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連城的音色本來就偏清冷,現在又更是冷淡幾分,聽著有種站在雪地裏吹著微風的感覺。


    冷,但卻不刺骨。


    反而讓人頭腦清醒。


    沐七夕側頭看著他,抿著唇,微皺著眉心,眼底有些釋然,有些欣慰,有些擔憂,有些遺憾……


    她此刻的心情很是複雜,情緒很是波動,但卻獨獨少了,最該有的感動。


    不是她鐵石心腸,而是,她總算鬆了口氣。


    這個笨蛋王爺,終於想通了。


    說實話,剛才的一刹那,她還真的有些擔心,怕他會答應。


    每次,隻要是對她不好的,她會有危險的,這個笨蛋都會有腦袋進水的可能;


    明明平時那麽英明神武的人,卻總是在這種時候犯糊塗。


    細數他們在一起這麽久了,每次他惹她生氣,都是因為想保護她,想把她放在最安全的,最好連風也吹不到的角落。


    越是小心謹慎,卻越是背道而行。


    很多時候,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不是說他做錯,他的心意她一直都很明了,也很感動,但,她不想隻讓他一個人背負。


    她既然嫁給他了,是他的妻,那就有和他同舟共濟的責任和義務。


    他撇開她,才會真正讓她傷心。


    百裏連城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看清她眼裏的複雜情緒,也讀懂了她的欣慰釋然;


    抱歉一笑:“對不起,夕,其實我明白的,隻是我一直做不到。”


    “但是現在,我真的懂了,以後,真的不會再犯。”


    沐七夕微微點頭,眸子垂了一瞬,再抬起來時,恢複了往日的清明靈動,看向曹清子和無為:“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任性了。”


    “以連城的性子,他都被逼做出這種事了,不用說我也知道肯定是情況很嚴重。”


    “但是我不想認命,我就是那麽極端的人,寧願綁在一起死,也不願分開各自苟延殘喘。”


    頓了一下,她轉頭看了看愣在一旁的小叮和虛無,像是在說給它們聽:“而且,我不信命,討厭妥協,更討厭被控製。”


    “我就是那種典型的,不自由,毋寧死的類型。”


    “不自由,毋寧死。”


    曹清子和無為喃喃地咀嚼著這三個字,腦袋裏閃過什麽,但卻快得沒抓住。


    半響,兩人站了起來,微微歎氣:“我們來的路上還一直在商量著,要怎麽說服你們。”


    “不想,卻是反而被你們說服了。”


    “或許,這也是為什麽我們這麽多年了還沒能突破武尊的根本之所在吧。”


    半武尊和武尊的差別,除了實力的累積,最大的原因就是思想境界。


    有些東西,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很薄,可別人不說破,你就是想不透。


    有些人,就被這層窗戶紙,蒙了一輩子。


    “行吧,既然你們倆已經下定了決心,那我們也沒什麽可說的,將來,同舟共濟便是。”


    兩人說著,抬步往外走。


    不似來時的仙風道骨,卻多了一股無言的韻味,貌似比剛才深刻了些許。


    “師父,你們……”


    沐七夕想解釋,卻見曹清子擺了擺手:“無妨,我們不是要離開,隻是出去走走,或許能想通點兒什麽。”


    “對了,你妹妹呢?”


    剛才的動靜這麽大,莫婉婷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來了,可是過了這麽久卻還不見人,著實有些奇怪。


    沐七夕被提醒,臉色微變,急急往外走:“她應該是在百裏悠那兒。”


    百裏悠不會傷害莫婉婷,但卻很可能算計她。


    沐七夕急著要去保護妹妹。


    嘩啦啦——


    她一動,手上的鏈子也跟著動,一陣脆響。


    但這次,卻不是她拉走了百裏連城,反而是被他拉迴來禁錮在懷裏:“不必去看。”


    “但是……”


    “夕,你忘了剛才你說我的什麽了?”


    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某種意義上,我的心情和你相似。”


    “我想保護你,而你想保護莫婉婷,但我總是因過度保護而做錯,那你呢?做太多是不是不好?”


    他說的有道理。


    沐七夕點頭,卻忽然美眸圓瞪:“才怪!”


    “這根本是兩碼事!你還真當我一孕傻三年啊!”


    推開他站起來,沐七夕繼續往外走:“你那是為了保護而做錯了方向,我這是防患於未然,一樣嗎?”


    “我又沒有限製婷婷做什麽,隻是提醒她而已,況且,百裏悠有多腹黑深沉,你不知道嗎?婷婷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哼,我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不就是想先上車後補票嘛?你們男人那點兒心思,也就那樣了……”


    “姐姐。”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往外走,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看到莫婉婷和百裏悠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


    百裏悠還是和平常一樣,一身紫袍,搖著紙扇,笑得騷包。


    而莫婉婷卻是雙頰暈紅,眉梢眼角嬌羞無限。


    沐七夕心裏“咯噔”一下:該不會是晚了吧?


    “師父,師伯,你們來了。”


    走到近前,莫婉婷先屈膝向曹清子和無為行禮,低著頭站到一邊,有別於平常的活潑,有些沉默。


    “嗯。”


    曹清子輕應,眸光放在百裏悠身上,毫不掩飾地打量著他。


    百裏悠咧嘴一笑,抱拳:“悠見過師父,師伯。”


    這個不要臉的,就已經自行改口,跟著莫婉婷叫師父了。


    “婷婷,你過來。”


    沐七夕急急地把人拉到一邊:“你被他吃掉了?”


    “咳咳……”


    她這問得也太直接了。


    不僅莫婉婷雙頰紅透,就連百裏連城都幹咳不已,被她轉頭一瞪,滿是無辜:“夕,我是想提醒你,這兒人多。”


    以在場的人的聽力,她們說的話再小聲都沒用。


    頓時,莫婉婷更是羞得抬不起頭,下巴幾乎垂到胸口。


    百裏悠搖著紙扇,饒有興趣地走過來,彎著腰仔細研究他手腕上的鏈子:“這是啥新型樂趣?”


    “嗯哼,需不需要我也送你一條?”


    沐七夕轉頭瞪他,又看看旁邊垂著頭臉紅如血的莫婉婷,恨鐵不成鋼:“我不是說……”


    嗖——


    啪——她的話尚未說完,遙遠的天邊直升起一道水藍色的信號,在空中炸開,十分高調地顯出一個“暢”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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