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邁著短腿撲向師父,被狄斫穩穩接住。他牢牢抱著狄斫的大腿,這個位置能更直觀地看見秦霄蜀身上的血跡。也行的唿吸急促起來,仰頭看著狄斫說不出話。狄斫此時麵對旁人,皆是一副平靜不起波瀾的模樣,被團團包圍也視若無睹。將也行的手握緊了,狄斫說道:“感謝辜阿姨這幾日的收留照顧,隻能日後再找機會報答。我還有一些事要辦,今天就向您請辭了。”“這樣倉促嗎?”辜欣茗想要安慰挽留,卻看著他們不知從何處開口。她從劉庚坤那裏得知陳證堅貿然出手導致的那件禍事,她不覺得是狄斫的錯,可她終究不是真正發號施令的那個。“嗯。”狄斫想了想,“因為一些閑雜瑣事,來的時候也沒有正經與辜委員會麵,離開前還是應該親口對辜委員道個別。”辜欣茗連忙點頭:“是啊,你還是先進來再說。”她嗬斥守在門口的人讓開,請狄斫他們進門。秦霄蜀從辜欣茗跟前走過,濃鬱的血腥味從他身上傳來,辜欣茗心中憂慮更甚,這事若是父親不肯鬆口,恐怕不能善了。這幾日辜惪留在家中的時間比以往要長,那株十八學士今日倒是蟲少了很多,可花葉也枯萎凋謝過半,看來再也無法恢複往日盛況了。當年老友秦教授送給他的這株茶花,是作為辜惪慶賀他幼子出生的迴禮。這份君子之交不摻雜任何利益,辜惪聽聞秦教授幼子失蹤,在榕鎮搜尋無功而返後,想要為其提供一點幫助,也被迴絕。辜惪澆水的動作一頓,事實上,那時秦教授應該是知道兇多吉少了吧。榕鎮的那位板爺,秦教授與他有過怎樣的往來,恐怕誰也不會知曉了。庭院外傳來一片腳步聲,辜惪望過去,目光從那些人麵上一一掃過。狄斫坦然道:“辜委員,晚輩迴來接也行,我們準備迴峽市了。”“你怎麽能就這樣走呢?”辜惪放下水壺,從庭院中走出。辜欣茗憂心地叫了一聲爸爸,被他抬手攔下。辜惪走下台階,站到狄斫跟前,麵上帶著和善的笑:“你準備就這麽離開?怎麽也應該洗個澡換身衣服啊。”狄斫抬眸看向辜惪,他做好了力爭的準備,沒想到辜惪竟然沒有追究的意思。“欣茗,你也好意思說照顧阿斫他們,這點小事還需要來請示我嗎?”辜惪笑著轉向辜欣茗,辜欣茗迴過神來,欣喜點頭,拉著狄斫往外走。還未明白發生什麽,也行就被帶迴了房間,辜欣茗囑咐幾句後離開,房間裏就隻剩下他們三個。狄斫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也行鬆開他的腿跑到秦霄蜀麵前小心觀察,不一會兒溜溜跑迴狄斫身邊偷偷張望,控製不住跑到離秦霄蜀更近一點的地方,然後又跑迴來。這樣往返跑了幾迴,狄斫有些頭暈把他按住了。也行小心伸手去擦他臉上的血跡,但幹掉的血有些擦不掉,也行憂心忡忡:“師父,你又受傷了嗎?”“沒有,是別人的血。”狄斫蹲下,抱了抱也行。也行一點也沒被安慰到:“可是你和爸爸身上有好多血,我很害怕。”“那我現在就帶他去洗澡,洗幹淨就沒有了。”狄斫輕輕說道,“也行,你不能總這麽害怕。很多時候,事情發生得很突然,害怕是沒有辦法解決任何事情的。”也行抬起手背擦擦濕潤的眼睛,沒忍住突然大聲哭了起來:“那我最後害怕這一次,好不好?”他哭了幾聲,瞟著一動不動的秦霄蜀,“嗚嗚嗚,爸爸他再也不會抱抱我了嗎……”“不會的,他隻是暫時這樣,師父很快會讓他恢複的。”狄斫不能繼續聽也行哭下去,放開手站起身,“我帶爸爸去清洗幹淨,你要不要一起?”也行抹著眼淚抽噎:“不、不要了,我要一個人,一個人哭一會兒,嗚哇……”“不要哭太久。”狄斫揉了揉他的頭,拿上衣服帶領秦霄蜀進入浴室。過了一會兒聽見外麵哭聲停止,狄斫放下心來。狄斫脫下衣服,然後幫秦霄蜀去除身上的衣物,一個細卷從外套中掉了出來,狄斫手疾眼快接住,才不至於掉到水裏。狄斫將手裏的外套放到一邊,好奇地把那用皮筋固定的細卷打開。摸起來像是相片紙的質感,但哪裏會有人弄這麽大一張照片。秦霄蜀說要迴去拿的東西,不會就是這個?竟然用這種方式“偷運”出來,虧他會想。狄斫展開那張紙,看到照片上竟然是自己。那不知是什麽時候拍下的,一臉眼高於頂,手裏還掐著兩條小奶狗,現在看來真是有點傻。狄斫下意識嘴角一翹笑起來,幾秒後抬手捂住了臉,肩膀微微顫抖,另一隻手迅速將照片放到一邊擰開了水閥。水流從頭頂衝刷下來,狄斫放下手,辯不出臉上的水痕究竟是什麽。看著站在水流之外的秦霄蜀,狄斫默默繼續脫掉他的衣服。順著手臂流過去的水在秦霄蜀腳下匯聚成紅色,那雙沾滿血液的手狄斫牽起來搓了搓便露出原本膚色,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額頭上那張符極為礙眼,狄斫手有些顫,咬緊牙根將符揭了下來。秦霄蜀猛然睜開雙眼,純黑的瞳仁中映出狄斫的身影,但他很快重新閉合眼瞼,陷入無意識狀態。額頭正中一個淺淺的圓坑殘留,沒有血液可以供它淌出。狄斫拉著他的雙手前進一步,踏入淋浴範圍之內,細致地將他身體每一寸清洗幹淨。狄斫的心逐漸真正平靜,一絲不苟地完成兩人的清潔,最後穿上衣服。全程秦霄蜀任由擺布,殘餘的一魄尚能根據狄斫的話語做出一點反應,僅僅是這個也成為狄斫不可放棄的信念。他已經沒有別的可以指望,僅此而已。幹淨的衣服換好即將要走出浴室,狄斫擰開門把手的動作停頓,側轉上身,迴頭在秦霄蜀唇上印下一吻。冰冷的,和墓中那個吻沒什麽兩樣。狄斫轉過頭將門打開,沒有看見身後人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哭夠了的也行坐在床上,沒等狄斫吩咐就乖乖收拾起自己的小行李,收拾完自己的就去幫師父,雖然他們的東西都不多。收拾完行李,也行盯著秦霄蜀額頭上的傷口一直看,狄斫還以為他又要有什麽問題,卻見他跳下床跑到自己的包包邊,翻出一個東西拿迴來。“師父,給。”也行將手裏的創可貼往前一伸,眼巴巴看著。狄斫最終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將印著熊貓吃竹子的兒童創可貼貼在了秦霄蜀的腦門上。他應該不會介意的……吧。婉拒了辜欣茗的挽留,狄斫沒有再多留一晚,帶著也行和秦霄蜀坐上了返程的列車。上車過程倒也沒有很麻煩,辦法總比困難多。但坐上車反而變得奇奇怪怪的,狄斫隻能刻意無視對麵投來的視線。也行吃著小零食,吃困了就趴在狄斫懷裏睡覺,十分合情合理。但是旁邊的秦霄蜀是怎麽迴事?站都站得穩穩的,怎麽坐著反倒東倒西歪,明明就靠著窗還要往他肩膀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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