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在熊熊燃起的火光之下狼狽閃避,符紙打在身上竟然像被巨石砸中,他很快找到了逃離的路線,攻擊之下逃走。狄斫沒有追上去,他要第一時間確定也行的安全。也行從黑暗的房間裏跑出來,撲到了狄斫懷裏:“師父!你終於來了!”“你沒事吧?”狄斫上下查看了一番,確定也行並沒有任何不妥,這才放下心來,將也行攬在懷裏。“師父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受苦的,我吃得飽睡得香,師父一點都不用擔心我!”也行緊緊攬著狄斫的脖子,有個擔心他的家長的感覺太好了,他都舍不得放開了。狄斫不再逗留,當即帶著也行迴到家中。那孩子抱著他的脖子睡得正香,連送魂魄迴到身體的過程中也沒有醒,非常省心省事。從得知也行失蹤到把他找迴來,不過大半天的時間,狄斫卻覺得累到脫力。他坐在也行床邊的凳子上,讓急促的唿吸平靜下來。原本一直覺得也行不像實宗弟子,狄斫就沒見過那麽粘人的小孩。他也不是個做家長的料,照顧不來孩子,收了這個徒弟之後一直是忐忑的。今日找到也行後他說的那番話,才讓狄斫驚覺,也行的確是實宗弟子。骨子裏的堅毅獨立從不妨礙直白地表達出喜愛,隻是因為對他的信任,才會顯得那麽親近。秦霄蜀站在房門前,看著屋內的兩人,輕輕替他們關上了門。第28章 夜談夜裏總能聽見窗外傳來若有似無的貓叫,秦霄蜀從淺眠中醒來,眼中清明。他的睡眠從來都是如此,不會困倦,意識放空後便會陷入一種類似睡眠的狀態。今晚睜開眼後心緒卻再也無法恢複平靜,秦霄蜀心底有一股無名的衝動,抓心撓肝地翻騰,催促他去做些什麽。不知道狄斫今天有沒有受傷?秦霄蜀順從內心站起來,打開門來到狄斫的房間前,抬手敲了敲。三聲敲門聲落下,門內沒有一絲反應,秦霄蜀耐心等了一會兒,又敲了三聲。昏暗寂靜的走道中,陡然生出一種偷竊似的緊張感。秦霄蜀得不到迴應,嚐試著伸手去擰門把手,輕而易舉把門打開了。門沒有鎖,即便這裏是自己家,貿然開啟這扇房門也無疑是非常不禮貌的。秦霄蜀想了無數句如何應對狄斫的質問,但門內床鋪整齊,被子平整鋪在床上,沒有人睡過的痕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疑惑隨之而生,秦霄蜀輕輕打開也行的房門看了一眼,猜想或許狄斫是在幫也行蓋被子。也行清洗幹淨了躺在新換的床單薄毯裏,睡得極沉,房內除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這麽晚狄斫會去哪裏?秦霄蜀沒有聽到有人出門的聲音,他的目光轉向浴室。走到浴室前,沒有開燈,門是合上的。秦霄蜀伸手將浴室的門打開,浴室內的一幕令他幾乎驚得魂飛魄散。狄斫沉在浴缸裏,滿滿的水幾乎要變成鮮紅色,那具軀體就躺在水中一動不動。“狄斫,狄斫!”秦霄蜀衝上前將狄斫從水裏撈出來。他的身上未著寸縷,皮膚觸手滾燙,冷白的膚色在月光下呈現一片冷色,與掌心下的溫度截然相反。秦霄蜀的手接觸在裸.露的皮膚上,眼前的場景讓人心中生不出一絲綺念。探手想要將人抱起,卻摸到他背後一片怪異的觸覺,秦霄蜀連忙將他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看清背後的情形,隻覺得觸目驚心。他膚色極白,殘留著各式的疤痕,愈合後的疤深淺不一,一塊紅色的新傷尤為紮眼。那是之前受傷的地方,明明一開始隻是指甲大小,但現在它已經擴大到硬幣一般,此時不斷有血液從中滲出。懷中高熱的體溫令秦霄蜀產生一種錯覺,不斷汩汩湧出的鮮血像是火山裏噴發的岩漿,那些鮮紅的液體不可碰觸。秦霄蜀咬牙將狄斫從浴缸中抱出來,扯下搭在一旁的浴袍把人細致包裹起來,送到臥室中。找遍了整個屋子,沒有找到任何醫藥紗布,他有些懊惱地想到,那是應該的,因為他自己根本就用不上。心中的煩躁似乎被體溫點燃,秦霄蜀不敢放著狄斫一個人在這裏,距離這裏最近的藥店都要走兩個路口。好在他查到城內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可以送貨上門,秦霄蜀撥打了電話,讓人送點藥和紗布過來。“您要什麽藥?”電話那頭的人問道。“能讓傷口愈合的……不管什麽,隻要治傷口的,都給我拿一個。”秦霄蜀掛了電話,手足無措地看著趴在床上的狄斫。薄毯隻蓋住了下半截,大片背脊露在外麵,血液似乎停止從那個傷口滲出,紅白對比鮮明。秦霄蜀不敢碰觸,此時的狄斫像一件懸在絲上的瓷器,輕微的震動都會令它跌得粉身碎骨。沒過多久,床上的人輕微動了動,秦霄蜀渾身繃緊了,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穩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我怎麽在這兒?”狄斫聲音裏帶了點鼻音,那雙細長的眉毛蹙了蹙,視線在秦霄蜀臉上停頓幾秒,重新閉上了眼。“你差點淹死在浴缸裏。”秦霄蜀的聲音平淡,甚至有些冷淡,天知道他盡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做到這地步。狄斫閉著眼靜靜趴了幾分鍾,坐起身穿上睡袍。黑色的絲綢睡袍是秦霄蜀放在那個房間裏的,心底也沒有想過狄斫真的會穿。乍然見著睡袍上身,格外的好看。睡袍下一雙修長的腿露在外麵,黑白分明。秦霄蜀看著坐在床沿邊的那個人,不自覺喉頭滾動。“那條蛇的唾液有腐蝕性,與術法相斥。我這幾日盡量避免因為施術讓傷口惡化,但為了救也行,不得不出手。”狄斫的聲音很輕,他說完,秦霄蜀才意識到那是在對他解釋。秦霄蜀眉頭皺起,無奈道:“你……偶爾也可以,向別人求助的。”狄斫沒有接話,轉而問道:“你不記得所有的事情,你怎麽知道你叫秦霄蜀呢?”秦霄蜀微愣,說道:“木先生說,發現我的時候,身邊有一個隻寫了名字的筆記本。”“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還有家人。”狄斫低垂著頭,露出一截後頸,昏暗的房間裏似乎浮著一層淺淺的熒光。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將後領慢慢翻折整齊,然後順著領口滑落下來。他似乎還沒有完全恢複力氣,動作軟綿綿的。秦霄蜀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迴他的問題上來:“想這種問題有用嗎?”“是沒用才不想,還是真的不想呢?”他看起來柔軟溫順,像是能握在手心裏一般纖細。平日的表情與眼神太過淩厲,導致那副好皮囊大多時候不能久視,而現在可以肆意打量,卻讓人心懷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