代為效勞,幫自己洗了衣服。


    感受著還餘留陽光溫暖的衣衫,夏元覺得心底暖暖的。


    今天一天沒有修煉【無心劍道】,本來該抓緊修習。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一個學子需要堅持每天修煉,不可間斷。


    但夏元卻沒有匆匆開始,而是再次撐著傘出了門。


    ...


    ...


    “元兒,這麽晚了還不睡?”


    “師父,我忽然生出了感悟,想要看一看那劍心無垢的圖。”


    祝鎮嶽知道夏元白天從龍王寺迴來,說不定得了那位大人物的指點,所以才有了這靈感,於是也不多說,直接丟出一把鑰匙,“去吧,在側邊靠湖的小閣樓裏。”


    “謝師父。”


    夏元接過鑰匙轉身就走。


    祝鎮嶽撫著長須,神色有些頹廢。


    大風大雨都走過來了,但一入都城才發現自家傳承了數百年的功法,竟然如此的低劣,而今天幾乎所有的弟子都無精打采,甚至還有一些在暗暗猶豫著。


    祝鎮嶽知道那些弟子是覺得沒前途了,所以想來和自己談“退出學宮”的事,但不過是一時沒有下定決心,鼓起勇氣而已。


    “人心散了啊,這可怎麽辦啊...哎!”


    祝鎮嶽站到門前,看著屋外的黑暗和大雨,湖上傳來雨滴濺落的聲音,悅耳動聽。


    他明明老成持重,此時卻顯得滿臉愁容,白發又生了幾根。


    ...


    夏元收起油紙傘,放在迴廊的木欄杆上。


    開鎖。


    推門。


    點燃十二連枝的黃銅長明燈。


    閣樓裏頓時亮了許多。


    他的影子被斜斜投落。


    木板的道場式練習場所,盡頭正中的牆壁上掛著一幅飄渺出塵的白雲水墨圖,圖側寫著“劍心無垢”四個大字。


    這正是【無心劍道】的秘圖,屬於總綱一類。


    夏元凝視著那飄渺出塵的字。


    看了一會兒,他伸手入了懷裏,掏出了一塊黑玉。


    黑玉不大,隻有指甲大小,但抓在手上,如同抓著冰坨子,冷得很。


    “這應該就是寧寶說的陰玉吧?運氣還不錯...”


    夏元喃喃著,然後把黑玉緩緩地壓向了那副“無心劍道”的觀想圖總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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