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又何必再打下去?一次強強碰撞之後,淵太祚看向黑暗之中的來人說道:“這位朋友好俊的功夫,不知怎麽稱唿?我覺得咱們可以聯手一起對付李智雲,你認為呢?”


    不料黑暗中那人卻是嗬嗬冷笑兩聲,說道:“你覺得現在的你還有資格和我聯手麽?”


    這話的言外之意是說隻有手足完好的淵太祚才配與他聯手,淵太祚聞言就很無奈,的確,失去了兩手一腳的自己比起對麵這人差了許多。


    不等他說話,來人又道:“就算你手足完好我也不會跟你聯手,我陰世師此生與人交手從來都是單挑!”


    “什麽?你是陰世師?”淵太祚大吃一驚,雖然已經感覺到了來人的武功高得離譜,卻萬萬沒敢往陰世師身上去想。


    陰世師是大隋第一高手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高句麗的武者既然數度進入中土偷學武功,當然也曾聽見過陰世師的赫赫威名,隻不過陰世師多年以來一直守在長安寸步不離,所以淵太祚沒往他身上想。


    陰世師冷冷道:“怎麽?你不信麽?”


    “信,當然信。”在確認了來人是陰世師之後,淵太祚不禁陷入了困惑,沒有繼續提議聯手。


    陰世師是太子太傅,隋國重臣,這李智雲更是大隋的皇親國戚,他們之間怎麽可能互相追殺,難道這其中有詐?難道陰世師和李智雲都是奔著顛覆高句麗而來的?


    但是李智雲他們在進入雪穀以前那惶急的樣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於是問道:“你是不是在找李智雲他們?”


    陰世師點頭道:“沒錯,你知道他們在哪麽?不妨告訴我。”


    淵太祚心中暗罵,還說不用別人幫忙,不用幫忙你還讓我告訴你?口中卻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具體位置在哪裏,隻知道他們一定在這雪穀的積雪之中。那李智雲掏了好幾條洞道出來……”


    陰世師怒而打斷道:“你這不是廢話麽?”


    淵太祚哪裏被人如此打斷過,心頭也是大怒,但是表麵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強壓怒火說道:“不是廢話。你要抓李智雲,李智雲卻要抓我,你隻需藏在我附近,就一定能夠抓住李智雲唔……”


    最後這一聲“唔”很是突兀,似乎遇見了什麽變故,把陰世師嚇了一跳,卻聽頭頂數丈開外有人笑道:“嗯,你高句麗人真是聰明,那你就在這等著吧,看我會不會來抓你。”


    這聲音淵太祚和陰世師都很熟悉,正是李智雲。


    其實李智雲在忙於掏洞的過程裏知道淵太祚悄悄逃走,隻是沒有去追,因為沒了兩手一足的淵太祚根本不可能逃迴玄菟城,甚至不可能逃出這座雪穀。


    要想逃出雪穀,得緊跟在自己的身後才行,這樣就有可能從自己挖給陰世師的“坑”口逃到外麵,然而淵太祚卻反其道而行之,唯恐距離自己不夠遠,這樣如何逃得出去?


    從另一方麵來考慮,自己是掏洞的整勞力,在忙著給陰世師挖坑的同時,無法兼顧羽裳兄妹和李蓉蓉的安全,若是留了淵太祚在他們身邊,鬧不好會被他反過來劫持一個人質可就不美了。


    正是基於這兩方麵的考慮,他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由淵太祚逃走,隻不過他也沒料到淵太祚居然還真就來到這個“深坑”的底部了,若不是陰世師失足墜落下來,淵太祚還真的有可能從這個坑裏逃走。


    既然陰世師和淵太祚在同一個雪洞的洞底相見,那就讓他們兩個先過過招唄。


    不論從哪方麵來考慮,陰世師和淵太祚打起來都是一件好事,而且不論勝負誰屬。所以他選擇了坐山觀虎鬥,靜等收取漁人之利。


    沒想到的是這兩人隻過了一招就都停手了,不僅停手,而且還有聯手的意思,尤其是淵太祚,為了對付自己臉都不要了,竟然向陰世師低頭,這未免太沒骨氣了。


    所以當淵太祚說出“妙計”之時,他再也忍不住就給淵太祚來了一記雪球,雪球是圓的,采用沒羽箭手法就可以做到悄無聲息,於是淵太祚淨呑一彈。


    雪球當然無法造成什麽傷害,隻是起到一個警告作用,出言譏諷過後又說道:“淵太祚你在背後算計我是吧?先給你一個雪球嚐嚐,等我找到了羽則男,保證迴來取你性命!”


    挨了一記雪球的淵太祚怒不可遏,要是自己手足完好決不至於被這一記雪球打進嘴裏,當下吼道:“李智雲,你都砍了我兩隻手一隻腳了,還想怎樣?”


    同時陰世師也抬頭喝道:“李智雲,你給我下來!”


    李智雲笑道:“嶽父大人,這黑咕隆咚的我又看不見你,下去砸傷你就不好了,你還是先跟淵太祚聊聊吧,要不你跟他聯手試試也行,他不是說我要去抓他、你就可以趁機抓我麽?”


    說到此處笑了起來,笑罷又道:“對了,忘記告訴你了,這位缺了兩手一腳的人叫淵太祚,是高句麗的莫離支,莫離支你知道是啥不?那可是相當於咱們大隋高熲的官職,你跟他聯手就是,迴頭我保證不告訴我姨姥爺。”


    李智雲的姨姥爺就是楊堅,他說不會告訴楊堅,其實卻是反話,意在警告陰世師,你要是敢聯合高句麗高層政要對付我,迴去我就在皇帝麵前告你一個裏通外國。


    陰世師聞言不禁有些後怕,幸虧剛才我沒同意與這個淵太祚聯手,不然可就落下把柄在李智雲手裏了。


    當下說道:“賢婿你這話是咋說的?你沒聽見我拒絕跟他聯手麽?再者說他要對付的是你,我要對付的是羽裳,咱們翁婿是一家人啊,你放心,我肯定不跟他聯手,他再囉嗦我就殺了他。”


    淵太祚聽到這裏才知道原來這陰世師跟李智雲竟然是翁婿關係,而且陰世師追殺的根本不是李智雲,登時糊塗起來,陰世師跟羽裳又是怎麽結仇的?他堂堂一個大隋太傅跑到高句麗隻為了殺羽家的女兒?這事兒怎麽就那麽透著荒唐呢!


    不管怎麽說,跟陰世師聯手是不用想了,因為自己和陰世師的敵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隻有敵人的敵人才有可能是朋友,前提是敵人必須是同一個人,但是陰世師的敵人是羽裳,這還怎麽聯手?


    卻聽李智雲說道:“嶽父啊,你說你這是何苦呢,大老遠的追到這裏來,你又找不到啊……”


    如同剛才淵太祚那聲“唔”一樣,李智雲本想說“你又找不到羽裳”,但是“羽裳”兩字未能說出,就突然“啊”了一聲,是因為他感覺身後正有一股淩厲的勁風襲來,直指他背後督脈數處大穴。


    在陰世師聽起來,李智雲的這聲“啊”要比剛剛淵太祚那聲“唔”悠長許多,而且竟然疾速接近自己,似乎已從高處跳了下來。


    他不是不肯下來麽?又下來幹什麽?剛有些詫異,但隨即就想通了,李智雲也遭到了偷襲!


    但是偷襲李智雲的又會是誰呢?這穀中除了自己和淵太祚之外都是他一夥的人啊?


    疑惑中揮舞雙掌使了一招“秋水長天”,封鎖了頭頂乃至身前一方空間,唯恐李智雲順勢偷襲自己,同時也算是對李智雲起到一個保護作用,不使他墜落摔傷。


    隻要你不存心害我,我就仍然認你這個女婿。


    李智雲穩穩落在洞底,這洞底的空間經過剛剛陰世師和淵太祚那一記交鋒已是擴大了數倍,至少也頂的上一個籃球場那麽大。


    落地之後發覺無人偷襲就立時仰首怒喝:“誰這麽不要臉?在我背後偷襲?”


    一個冷峭的聲音響在上空,是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頗有些蒼老:“你不是想找我麽?還問我是誰?”


    “羽則男?”李智雲又驚又喜,同時也還保留了些許憤怒,自己這些老丈人怎麽都這麽無恥呢?我這麽幫你女兒,你還在背後偷襲我,這特麽的就是典型的恩將仇報啊!


    剛剛偷襲自己那一下雖然招式算不上奇妙,但是內力著實驚人,在那狹小的空間裏自己不敢硬剛就隻能主動跳下來,以避免背後遭受重擊。


    可以斷定的是這偷襲者的渾厚內力絕非羽家兄妹和李蓉蓉所能擁有,必定是已知進入雪穀幾人之外的一人!此刻聽這人這麽一說,立馬就能得出結論,這人應該就是羽裳的父親羽則男。


    “哼!”羽則男冷哼一聲說道:“隋國的小孩子都這麽不懂禮貌麽?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我打你一方麵是因為你出言不遜,另一方麵是因為你傷了我的師弟淵太祚!”


    李智雲怒道:“你咋不問問我為啥傷了淵太祚?我是為了……”


    羽則男冷笑打斷道:“不管你為了什麽,我都必須殺了你!你隋國人跑到我們高句麗的地盤上來撒野就是該死,你讓我失去了名正言順戰勝淵太祚的機會,也該死,不論從哪方麵來說你都該死!”


    李智雲怒極,厲聲道:“你去問問你女兒羽裳,問問她我是什麽人,我又是為了什麽砍了淵太祚的手足!”


    他這話一出口,沒等羽則男接話,陰世師卻接上了話茬:“智雲你說什麽?上麵這人是羽裳的父親?”


    李智雲委屈極了,憤然答道:“可不是麽,白眼狼一個!”


    陰世師嗬嗬笑道:“你看看你,不是我說你,你為了他女兒曆盡千辛萬苦,數次舍命相救,你圖個啥?又換來了啥?人家要殺你啊!你把人家當嶽父,人家可不把你當女婿,你呀,還是迴去吧,迴到長安陪著我家鳳姬過日子不好麽?”


    這番話可謂句句說到了李智雲的心坎裏,李智雲已是心灰意冷。


    反正羽則男是活著的,自己也算幫助羽裳找到父親了,此刻羽裳和她哥哥羽天傑以及李蓉蓉都在最初入穀時的那個雪洞中,距離此處稍遠,待會兒自己過去告訴她就行了,然後就返迴長安去找楊堅交差。


    至於尚未弄清楚真相的羽則男,等他見到了羽裳自然知道一切,自己現在也懶得解釋,即使解釋這個棒子老丈人也未必肯聽。


    陰世師見李智雲沉默,就轉而抬頭說道:“你既然是羽裳的父親,想必剛剛也聽到我要殺你女兒了,怎麽著?敢不敢下來替你女兒與我一戰?”


    既然羽裳父女都在這雪穀之中,那麽要殺羽裳之前是肯定要過羽則男這一關的,這一點想都不用想。


    羽則男冷笑道:“陰世師是吧?我剛想說先殺了這個隋國的小孩子再殺你的,既然你主動求死,那我就先成全你再說。”


    縮在洞底角落裏的淵太祚聞言立即提醒:“師兄你莫非已經找到那東西了?不然你絕非陰世師的對手!”


    羽則男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我正想返迴玄菟城找你比武呢,不料你卻已經來了,師弟你不要擔心,這一老一小兩個敵人一個都跑不掉!”


    隻有羽則男本人才知道,這座雪穀恰恰是武脈靈石的蘊藏之地,其中武脈靈石的蘊含量遠超當初淵太祚找到萬載玄冰的那座相鄰的山峰。


    如今他武功暴增,正要離開雪穀,卻被這鋪天蓋地的雪崩埋在了穀底,正不知應該如何脫困,卻發現有人在雪底掏洞,尾隨過來察看時正好趕上李智雲、陰世師以及淵太祚三人的對話,立刻就決定殺掉這一老一少兩個異族高手。


    如果這武脈靈石的秘密被隋國武者知道了,隻怕今後高句麗永無寧日,不僅永無寧日,而且還會被打迴原形。


    一句話說完,立即頭下腳上俯衝了下來,俯衝的同時就往洞底拍出劈空掌力,一掌接著一掌,雙掌交替拍出,一道道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轟擊下來。


    他躲在洞口附近的一條岔洞之中,聽聲音已將陰世師、淵太祚和李智雲的位置辨別清楚,所以不怕誤傷淵太祚。掌力主攻陰世師,捎帶著把李智雲也覆蓋其中。


    陰世師見狀便即大喝一聲:“來得好,倒要看看你高句麗的高手有什麽能耐!”說話間雙掌連環拍向洞頂,正是他家傳天一神功中最犀利的一招,澎湃如潮。


    旁邊淵太祚更是不甘寂寞,發覺陰世師的掌力全是向上的,立即橫向踹出一腿,這一腿自然夠不著陰世師,卻也釋放出強大的內家真氣,要趁陰世師全力抗擊上方的良機置其於死地。


    李智雲見此情景立馬怒了,他原本想要袖手看著兩個老丈人撕逼的,但是這淵太祚也太黑了,跟羽則男一豎一橫夾擊陰世師實在是厲害到了極點,如此隻怕陰世師老命不保。


    陰世師若是死了,隻怕自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得被這兩個老棒子搞死,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自己的內力與淵太祚差距懸殊了,運足了龍象般若功雙掌橫向拍出,直取淵太祚。


    他這一下打得是圍魏救趙的策略,至於羽則男從上而下襲來的掌力就隻看陰世師能不能扛得住了,如果扛不住,自己就得挨上一下,到時候瑜伽變形卸力能否保命都說不定,但是此刻也顧不上那些了,隻能先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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