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州城裏有一人名喚“蔡駿”,家傳的十三個神女,經營青樓楚館為業。


    許是做青樓生意損了陰德,這蔡駿雖家財萬貫、妻妾眾多,偏就難誕子嗣。


    直到年近不惑時,得了神居山悟空寺的高僧賜藥,他這才和第四房妾室生下一個女兒,取了閨名喚作“青鋤”。


    隻因蔡家經營的“暗香館”就立在“雲來客棧”對麵,年幼的青鋤便和同齡的蘇衝結成了玩伴。


    當時兩家大人見這二小相合,終日牽手東西,還曾有意結成親家。隻是後來蔡家因為躲避瘟疫將生意搬離了鈞州,此事終沒能成。


    “一別已有三四年了,沒想到這丫頭還是當初眉眼。”蘇衝含笑飲下一盅黃酒,隨後開聲唱道:


    “落雨落雪,凍刹老鱉,


    老鱉告狀,告給和尚,


    和尚念經,告給觀音,


    觀音灑水,灑給小鬼,


    小鬼推車,推到外婆家。”


    這歌原是鈞州一帶流傳的童謠,流傳極廣,但凡鈞州的兒童均能唱誦。


    那青鋤姑娘原本在和幾個同行的少年耍著脾氣,這時忽地聽到家鄉歌謠,不由訝然望了過去。


    隻看一眼,她霍然起身,撇開同伴不理,跑去拉住蘇衝的衣袖,驚喜地問道:“衝哥兒!你怎麽來了這裏?”


    蘇衝起身笑道:“說來也巧,我來瓊州辦事,昨天剛到,今日就撞見你。蔡伯伯可是將生意搬來了這裏?走得可真夠遠的。”


    “哪有,”青衫少女吐了吐舌頭,“我家搬去了雷州,生意早就不做了。爹爹為了積德,如今更是常坐家中念佛,連門都很少出。”


    “哦?那你是和朋友來的瓊州?”蘇衝掃了那些少年一眼,又看了看少女身攜的長劍,“青鋤妹子莫非長了本事,已成一代女俠了?”


    青衫少女得意一笑,正要答話時,與他同來的少年人卻傲然走上前來,插口道:“說什麽江湖女俠?蔡師妹乃是我南海劍派“獨臂神尼”劉師伯門下的首徒,正宗的仙門真傳弟子,如何能歸論江湖一類?你這人不知究竟就不要胡言論語,沒得辱了我師姐的身份。”


    “先前聽青鋤稱唿,這小子似乎是叫寧子缺?”


    蘇衝皺眉看了那寧姓少年一眼,心道:“看情形,他似乎追求青鋤?隻是這心性未免也太差勁了些,頭腦也不怎樣,連我這妹子的脾氣都沒摸透,哪會有什麽好結果。”


    果然,那青鋤立時變了臉,斥道:“姓寧的,我與好友敘話,哪有你插口的份!你那破嘴若是閑不住,就喊夥計弄些吃的堵一堵,免得惹人煩心。”


    那寧子缺麵皮倒厚,聽到少女斥罵也不惱怒,隻往蘇衝腰間木劍上掃了一眼,“噗”的一笑,說道:“師妹,你這朋友的佩劍好生精致,不知他是否懂得劍術?師父常說凡間劍術亦有高明之處,我一直都想見識見識,可惜沒有機會。”


    青鋤見他還不罷休,杏目圓睜就要發作。


    不料卻被蘇衝拉了住,隨即聽他說道:“南海劍派既稱仙家門戶,傳承必定了得。我習劍多年,有緣遇上這等仙劍宗門出來的高徒,自也想切磋切磋。青鋤妹子,你就做個公證如何?”


    蘇衝自從舍神劍修煉越發的精深,心中意氣也越發的高昂,似乎覺醒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自然不會學那小子一般爭風吃醋,此刻答應比劍,隻是想見識見識南海劍派的劍術,順帶給他一個教訓。


    “那好,”寧子缺眯眼一笑,舉步向外走去,“我去外邊等你,免得失手壞了店家的擺設。”


    店中的掌櫃、夥計聽了這話頓時鬆了口氣。


    “等等!”青鋤喊了一聲,又低聲向蘇衝勸止道:“衝哥兒,你莫上了他的當。我們南海劍派的劍術,走的是‘以氣禦劍,偏鋒殺敵’的路數。這姓寧的入門極早,劍術已有所成。若依照你從前給我講的的故事而言,他便如嶽不群一般,不但通了華山氣宗的功夫,更還自宮練成了辟邪劍法。和他比劍太過兇險,還是不要了。”


    “哈哈哈……”蘇衝迴想起給小姑娘講故事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起來,片刻後也壓低聲音說道:“說起那些故事,你就不該不知嶽不群最終是敗在誰的手裏。我如今習劍有成,劍術已到了得理而忘法的境界。這就好比是練成了獨孤九劍的令狐衝,又或是悟出了太極拳的張君寶,對付一個沒卵貨嶽不群絕對不成問題。”


    “真的?”青鋤有些不信。


    “真的,”蘇衝拍了拍胸口,“就算東方不敗當麵,我也殺給你看!”


    那寧子缺見這二人親密,不悅地催道:“還要不要比了?我去外麵等你!”說著,帶上幾個同齡少年出了門外。


    青鋤瞪過一眼去,又轉頭說:“衝哥兒,你若真能勝他,下手就不必留情,幫我好好教訓他一頓!我家師父在宗門威嚴最重,有我在一旁盯著,他便是吃虧懷恨也不敢使陰招。”


    “哈!”蘇衝對她這話不置可否,隻打個哈哈插開話頭,邁步向外走去。


    轉眼到了街上,蘇衝就見那幫人進了一條巷子,於是也帶著青鋤跟了上去。


    三繞兩繞,眾人尋得一塊僻靜的空地,就此停了下來。


    那寧子缺伸手在腰間一抹,居然就將束帶抽了下來,隨後一抖手,束帶“嗡”的一聲繃直,卻是一柄軟劍。


    蘇衝見狀有些失望,心道:“我還當這仙門弟子會搞出劍丸脫手飛縱往來的場麵,沒想到用的也是凡鐵軟劍而已。”


    旋又想:“既說是以氣禦劍,想來這南海劍派的傳承該是真部道統,有著煉氣之法,不知比起真一教來,哪家更高明些……”


    那寧子缺不知蘇衝心中何想,隻當他怕了,使了個眼神示意同伴堵住蘇衝退路,邊道:“南海劍派寧子缺,領教閣下高招。”


    “看不起江湖人,偏還學著江湖人那一套來報名號,這小子的腦袋當真有些問題。”


    蘇衝暗自腹誹,亦張口道:“鈞州蘇衝,請指教。”話畢,抽出木劍跨步刺了過去。


    那寧子缺嗤笑一聲,手中軟劍使了個纏勁兒,宛如靈蛇一般繞住了當胸襲來的木劍。


    依他看來,自家劍尖最終會如紮進蘇衝的手腕,這招過後勝負便分,根本不必費力顯露真本事,輕易就能將其踩在腳下。


    不料蘇衝手腕下壓,木劍陡然抬頭,原本刺心的劍式變成了戳頸。


    對方若不變招,便會先受重創,以手換命大占便宜,正是六劍觀舍身劍的路數。


    寧子缺眉頭一皺,不得不熄滅心中打算,運動氣力一拽,帶偏了蘇衝的劍式。


    “果然是修行了真部道法的,內氣一動,力重千鈞,比力氣三個我加在一起也不如他。”


    蘇衝心念一轉,就著對方的力道旋身飛騰了出去,落地後身如陀螺轉動一圈,劍收背後麵敵不動。


    寧子缺先被蘇衝破了一招,心中正自生怒,見他收劍而立,喊一聲:“再來!”


    疾步上前攻擊出一劍。


    在旁人眼中,寧子缺的這一劍快而多變,劍尖如蛇|頭亂擺,吃不準落處,實難想到該以何招破之,若親身麵對,隻有躲避鋒芒一途。


    然而蘇衝洞悉劍理,如今已脫出了招式的窠臼,這時一眼看穿對手破綻,隨手一劍挑出,正中軟劍尾端。


    寧子缺自負劍身力道不是對方能當,卻不料蘇衝出手巧妙,隻用了個巧勁便使軟劍轉折,劍尖反向自家肋下鑽去。


    驚怒之下,他運起了一口養煉多年的真氣,腰肢一扭便將周身力道聚攏,而後盡數加持在了軟劍之上。就見他碎步疾退三丈,與蘇衝拉開了距離,手中軟劍卻猛地彈直,似是蓄積了無邊大力,眼看就要掙脫手掌束縛。”


    青鋤知曉寧子缺的用意,驚唿道:“小心飛龍劍!”


    “飛龍劍?當是脫手飛劍一類,想來會迅如勁矢,”蘇衝因修行了神部道法,心念轉動快過常人,對敵之時尚能分心思索。


    “真部道法入門後的第一難關便是內外貫通。以這寧子缺的年紀,道法修為應還不如我當初在龍蜈寨時遇上的真一道士,便是一口真氣通了周身經脈,隻要還不能溝通身外元氣,劍一離手就不能再生變化。”


    想通這點,蘇衝便緊盯寧子缺手指上的變化。


    那寧子缺卻也不傻,瞧見蘇衝的目光落在自家手上,便知使出飛龍劍或許會被躲掉。


    於是稍作變化,劍一脫手人也躍了出去,一根食指始終搭在劍柄上,以保隨時都能再添變化。


    這一式劍術,須得真部道法入門,真氣積累深厚,才能施展出來。


    蘇衝瞧出不凡,心中讚道:“好猛的爆發!更難得的是猶有餘力添加變化。我體魄隻如常人,雖因身手敏捷、心念靈動,也能使出人劍合一的手段來,卻不會這般威勢。技力相合萬法可破,我若單以劍術破招,隻有兩敗俱傷。看來要用上道術了。”


    念如電閃而過,蘇衝倒踩七星疾退數步,忽而舉劍指向對手,喝了一聲:“呔!”


    那寧子缺此刻離蘇衝隻有丈許之遙,見他如此,還道是被自家的威勢嚇到了。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蘇衝的發髻炸了開,旋有一團陰風生出,攪得塵土飛揚,隱約化生人形,迎麵撲了上來。


    “這是……”心中感到不安,寧子缺一時顧不得蘇衝,手中軟劍下意識就朝著塵土陰風斬去。跟隨寧子缺的少年們也都被嚇了一跳,其中一人開聲驚叫:“那是什麽?”


    青衫則想起了從前在蘇衝那裏聽過的一個故事,驚喜地歡唿道:“是聖靈劍法,劍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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