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蜀眼中的狄斫神色古怪,聽他的話,自己似乎是忘記了很多事情。明明記憶中的狄斫十八都還差幾天,麵前的人看起來已經二十多歲,透出一股沉穩成熟。這意味著,在墓裏他成功保護了狄斫,沒讓他死在毒氣之下。然而在那之後呢?這叫也行的孩子目測七八歲了,秦霄蜀有些頭疼,他到底錯過了什麽?秦霄蜀:“阿斫,這是哪兒?我們怎麽會在這裏?”狄斫平靜下來,盡量讓自己語氣如常:“你隻記得我們在墓裏?在那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秦霄蜀肯定點頭:“當然記得,我那時去榕鎮找你,卻被人跟蹤,他……”他的眉頭狠狠擰起來,眼中顯出一點兇色冷光。那在狄斫看來,無端有了幾分無情狠戾,暗自心驚。狄斫知曉自己還是被那些話影響,即便現在外表看不出來,已消散的魂魄歸根結底,一定會形成部分缺失。“他把我推下墓道,害我身死。”秦霄蜀麵色冷下來,“我會找到他,親手殺了他。”狄斫不動聲色:“趙會成嗎?他已經死了。”秦霄蜀目光驟然詫異:“他死了?什麽時候的事情!”“就在不久之前。”狄斫目光一錯不錯,“你的母親也已經過世,是你親眼看著她離去的,這你也不記得了嗎?”秦霄蜀聞言情緒並未有多大變化,隻是嗯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也算盡了這輩子的孝道。不過是生出容納我神魂的容器的女人,在身死之時,其實就已經與她完全斷絕了瓜葛。”之前的秦霄蜀的確對家人沒有多少感情,但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容納神魂的容器……狄斫眼神微變:“容器是什麽意思?”秦霄蜀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掩飾道:“既然是魂魄輪迴轉生,每一具新生肉體,不就是承載靈魂的容器嗎?”不,那不是人類應該說出的話。秦霄蜀對自己的身份有著明確的認知——狄斫再次迴想起墓底的那個冰冷的親吻,那渡入他口中的最後一口生氣,尋常人怎麽可能辦到呢?這是不是意味著,十三年前的秦霄蜀,其實已經知道了自己並非常人。至少,在墓底的時候是知道的。狄斫忽然覺得腦中有些亂,如果是那樣,第十殿閻王輪轉王的安排,秦霄蜀又是否知情呢?或許那就是一場排除他在外的裏應外合,秦霄蜀根本就是與輪轉王商量好的,上演一出金蟬脫殼。反正於秦霄蜀來說,人身不過是一具容納神魂的容器,可以隨時拋之棄之,投身進入輪迴便可以再換一個身份,出現在任何地方。與那具軀殼有關的人或事,自然也會隨著轉變而拋卻。那他,當時強行扣下秦霄蜀的七魄,是……一廂情願嗎?狄斫微不可查地往後退了一點,周圍的空氣有些稀薄,唿吸凝滯之感讓胸口如同壓著什麽。秦霄蜀看他麵色發白,像是有些不適,關切問道:“阿斫,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把窗戶打開。”也行連忙拉著狄斫的手往凳子邊拉:“師父你快坐下。”大門傳來門鈴聲,狄斫有了離開這狹窄空間的理由,他匆匆說了句我去開門,打開臥室房門快步走了出去。秦霄蜀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皺眉,目光又轉移到也行身上:“你真的是我兒子?”也行聞言立刻雙手插著腰,氣鼓鼓地:“戶口都已經上好了,你反悔也沒有用了!”別以為他年紀小什麽都不知道,隻有秦霄蜀收養了他,狄斫才能繼續當他師父。就算秦霄蜀把他退貨了,他也願意和師父逃走,沒那麽做,還不是怕師父被人當成拐賣小孩的。門口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秦霄蜀走出門外,也行跟在他身後當小尾巴。狄斫正站在門口,和一個年輕男人低聲說著什麽。聲音太小,秦霄蜀一點兒聽不清。也行看到門口的年輕男人,撇撇嘴。秦霄蜀沒有錯過他的反應,問道:“這個人你認識,他是誰?”也行輕哼一聲,揚起圓圓的下巴:“我舅舅。”秦霄蜀斟酌片刻:“親的?”“應該是親的吧。”也行不能打包票,他也沒親眼見過啊。秦霄蜀麵色稍許鄭重了一點,與向這個方向望來的司闕對視上。生得還算俊朗,與也行細看有一點點像,但稍一錯眼就又不像了。他有些遲疑,要不要去打招唿,這是小舅子吧?“你簡直是冥頑不靈,輪轉王已經放過你無數次,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觸犯底線。”司闕見到開門的狄斫,便是一頓斥責。自從成為輪轉王陽使,陽世那些孤魂野鬼都要敬他三分,重九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心腹大患,為更好監控周圍,他發展了不少眼線。一個小時前,有遊魂野鬼告訴司闕,重九被無名道人困在了陣法中,他因為害怕沒有細看,隻遠遠望了一眼就立刻來告知。司闕一想,覺得隻有狄斫能幹出這種事情來,二話不說就找上了門來。狄斫抬起眼瞼看他,不言不語,甚至準備關上門。司闕眼疾手快擠進門內,站在玄關與狄斫對峙。“你貿然應對重九,稍有差池你就沒命了!”狄斫輕歎一口氣,解釋道:“秦霄蜀的一魂在他那裏,我必須要拿迴來。”司闕沒有收聲的意思,繼續說道:“那不過是個早就該死的人,你這麽做值得嗎?”“他不是。”狄斫說道。“什麽不是?”司闕對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打斷了,一肚子打好腹稿大義凜然斥責的話頓時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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