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途倏地跳起, 檀木座椅刮擦著地麵,“嘎”一聲刺響。

    客廳那兩人站著,目光投過來。

    幾秒鍾的靜默,徐越海先收迴目光,喊周嫂:“收拾一間客房。”他看看秦烈:“家裏有地方, 住下吧。”

    扔下這一句, 他背著手, 慢悠悠迴房了。

    徐越海的歲數越來越大, 腿腳不利索, 去年搬來樓下,住到走廊盡頭的房間裏。

    周嫂在他旁邊位置打掃出一間客房來, 讓秦烈住。

    夜漸深,周嫂身體熬不住,沒等徐途在餐桌旁磨蹭完, 暗暗打個哈欠。

    徐途偷著瞄她一眼, 碗裏飯粒早已吃幹淨, 再也找不到繼續坐下去的借口。

    她抹抹嘴:“我吃飽了, 周嫂你收拾完早點兒睡。”

    徐途站起來,故意沒看客廳的男人,沿著樓梯, 逐階而上。

    平時十幾秒就能走上去, 今天卻有些漫長。

    徐途耳根紅透, 隻感覺他一雙眼睛黏在她背上, 一路追隨著她的步調。

    旋轉樓梯當中是一盞巨大水晶燈, 照得整個大廳金碧輝煌,二樓一共六間房,空曠安靜,以往隻住著她自己。

    徐途表麵還算鎮定,步伐平穩的進入房間,卻被門邊驀地絆了下,腳一軟,差點栽倒。

    她立即扶住門框,暗自呲了下牙齒,轉個身倚著,等心跳漸漸平穩,嘴角才緩慢上揚,快咧到耳根。

    徐途撲到床上,無比激動的翻滾幾下,最後氣喘籲籲的仰麵躺著,頭發遮滿臉,四肢平攤。靜默幾秒後,她又跳起來,翻出一套嶄新睡衣,抱著跑去浴室。

    徐途洗很久。

    出來時,臉頰粉紅,渾身上下散發熱氣,又香又軟。

    牆上掛鍾指向十二,徐途扣好領口的扣子,關了燈,鑽進被窩裏。

    之後是漫長等待,窗外月色打向床頭,她整個臉頰在一片淡薄的光影裏,徐途睜著眼,翻來覆去,聽時鍾走動的聲音。

    漸漸,她躺不住,騰地挺身起來,認輸般歎氣,翻開被子,準備下樓去找他。

    卻在這時,門口“噠”一聲輕響,門鎖被人扭開,細微動靜,在安靜的環境裏尤為驚心。

    徐途唿吸微滯,下意識躺迴去,閉上眼。

    房間裏的動靜很細微,來人腳步輕緩,由遠及近。徐途眼睛眯著一條縫,看見個高大的影子朝她走過來,月色打在男人半邊身子上,忽明忽暗,轉瞬的功夫,床邊塌陷。

    徐途屏息,立即閉眼假寐。

    秦烈側頭看著床上的人,她整個麵頰安靜恬適,頭向他這邊扭著,露出的脖頸雪白纖細,睡衣下麵的唿吸平穩起伏著。

    秦烈撥開她額頭發絲,傾身,唇剛要落下去,卻見她睫毛微顫。

    他半途停下,促狹的笑出聲:“沒睡?”

    徐途不動,裝得似模似樣。

    秦烈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下,笑意滿滿地說:“非得把我鬧過來,是不是?”他虛音說著,嗓子裏是那股再熟悉不過的沙啞。

    徐途掌心全是汗,睫毛不受控製,顫動得越來越快。

    秦烈見她還在硬撐,笑了下,兩指捏緊她鼻頭:“說說,你怎麽才肯聽話?”他又壓低幾分:“嗯?”

    徐途氣息凝聚到胸口,沒忍住,暗暗啟開唇。

    她瑩亮貝齒在他眼前一晃而過,秦烈垂眸,忽然輕啄了下,微頓,又更加深情地親吻,手手指捏住她鼻子不放,唇貼住她的,完全不給徐途喘息的空間。

    這個吻很漫長,徐途喘不上氣,沒能堅持幾秒,先扭動掙紮起來。

    秦烈一笑,放開她的鼻子,懸起頭來看她。

    徐途這才覺得麵前這人是真實的,從洛坪到洪陽,秦烈是真的大老遠趕來看她了。

    她心中那種患得患失和失落感蕩然無存,半點脾氣都沒有了。

    徐途傻傻地笑了幾聲,手臂緊緊摟住他脖頸不肯放。

    除了這幾年的叛逆期,徐途其實很少女,整間閨房裝修得特別粉嫩,尤其正中這張大床,乳.白歐式床頭,旁邊四根立柱,床上堆滿靠枕,棉被鬆軟,軟彈至極。

    牆麵上方是一個粉灰撞色的紗製床幔,鑲嵌著水晶和蝴蝶結,一路蔓蔓延延,隨意搭在立柱上。

    秦烈從來沒想象過,會在這張床上和她一起,他動作稍緩,撐著手臂看下麵的小姑娘。

    秦烈問:“鬧我,就是為這個?”他輕輕捋順她的發,磨著牙:“欠收拾?”

    徐途反駁:“我沒這麽想。”

    “那想什麽?”

    她微微抿了下唇,側頭,拿臉頰輕輕去蹭他的手:“想你了。”

    秦烈微頓。

    徐途說:“四個月沒見麵,分開來算,也有一百多天。”她在黑暗中幽幽控訴著:“我們確定關係沒多久就分開,距離那麽遠,你平時又很少打電話給我,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在想些什麽。有時候亂猜,總感覺你新鮮感過去了,想把我扔下,以前那些隻是逗我玩兒的。”

    秦烈脊背僵硬,沒想到小姑娘心思會這麽重。他以往把精力放在洛坪,期望盡快把事情辦妥,有一天能全身而退。

    不知不覺,他忽略一些東西,其實自己一直把徐途當個半大孩子,卻忘記她也是女人。女人敏感,容易患得患失,想你,愛你,需要對方說出來,似乎口頭承諾比實際來得更有用,而他隻顧悶頭縮短兩人距離,做的比說的多,默默付出,疏忽了她的感受。

    秦烈指肚輕蹭著她額頭,緩緩下移,摩挲她唇肉和耳垂。

    唇覆上她的眼,繾綣:“我的錯兒。”

    半刻,徐途悶聲:“那,你想我了嗎?”

    “想得要死。”

    這四個字用得誇張,不像他一貫口吻,可無論如何,還是逗樂了徐途。

    她環住他的背,嘿嘿笑出聲。

    秦烈:“不信?”

    徐途笑著晃頭,發絲鋪一臉。

    秦烈沒給拂去,弄得更亂,將她嫩白的脖頸露出來,埋首其中:“不信做給你看。”

    話音落,繼續之前的事,他親吻她如玉般光滑的額頭。

    最後時刻,徐途拒絕:“不行吧,沒那個……”

    秦烈僵住,目光深沉的看著她,半刻,忽然抬手,拿指頭蹭了蹭眼窩,似乎是難為情的蹦出一句:“我帶了。”

    一切早有準備。

    徐途:“……”

    他撿起地上褲子,從兜裏把東西摸出來。

    這迴可以順利繼續。

    徐途捧住他的臉親吻,含混不清的嘟噥:“悶騷哦秦叔叔……”

    秦烈更肆無忌憚了。

    “嗚…….”

    頃刻,徐途高昂脖頸,身體要爆炸,不能自控地流出眼淚來。

    全程克製又驚心動魄的進行,多半聲音被堵進喉嚨,刺激、禁忌,徐途到最後軟成紙片。

    摸黑衝了澡,她被放迴綿軟的床中央。

    徐途舒服的翻個身,秦烈從身後抱著她。

    費力勞作過後,他反倒更加清醒。

    徐途則昏昏欲睡,秦烈擾她,纏著她聊天,將幾個月來在洛坪做了什麽想些什麽,事無巨細講給她聽。

    沉靜片刻,徐途翻身過來,窩進他胸口蹭了蹭:“我是不是又沒聽話?”她聲音細細小小,透著幾分歉疚,幾分討好。

    秦烈將人鎖進臂彎,小腿搭在她腿上:“是我考慮不周。”

    不知想到什麽,徐途忽然撐著腦袋,“你累不累?我給你捏捏肩吧。”

    她像忽然打起精神的兔子,挺身坐起,指揮他趴在床上。

    秦烈拗不過,渾身放鬆,順著她要求做。

    臀上一沉,她屁股坐了上去。

    徐途一雙小手溫柔有力,從肩頭到背部,最終力量全部集中在後腰,雖不得章法,卻舒坦至極。

    慢慢,走了味兒,兩人未穿衣,她在他身上興風作浪,一揉一捏間,有人便想到別處。

    秦烈將人掀翻,攥住徐途手腕舉到頭上固定。

    夜還漫長,一切仿佛才剛剛開始。

    轉天起床已快到中午,徐途眯著眼摸旁邊,床上空蕩蕩。

    她絲毫不覺意外,在徐越海麵前,他還要扮得像模像樣,裝個大家長的樣子。

    下床時,腿有些軟,徐途穩定好一會兒,才穿戴整齊走出去。

    今天徐越海破天荒沒去公司,秦烈陪著,品茶聊天。

    見她下來,徐越海忍不住笑著責怪:“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秦烈好容易來一次,這都幾點了,才起床。”

    秦烈不吭聲,一雙深眸向她睇過去,嘴角嚅笑。

    徐途站在樓梯口,沒上前,對上秦烈視線,臉先紅了紅。

    她給麵子的解釋:“看書看太晚,沒起來。”

    徐越海無心追究真假,光憑這句乖順的話,便笑眯眼:“不要晚上看書,累壞眼睛。”

    徐途麵無表情的嗯一聲,折身去廚房找飯吃。

    沒過多久,徐越海終於動身去公司。

    將人送到門口,秦烈去餐廳坐著,陪徐途。

    她今天尤其乖巧,體力消耗太大,吃了不少。

    秦烈幫她抹抹嘴角:“累不累?”

    徐途知道他什麽意思,從碗口瞟他,不答。

    秦烈笑一聲。

    隔幾秒,她嘴裏鼓著飯,問:“我們今天要不要約個會?”

    “昨晚不是剛約過。”秦烈略微散漫的靠著椅背,視線落她臉上,粗大指頭輕點桌麵。

    徐途臉又紅。

    “那待會兒幹什麽?”

    “上課。”

    徐途:“……”

    兩人低聲耳語著,一時笑,一時鬧,很久才吃完。

    沒過多長時間,邢老師姍姍來遲,一周沒講課,這天終於恢複正常。

    她帶著她去了書房,秦烈沒跟著,徐途總惦記著他,課上得也心不在焉。

    今天一共三堂,中途休息時,秦烈端了盤水果進去:“認真聽,別偷懶。”他寵溺地揉她發頂。

    邢老師年紀與之相仿,禁不住多看他幾眼,人已轉身,還追著秦烈背影看。問徐途:“他是你叔叔?”

    徐途一挑眉:“帥吧!”

    對方抿唇笑了下,麵目含春:“挺帥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女……”

    “哎,可惜了,他有女朋友。”徐途目光狡黠,聳聳肩,無意又刻意地先一步截住她的話。

    邢老師臉頰騰地燒起來,閉上口,不再多話。

    徐途暗暗翻白眼,心中五味陳雜,怪他魅力太大,隱隱擔憂,又忍不住暗暗竊喜起來。

    晚飯過後,徐途隨秦烈去了趟秦燦那兒。

    兩人站在陽台,不知聊什麽重要事。

    秦烈抽了幾根煙,目光穿過窗口,落迴徐途身上。

    對視幾秒,他又側頭,繼續和秦燦交談著。

    末了,秦燦輕輕點頭。

    沒逗留太久,秦烈當晚的火車返迴洛坪。

    分別總有感傷,徐途哭唧唧賴了一通。

    秦烈又哄又騙,耗費好大功夫,才將她弄進去。

    在徐家門口站半天,他吸一支煙,最終轉身,快步離開。

    這之後,兩人相處模式發生一些變化。

    無論多晚,秦烈總會給她去通電話,平時難以說出口的肉麻話,也咬牙說了,隻為逗她歡心一笑。

    徐途更加聽話,也更粘他依賴他,同時試著善解人意的體諒這個男人,學習方麵無論多頭疼,都心無旁騖堅持著,沒再讓他操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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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漫長又有盼頭的過著,一轉眼,六月到。

    這個夏季燥熱難當。

    無論結果怎樣,徐途裝著一腦袋死記硬背的知識,迷迷糊糊迎來高考。

    徐越海對此事相當看重,專門找來營養師,給徐途補營養。

    高考前兩天,秦烈打來電話,叫她放輕鬆,盡力就好,除此,隻字未提。

    她便聽話的釋放自我,拋開課本,約了竇以,到ktv釋放一通。

    考試當天意外下起毛毛細雨,天色陰沉,卻悶熱窒息無比。

    徐越海一早備好車,推掉這兩天所有應酬,想親自送她進考場。

    徐途一臉嫌棄,擺手拒絕。

    臨近考場幾條街豎起“禁止鳴笛”的標牌,學校門口擠滿家長,被堵得水泄不通。

    徐途穿背心和牛仔短褲,長發束起,她側身躲過接踵的人群,撥開一把把雨傘,瀟灑走進考場。

    第一天順利結束,她不同於其他考生,似乎全程無壓力,晚上也睡得極好。

    第二天下午最後一科考英語,她看著一堆字母組成陌生詞組,像看天書。

    徐途咬著筆杆,看其他考生奮筆疾書。時間一分分流逝,也漸漸失了耐心,索性“三長一短選短的,三短一長選長的。”

    臨近尾聲,考生不禁躁動起來,監考老師也些微放鬆警惕。

    徐途本就坐在後麵角落,她伏低身體偷偷迴頭,目光下移,落在身後男生的考卷上。

    一眼便看到幾個答案。

    再想看,男生一把遮住。

    徐途抬眸,無辜又可憐的眨兩下眼,輕輕抿唇,苦笑一下。

    男生看呆,不由臉紅,竟挪開手推了推眼鏡。

    鈴聲響,徐途趁機又改幾個答案,筆一拋,輕鬆出考場。

    雨霧紛紛,鐵門外,家長們翹首以盼。

    考生魚貫而出,十幾載寒窗苦讀,釋放的時刻終於到來,徐途夾在他們中間,被撞得晃了下。

    學校廣播忽然唱起《同桌的你》,周圍歡聲笑語,有的不禁落淚。

    家長為考生送上鮮花,激動擁抱。

    徐途漠然轉開視線,這一刻,仿佛格格不入。

    她垂頭走向外,步伐很快。

    “徐途。”

    徐途腳步滯住,驀地迴頭,那聲音低低沉沉,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她目光四處搜尋,周圍都是陌生人群,將眼前擋得滿當當,根本沒有她想念那個人。

    雨漸大,世界灰蒙蒙一片,徐途努力打起精神,扭迴頭。

    “途途……”

    她身體僵住,這次叫聲真真切切。

    徐途倏忽轉身,人們急著躲雨,紛紛散開。

    麵前像開辟一條路,男人身影緩緩露出來,他沒打傘,穿著黑色汗衫和牛仔褲,雨水打在他寬厚肩膀上,指尖鬆散的夾一根未燃香煙。

    兩人對望,周圍暗淡,像陷入無聲世界。

    不知過多久,雨越下越大,秦烈終於動了動,將香煙別在耳上,衝她微笑。

    徐途雙眸閃亮,傻傻站在原地,抿著嘴看他。

    他朝她攤開手臂,輕聲說:“過來。”

    徐途背手,蹭了蹭腳尖,忽然朝那男人快速奔跑去。

    雨,久久不停。

    他將她托抱起,雙唇糾纏,無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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