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和後退,都不意味著放棄。


    相反,很多時候,它意味著珍惜。


    玄一坦白地說過,他不甘心,他不想放棄,他不想將來後悔,所以他想爭取。


    但他的話並沒有說完。


    他隱藏了的後半句,應該就是:可若是沒有希望,他也不會強來。


    做不了情人,還能做兄弟。


    做不了兄弟,還能做朋友。


    做不了朋友,也能默默守護。


    玄一的收手和後退,是因為他非常珍惜與天一的感情。


    這一本小冊子,記載的內容其實不多。


    玄一不是文人墨客,沒有那麽多人生感悟來揮毫,而且他也很忙,沒時間每天都記錄。


    隔三差五的,他會寫上幾句。


    有時間的時候,多寫點兒,沒時間的時候,少寫點兒,非常隨性。


    但是到了最後階段,他卻不隨性了。


    因為,他的內心開始沉重。


    天一可以想象得到,他是在掙紮著,要不要做下收手和後退的決定。


    天一現在拿著這本小冊子,忽然覺得它的重量很重。


    他真的從來不知道,玄一把他看得如此之重;


    也從來不知道,原來玄一為他考慮過這麽多。


    這一刻,天一很是自責和愧疚。


    在他心裏,他一直都覺得,這份感情裏,是自己付出的比較多,是自己放得比較重,也是自己糾結得更多。


    因為,他喜歡玄一的時間,絕對比玄一喜歡他的時間長。


    可是現在他愧疚了。


    玄一喜歡他的時間或許真的不長,但玄一是認真地考慮了這件事情,並且真的付諸了行動。


    而他呢?


    他就隻糾結著逃避。


    可以說,這份感情裏,如果沒有玄一的積極爭取,他們永遠都隻會錯過。


    而且,以他這別扭的性子,不但錯過,還極有可能造成誤會,最後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這一刻,天一真的很自責,他覺得自己真的很自私。


    他自以為付出了很多,可仔細想想,他付出了什麽呢?


    不外乎就是一些暗自糾結和自我麻痹,還有不負責任的逃避。


    什麽叫付出?


    是自己犧牲了某樣東西,而這東西是對對方好的,這才叫付出。


    他那叫什麽?


    他那叫自以為是。


    越剖析自己的內心,天一就越覺得無地自容。


    於是,等到了城裏的時候,他表情嚴肅得像是天要塌了。


    去見過了王妃,王妃擺擺手讓他們去休息。


    左右無事,又沒看到玄一,估計他是去忙了,天一便迴到了自己的住處。


    迴到房間關上門,天一啥也沒幹,連衣服都沒換,就坐在了桌邊,繼續發呆。


    他想了很多。


    把以前的事迴憶了一遍,把現在的事推敲了一遍,又把將來的事計劃了一遍。


    他和玄一都是男人,如果真的要公開走到一起,勢必會有很多阻力。


    有來自外界的,比如一些不堪的言論;


    有來自內部的,比如他跟不上的腳步。


    幸好的是,王爺和王妃都很開明,不但沒有反對他們,還暗中鼓勵著他們。


    若不是有王妃的鼓勵,說不定玄一也鼓不起這個勇氣來付諸行動。


    現在,他們倆已經彼此坦白了。


    可這才剛剛開始。


    未來,他們要怎麽麵對那些阻力,又能不能攜手闖過去呢?


    玄一是怎麽想的他不知道,還沒來得及深入探討;


    但是天一覺得,應該先把自己的立場考慮好。


    “我喜歡的是你,隻是你而已,無關乎性別,無關乎年齡,甚至無關乎種類,隻是你。”


    那天在迴營的路上,玄一說過的話猶在耳畔,天一眼眸微垂。


    玄一說得如此堅定,想必已經考慮過了,剩下的隻是等著他的決定而已。


    說實話,聽到玄一的這句話時,天一覺得有些耳熟。


    但是當時正處在情緒極度波動的時候,就沒仔細去想;


    現在再次迴想起來,天一滿頭黑線。


    這不是王爺對王妃說過的話麽?


    雖然不是原話,但意思就是這個意思,玄一那家夥,居然把王爺的話學來跟他說。


    想到了王爺和王妃,天一的思緒又跑偏了,開始思考起丹藥的事。


    玄一說的那些道理,他都懂;


    他也知道自己的糾結是沒有意義的,王爺要怎麽對王妃,王妃對王爺的態度如何,輪不到他一個侍衛來管。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讓王爺更幸福點,更快樂點,更好點。


    他也知道,對於“吃不吃丹藥”這個問題,也根本就不用想。


    如果他想繼續跟隨王爺,肯定就要吃,這根本沒有選擇。


    而隻要他不犯大錯,不被王爺踢出天字隊,也肯定能從王妃那裏求到丹藥的。


    然後,他吃了丹藥後要不要效忠王妃的問題,那更是不用考慮。


    就如玄一所說,效忠王爺和效忠王妃,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不論是給王爺辦事,還是給王妃辦事,隻要是辦好了事,王妃都會一視同仁。


    這一點,他是相信的。


    但是,他現在又有了新的糾結。


    天一覺得,自己就是個糾結體質。


    以前他怎麽沒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麽別扭的性子呢,連他自己都拿自己沒辦法。


    他不想是抱著“需要丹藥,所以去求”這樣的心思。


    他覺得這種心思不純,有種很對不起王爺的感覺。


    可是,他需要丹藥,也是為了能跟隨王爺啊……


    於是,別扭的天一,自己把自己給繞暈了。


    此外,他又忽然想到,在自己和玄一的感情裏,自己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付出得多,直到今天才自責和愧疚;


    那麽同樣的道理,在王爺和王妃的感情裏,他以為是王爺付出得太多,太過寵愛王妃了。


    但是事實又是如何呢?


    他想的真的都對嗎?


    於是,天一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思索發呆,絲毫沒有發現,現在他思考的問題,和一開始想的事情,已經相去甚遠。


    “天一,你在裏麵嗎?”


    門外傳來了玄一的聲音,同時門被推開,玄一走了進來:“他們說你在屋裏,你睡了……你呆坐著幹嘛?”


    一進來,玄一就看到天一坐在桌邊,也不點燈,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找來油燈點上,玄一剛要說話,卻是忽然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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