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要被用作建造食堂的空地中挖出來的古墓,寒酸得可憐。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物件,隻有毗鄰的將軍墓中發現的文字可以作為參考。那被暫時認定為“平公主”的墓,現在他們卻發現連墓主的屍體都好像搞錯了。雖然這樣問有些奇怪,但張三鱣對那座墓充滿疑惑,非常想得到準確答案。見到澤蘭輕輕點頭,張三鱣更為嚴肅:“那麽,為什麽躺在棺木裏的是楚衣,而不是你?”這個問題讓澤蘭身體一僵,狄斫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她對楚衣,似乎有著一種莫名的畏懼。誠然,澤蘭對任何除戴玉玉以外的人都表現得膽怯。可以確認的是她真的怕生,依靠戴玉玉像是一種雛鳥情節,除最先發現她並收留她的戴玉玉以外,旁人都需要緊張戒備。可是聽到楚衣時她的反應卻不是純粹的畏懼,她的視線朝下看,露在外麵的細眉往內側收,傳遞著愧疚的情緒。狄斫想起澤蘭被挖出的屍骨,身著寬大樸素的衣服,與其他隨葬者擺放在一起。而楚衣則是衣著華貴,安詳躺在棺槨之內。那是澤蘭的墓,卻躺著另一個不相幹的女人。他問道:“你說楚衣也是公主,那是什麽意思?”“因為……原本她也應該是受盡寵愛的公主。”澤蘭聲音低低的,她放下捂住臉的手,望著狄斫,“你們見到她了嗎?”“她現在就被關在這裏。”狄斫說道。澤蘭不明所以地轉頭對著戴玉玉,她沒有說過啊。她一直待在戴玉玉家中,不久之前楚衣不知怎麽找到那裏,想要傷害戴玉玉,被她攔下。在那之後,戴玉玉沒有再跟她提起過楚衣的事情,她還以為楚衣早已離開。戴玉玉也想起她沒有說過這件事,虛虛掩住嘴:“我一直以為你是宮女,好不容易逃脫貴族壓迫,我怕你想起之前受過的那些苦,就沒說。”雖然那些“苦”都是她自己腦補的,怎麽想封建王朝的奴婢都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吧!澤蘭站起來,向他躬身行禮:“請你們不要為難她,如果……如果發生了什麽,我願意代她向你們賠罪。”真是奇怪,為什麽要代一個旁人賠罪?身為公主的驕矜高傲在她身上一點也看不見,見到其他人害怕得時刻想要躲起來,楚衣的確比她更像一個公主。但是,現在她卻站出來維護楚衣,壓下自己的恐懼麵對他們。狄斫視線投向張三鱣的方向,張三鱣迴看他一眼,對澤蘭平靜說道:“現在的問題,恐怕不是賠罪可以解決的了。”她索性直說了:“你身為墓主人,墓裏有什麽東西你還不知道嗎?她手中那隻眼睛,成了危害他人的工具,她在用那東西肆意傷害他人,我們不可能放掉她。”“怎麽會這樣……”澤蘭麵上的難過毫不作偽。即便楚衣已經追到戴玉玉家中,她親眼見到楚衣試圖出手傷害他人,她還是想做掙紮。戴玉玉相信她與楚衣的所作所為毫無瓜葛,但她不明白,為什麽澤蘭一直試圖幫楚衣說話。“你的墓被生者損壞,驚擾你們長眠是生者有錯在先,但亡者始終應當進入地府,我們隻能想辦法補救,防止生者被傷害,希望你能理解。”張三鱣說著極為官方的話,“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信息,我們好盡快幫助你們轉生。”澤蘭沉默良久,說道:“我可以見見她嗎?”張三鱣沒有理由拒絕,好心提醒道:“她現在狀態很不穩定,可能不能靠近,隻能遠遠看著。”澤蘭點頭應下,跟在張三鱣身後,經過戴玉玉身邊時,看她的眼神有些可憐。戴玉玉本就覺得她弱小可憐又無助,連忙追出去:“我也去看看。”剩下兩人留在辦公室也沒意義,索性一同去了。沒有得到迴答的那個問題,高陵想了好一會兒,得出一個結論:“我們看見澤蘭屍骨身上穿的衣服根本不合身,那應該是楚衣的才對。而貴族服飾本就更為寬大,所以棺木裏的女屍穿的實際上是公主的衣服。”“原本她也應該是受盡寵愛的公主”那句話,是說楚衣以前也是一位公主,後來卻成了隨葬宮女的一員?那麽其中一定有過巨大變故。“平公主死後才會有墓葬,而隨葬者,不一定已經死亡。”狄斫低聲說道。“難道澤蘭因為楚衣是活著殉葬,感到自責,才會為她賠罪?”高陵推了推眼鏡,好像這樣也說得通。生殉者,在墓中得到了屬於公主的最後一點優待。這事不能往細了想,高陵幹幹吞咽了一下。狄斫不會輕易下結論,加快步伐:“跟去看看就知道了。”在張三鱣的帶領下,澤蘭隻能在遠處觀望,特殊材質的玻璃牆很好隔斷了氣息,不用害怕被對方察覺。監察室內的楚衣還處於狂躁狀態,她的口中不斷咆哮著什麽,從口型可以判斷出一個不斷重複的詞匯:騙子。可以看出來,她對那假將軍極度不滿意。澤蘭盯著她所在的監察室,忽然邁出一步,緩緩向楚衣走去。理所當然的,楚衣看到了澤蘭,她的動作停了下來,不再狂躁,整個平靜下來,注視澤蘭的靠近。澤蘭停在玻璃牆外,與楚衣毫無阻礙地對視。楚衣突然雙手拍在玻璃牆上,她渾身一抖,嚇得後退了一步。牆內的楚衣俯視她,麵上出現一抹嘲諷的笑。那雙紅唇動了動,說了一句話。“你還是那麽沒用。”狄斫遠遠看著那兩個女鬼隔牆對望,像是成了兩座靜止的雕塑,很久都一動不動。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取出掃了眼亮起的屏幕,秦霄蜀發來的短訊:我在大廳。他來做什麽?狄斫輕拍張三鱣的肩膀,示意自己先出去一下,張三鱣點了頭,他立刻跑向大廳。秦霄蜀正坐在大廳的椅子上,瞥見狄斫跑出來,對他招了招手。狄斫還沒說話,秦霄蜀先開了口。“你看,”秦霄蜀撐著下巴,伸出食指在虛空中一點,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圓滾滾的胖橘正一步一步走向貓糧,“黃幹事走路外八。”狄斫一愣,完全沒有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句話,但視線無意識地跟隨他的指尖看向黃幹事。明明是很稀鬆平常的一件事,之前也沒有注意到,在被特意指出來後,因為外八而左右搖晃的步子越看越覺得好笑。黃幹事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得有些慢,這樣一看,它不僅是外八,好像還有點順拐。狄斫抿著唇忍了忍,想保持嚴肅,最終還是沒忍住,噗地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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