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斫不想浪費時間試探,取出照片放在櫃台上:“請問,你見過這件羽帔嗎?”“您貴姓?”高粟禮貌問道。狄斫迴道:“免貴姓狄。”高粟看了一眼照片,既不搖頭也不點頭:“狄先生,這羽帔有些眼熟,興許倉庫裏有,但我不能打包票,得找找。今兒,您先看看別的?”“不用了,我就找這一樣東西。”狄斫笑了笑,“應該今天能到了。”高粟瞧了他一眼,這人怎麽知道今天來了件羽帔?他立刻認真了許多:“您真為這個來的?”狄斫道:“我前些日子和六寶齋老板約好,到了貨就通知我,今天才得知事兒沒成,羽帔輾轉到了你這兒。”“老板現在不在,我就拿出來給您看一眼,您要是看上了,留個電話,我迴頭問了老板再通知您。”高粟見狄斫點了頭,關上店門,往屋後頭走。沒一會兒拿出一件已經拆開的包裹,裏頭用柔軟的黑布裹好了,放得整整齊齊。高粟將黑布揭開,露出裏麵的東西:“這是老板親自收迴來的,還沒說讓擺出來。我是見您有這張照片,興許挺有緣的,這才拿出來給您看看。”裹在黑布裏的羽帔保存得非常完整,羽毛根根分明,纖毫不損。整件羽帔是由長度一致的大刀羽製成,中間一道帶著絨的飄羽,白羽因年代久遠微微泛黃,靠近根部的黑色一層一層隱隱透出。畫像中完美展示了著身時的模樣,披在肩上,飄羽隨風而舞,仙姿縹緲。實物與畫擺在一起,這還能看不出來嗎?完全就是畫像裏的那件羽帔。狄斫克製了伸手去碰觸的衝動,看著高粟,眼睛亮了一度:“多少錢可以買下來?”高粟將黑布裹迴去,蓋子原樣蓋迴。他把盒子放迴倉庫裏,狄斫眼睜睜看著,卻也不好出言阻止。他走迴來:“不是我不願意賣給您,還是要老板做主,這件東西還沒說讓賣呢。要不我幫您打個電話問問?”高粟這行裏混久了,在前老板手下耳濡目染,見到與器物有緣的願意幫人一把:“說在前頭,我們老板沒那麽好說話,脾氣算不上好。”他意思是希望不大,狄斫卻對羽帔勢在必得:“謝謝,請幫我問吧。”高粟撥了號碼,響了幾聲,接通了。他看了狄斫一眼:“喂,老板,有位狄先生想要買下那件羽帔……從六寶齋那邊得的消息,說是找了很久。”簡單一問一答幾句完畢,最後高粟點開擴音,往狄斫身邊遞了遞。手機裏傳來一個冷酷的青年男聲:“不賣。”隨即對方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揣迴褲兜裏,高粟開解道:“老板今天有事出去了,您啊,若是誠心想要就改天再來吧,當麵談。”狄斫忽然說道:“貴店前老板是木老先生吧?”“呦,您認識?”高粟麵露驚訝。“家師舊友。今天很感謝,我還會再來的。”狄斫微頷首,打開雕花仿古木門,踏入了門外大亮的光裏。走出門外不久,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接通後一道清潤的男聲傳了出來:“阿斫,你那邊情況怎麽樣?”狄斫在強光下眯了眯眼:“原部長。那家孤兒院是有些異動,應該不會很麻煩,很快可以解決。”“那你要找的東西呢?”狄斫嗯了一聲:“已經有眉目了,”“禮貌性說一句,注意安全。”電話那頭的人語氣輕快,實際上一點兒也不擔心。掛了電話,時間還早,狄斫通過自己的渠道獲得那位木老先生的住址,決定今天就冒昧上門。木宅在一條胡同裏,胡同住的都是本地機關要員和企業家,非富即貴。此時隻是普通的工作日下午三點,整條胡同都十分冷清,一眼望到底,沒有一個人影。狄斫找到了寫著木宅二字的牌子,按響電子門鈴。沒多久,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女人開了門,疑惑道:“你找誰?”狄斫略一點頭:“很抱歉未曾預約便冒昧拜訪,請問木老先生在家嗎?”那女人打量了他幾眼,見他氣度不似普通人,又生得俊美秀致,怎麽看也不像壞人,問道:“你叫什麽?來見木先生有什麽事?木先生在家呢,但我得去問問木先生見不見。”“我姓狄,您與木先生說,實宗傳人狄斫前來拜訪。”狄斫微微躬身,以示感謝。女人合上門,進去了沒一會兒,就帶著笑前來開了門:“狄先生,木先生請您進去呢。”木滎旗的居所是一座仿四合院的老宅子,年輕的時候自己買了地皮建造的,裏頭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屋裏擺件飾物不紮眼,整體而和諧,氤氳著歲月沉澱的氣息。院裏擺著石桌石椅,木滎旗就坐在石椅上。他比狄斫的師父板爺小十來歲,現在也有六十好幾,蓄了短須,兩鬢斑白,麵色卻紅潤有光精神俱佳,鶴發童顏也不過如此。木滎旗雙眼明亮,既不近視也不老花,仔細端詳著走到他麵前的狄斫,表情的變化能清晰看出他迴憶在複蘇。“你是阿斫!”木滎旗篤定道。狄斫笑著點頭:“木前輩。”木滎旗年輕時走南闖北到過榕鎮,就是在那時與板爺結交,也見到了狄斫。那時狄斫年紀雖小,但有些人就是有那麽一股靈性,對某些事物天然敏感,木滎旗拿出來的東西他能一眼辨出真偽。木滎旗當場拍案想收他為徒,但板爺哪裏肯把寶貝徒弟拱手讓人?這件事成了木滎旗一輩子的遺憾。木滎旗連忙招手讓他坐下,忍不住感慨道:“前些日子我還在和我那幾個徒弟說,我這輩子從沒看走眼過,可就是因為沒有看走眼,有遺憾才更叫人惋惜。眼睜睜看著自己發現的寶貝落在別人手裏,可不得一輩子都記著?”“您別這麽說。您自然不會走眼,那幾位師兄弟定然也是人中龍鳳。”狄斫說道。被他一句話說得心裏舒坦,木滎旗又問了板爺近況,得知板爺已過世,唏噓不已。狄斫一一迴答了木滎旗的詢問,沒有露出半分不耐煩,木滎旗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見他目光專注一直傾聽,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老人家就是話多,總喜歡迴憶當年。對了,你來這裏,應該不是隻陪老爺子我說話吧。”木滎旗笑顏望他,目光睿智沉靜。狄斫眉眼一彎,點了頭。“當年師公有一件羽帔,師公逝世,羽帔便流傳到師父手裏。後來師父收我為徒,那時我家中四口人隻剩我一個,宗門內實在沒有餘錢,喪葬一切從簡費用也拿不出來。所以師父當了這件羽帔,為我葬了家人。”“原來如此。那你是要尋找這件羽帔?”木滎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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