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惡和尚接過手串,口中頌念佛號,說不出別的話來。傻傻蹲在那裏的黃幹事察覺到發生了不好的事,黃琉璃般的眼睛注視烏丘居士。烏丘居士想笑笑,卻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貓兒還好好的呢,它一定還能活很久。烏丘居士在眾人目光之中停止唿吸,他的身體逐漸靜止,眉目間一片安詳,如同沒有一絲遺憾。狄斫腳步後撤半步,靠上站立他身邊的秦霄蜀,他的手悄然被冰涼的手握住,雖不帶體溫,那股力度卻給了他支撐。烏丘居士竟然死在了混亂的刀下,那具老化的身體與尋常老人一樣脆弱,麵對利器毫無抵抗之力。雖然他的死並非重九直接造成,但烏丘居士現如今的模樣與重九絕對脫不了幹係。想到原君策所說的,重九出現之時不見半點損傷,甚至是令他感到巨大的威脅,十有八九,是對烏丘居士做了什麽。魂魄在身死後沒多久便離體,立於屍體旁。默然看了悲痛不已的渡惡和尚一眼,烏丘居士合上了眼瞼。狄斫還有一些疑問,但無論他怎麽詢問,烏丘居士皆是閉眼不答。司闕奉輪轉王的命令而趕來,死亡時刻在生死簿上記載得清清楚楚,容不得半點偏差。現在時間已到,他要即刻帶烏丘居士迴去複命。就算他有心想為狄斫拖延時間,以現在烏丘居士的模樣,恐怕一時半刻是問不出什麽來的。他索性對狄斫說道:“我先帶他迴地府,去見輪轉王。有什麽事情我會即刻來告知你。”狄斫注視著烏丘居士,得不到迴應,隻能作罷。點頭對司闕說道:“謝謝,麻煩你了。”司闕嗯了一聲,隨即帶著烏丘居士的魂魄離開。渡惡和尚抱著師弟的屍身,親眼見到師弟離開,唯有一聲歎息。他端詳片刻,忽然伸手,從烏丘居士的脖子上取出那枚佛骨舍利,一時忍不住,悲從中來。“我將此物交給師弟,便是想讓他借以度過此劫。他卻,他卻……”他是自己選擇的身死。不僅是對劫數有所預感,他早已想好應當如何做。師弟他,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意圖。原君策找來人處理現場與烏丘居士的身後事,渡惡和尚撚著佛珠退開,看著師弟的屍首被抬上車,感歎道:“知曉生死是尋常事,卻仍為此尋常感傷,不敵師弟半分透徹。修行大半生,不得長進,愧哉。”狄斫一聲不響,望著那具如同沉睡的屍首出神。手掌被捏了兩下,他側頭看向秦霄蜀,搖搖頭,示意他沒事。之後,原君策帶著黃幹事返迴部裏,再送原君迪返迴住處;渡惡和尚尚不能平息心情,跟隨運送屍身的車一同走了、狄斫與秦霄蜀迴到車上,再過一會兒,就要到時間去接也行,自上車後一直沉默。這一日起落,狄斫有些恍惚迴不過神來。一夕之間變故無常,即便狄斫做好了會突發事變的心理準備,直麵烏丘居士身死還是讓他喘不過氣。殺死烏丘居士的無論是誰,都逃不掉追責,狄斫隻想將他找出來,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狄斫將這件事情上報給張三鱣,她當即吩咐下去尋找殺人兇手線索。那不是件難事,部裏眾人消息網靈通,很快就找到了答案。隻是用不著其他人出手,那人已經身處報應之中,命在旦夕。曾海偉被送迴了醫院,他暈倒在半路上,手裏還沾著那個老人的血。刀被他拋入公園的小湖裏,背後的傷口還在劇烈疼痛著,像是要從那個部位撕裂他的身體。身體的溫度幾乎要燒起來,他的腦子混沌不清,隻聽見有人路過,拿電話撥打了急救電話。他試圖用盡全身力氣掙紮,卻隻動了一根小指頭。剛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他不想被送迴去!兩周前,曾海偉突然開始發起高燒,體溫計顯示三十九攝氏度,厭惡醫院和吃藥的他在家中休息了一段時間。在此期間,他的高燒就沒有退下過。家人終於忍不住,強行將他送到社區診所,開了一些退燒藥,逼著他吃下,卻不管用。曾海偉自己清楚知道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什麽樣的變化,他背後那個傷口一直沒好,發炎化膿,疼痛讓他夜晚翻來覆去無法安睡。逐漸他開始少尿,無法進食,身上肌肉疼痛。洗澡的時候,他看到自己喉嚨、背上大片出血點散布。他頭腦昏沉,眼前似乎出現了重影,那些出血點似乎遍布全身。極度恐慌之下,曾海偉去了醫院,做了一係列的檢查,最後醫生下了結論,出血熱。醫生看著檢驗報告:“血小板量太少,肝腎功能已經出現損壞,需要住院治療。這種病一般是老鼠傳播的,你們小區是不是滅鼠工作沒做好?”他的話讓曾海偉想起那隻邪惡的貓,還有那個恐怖的夜晚。是貓帶來的那隻老鼠,是那隻貓害他變成這樣的!仇恨激起的報複心一發不可收拾,曾海偉根本不可能安分住院,他逃出醫院,尋找著那些邪惡的動物,要將它們殺死。誤殺那老頭讓曾海偉頭腦短暫清醒,很快他便無法主宰意識,逃跑途中陷入休克,被好心人再度送入醫院。隻是這一次,他再也不能從病床上爬起來了。狄斫站在窗外,病床上的人戴著唿吸器,身體情況急轉直下。病危通知書連發數封,狄斫知道,他已經沒救了。能那麽快找到殺人兇手主要靠的是戴玉玉,她看到黃幹事,不知怎麽想到流浪貓領養群裏,前段時間熱議的“殺貓人”。那“殺貓人”被群裏一個女孩撞見過,還拍了照片。但那人不僅不害怕,還威脅她:“我看見了你的臉,你也是個學生吧。隻要你敢曝光我,我一定會殺了你。你知道,我敢的。”戴玉玉連忙去問那女孩要照片,女孩沒多猶豫就給了。比起受到這樣的威脅閉嘴,她更想那惡棍受到懲罰。顯然現在是不適宜追究的,狄斫不缺那一時半刻,他有耐心等曾海偉心跳停止。最多,也就一兩天的事了。晚上陪也行寫著作業,門鈴被人按響,狄斫抬頭望向門口,秦霄蜀放下手裏的書:“我去開門。”大門打開,門外的人衝了進來,臉色說不上來的怪異。秦霄蜀沒有阻攔,隻對他說道:“換鞋。”司闕胡亂脫了鞋走入客廳,對狄斫說道:“狄斫,你還記得我和你說,我曾在三生石見到先祖的事情嗎。”狄斫拍了拍也行,對司闕道:“我們去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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